回去的路上,晚意就开始打喷嚏,控制不住的发抖。回到屋子,翠竹和小蛮一个马不停蹄的烧水准备让晚意泡澡,一个熬姜汤。只是终究没有及时的驱寒,到的晚上,晚意就发烧咳嗽了,人都有点迷糊了。第二天早上,翠竹和小蛮见烧得厉害,赶忙请了府医来瞧了开方子。
快到中午时分,晚意才清醒了些,浑身酸痛无力,连喉咙都嘶哑了。起来喝了些粥,喝了药,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只听得门外有人跑进来,睁眼一瞧原来是林旭明。原来昨天林旭明白天就在外游山玩水,晚上又是在狐朋狗友家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直睡到今天中午才醒。醒来知道了昨天的事,立马又把李彩云臭骂一通。李彩云本想着借儿子之事跟他诉诉委屈,外加昨天也没折腾过瘾,见他又维护晚意还责怪自己没看好儿子,冲上前就打。林旭明宿醉刚醒,也没料到李彩云突然发疯,一不留神下巴就被抓了两道。怒从心头起就甩了李彩云两巴掌,头也不回的跑了。身后传来李彩云撒泼的哭声他自然不会管。
林旭明问候了晚意,直说她是大功臣。又龇牙咧嘴的指着抓痕道:“嘶,李彩云这个泼妇,你看你看,下手这么狠。晚意,你放心,我早把她打服帖给你出气了。”晚意见他这幅贱兮兮地样子,又问得他身上没散去的酒气,压根就不想过问他们夫妇二人的账。冷冷道:“小公子没事就好,我身上养养就好了。你别靠我太近,小心过了病气。”林旭明本还想与她温存一番,见她属实病重,只能安慰了几句离开了。
这次真的是病来如山倒,寒气入了体,严重的很,又兼入了冬,使得晚意前后花了快两月的时间才真正康复。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人总是会想得多也比较悲观,晚意每日里困在这小小院中,时不时看着天空发呆。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放空了一般,却不知其实晚意的心早飞出了这四方天地。内心想得难过时,晚意也会不甘地问苍天: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儿身,为什么自己决定不了命运,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好欺负,为什么如今却连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
而林旭明呢,本就是个肤浅的花花公子,当初和李彩云的结合,就算平阳侯功劳再大,如果不是李彩云那张明艳的脸,以他的家世,就算李彩云一门心思要嫁给自己,他也未必不能拒绝。他看重晚意什么,不过也是漂亮的皮囊还有和李彩云截然不同的性格罢了。如今,既已得手,新鲜感慢慢减弱,再加上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性子,渐渐地,林旭明来得少了,这一年多来,要不是还有新鲜劲,只怕也是少有着家的时候。这会有时候他来,晚意本来大病初愈,再加上内心的抵触和低落,慢慢地,林旭明对晚意的劲头就消散了去,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都得不到想要的感觉。长此以往,两人之间的距离自然越拉越开,矛盾多了,气氛也不对了。
终于在一个晚上林旭明的情绪爆发了。他来到晚意这里吃饭,不停的喝酒,屋子里安静的很,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晚意只给他布菜倒酒,林旭明偶尔看她一眼,又一杯接一杯的喝。他喝得微醺,想要让晚意像外面的“解语花”一样小意温存,可晚意哪有这样的心思,林旭明看着她好似心无波澜的脸,突然发起酒疯来。
“曲晚意,你会笑吗?你会哭吗?你会发怒吗?”林旭明苦笑,“我一直觉得你像冰山上的雪莲花,我费尽心思把你摘下来,想把你的心捂热。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呵呵呵……”用力把手里酒杯嘭的一摔。他把晚意从凳子上拽起来,用力的摇着她的胳膊,“你有没有七情六欲,你有没有心?”
林旭明越吼越大声,翠竹和小蛮在忙看得急死了,就怕林旭明伤到晚意。晚意两眼噙着泪,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我没有心,我不会心里有恨,就不会为了顾及曲家任命嫁给你;如果我没有心,我也不会想要尝试去了解你接近你;如果我没有心,我就不会为了自己现在像在牢笼一般而痛苦压抑。
林旭明好似被她的话触动到了,稍微镇定了一点,软趴趴的靠在桌旁,晚意此时竟已泪涟涟,“你既然把我比成雪莲花,那么对雪莲花最好的爱,难道不是让它留在冰山上肆意的开放,而不是人为的自以为是的采回来。当它离开身下泥土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死了。”晚意此时像心里的闸门一下被打碎了般,泪水蓬勃而出,她靠在床头不住的抽泣。
屋子里静得连根针掉了都很清晰,翠竹和小蛮都在安慰着晚意,林旭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开口。
晚意渐渐止住了哭泣,“你自认为对我很好,可是你的好只不过感动了你自己罢了。与我,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与这个家庭,你不尊重自己的妻子,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你从来只想到自己,你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得到,你开心了,可是你不会在乎别人愿不愿意,快不快乐。”
“住口!”林旭明像被人窥破了秘密一样,激动的大叫,“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到底哪里不满意,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你受了委屈我也给你出气,难不成你还想当正室夫人不成?不要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连当个正室都是痴心妄想。”晚意苦笑道,“你瞧瞧,你从来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从来不会为了谁而改变。林旭明,林少爷,我对你正室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自认为的这些好与我而言就是把我囚禁在这里的枷锁,我一点都不想当你圈养的金丝雀。天知道我是有多想飞出这个笼子,我不想待在这里哪怕是一时一刻!”
“曲晚意!”林旭明被激怒了,扑上前卡住了晚意的脖子,翠竹和小蛮吓得尖叫,跪在地上祈求他赶紧松手。林旭明一时火起,手下颇为用力,但见晚意脸憋得通红,两行清泪滑落而下,终是不忍,甩了开来。晚意倒地咳嗽不止,翠竹她们忙给她顺气。
“想要离开,痴心妄想。你已经是林家妇,就是死也是林家的鬼。你以为你是谁,就是那打无数胜仗建了多少功的季如峰,驳了皇帝的指婚还会惹得皇帝气个三天呢,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你最好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晚意听到他提到季如峰,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曲家、想到师兄,是啊,今天,的确是失控了。
时间仿佛又是一会的静止,丫鬟扶着晚意,喝了些温茶水,林旭明兀自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通。两人情绪都逐渐缓和下来,林旭明背对着她,深叹口气起身欲走,说道:“实在百无聊赖,就继续写写话本打发时间吧。”
晚意大吃一惊:“你……”林旭明转身说道:“哎,我之前天天盯着曲家,时常在书局那边想要堵你,常见道你那小厮,就算不知全貌,问问书局老板,看到笔名,大致也能猜到了。你只当心不要被旁人看到你在写就行了。”林旭明本想上前宽慰,可到底今天被刺了心,只嘱咐好生调养身体,便大喇喇的走了。
晚意今晚整个人如同坐吊桶般上上下下,脑中一团乱麻,缓缓走至窗前,推开窗抬头望向那无垠的苍穹,黑漆漆的夜空中只一颗星微微闪烁,显得格外醒目。晚意怔怔的看着那颗星,感觉寒气袭来,打了个激灵,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翠竹连忙过来拉她回去,关上了窗。
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