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晚,明月当空。
一点红三人马车距离万春堂还有一里路程。
这一片都是草原地带,也不知道万春堂到底有多大只觉得怎么跑,都在万春堂的管辖里。
这时晚风中已隐隐有马嘶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探首窗外,已可看得见前面一片灯火。
万春堂的迎宾处,显然就在灯火辉煌处。
马车在一道铁栏前停下。
用上好钢铁围成的栅栏,高达两丈。里面一片楼宇,太晚也数不清有多少栋。
两排绿衣壮汉两手垂立在栏门外,两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一点红下了车,长呼吸,环顾四周,只觉得苍穹宽广,大地辽阔,凭生出一种豪迈来。
公孙菩提跟上,微笑道:“小子你觉得万春堂此间如何?”
一点红叹道:“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主父无极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公孙菩提也稀嘘叹道:“他的确是个非常之人,但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梨道人不耐烦道:“莫要给别人脸上贴金,穷生恶计,富长良心,谁是王八乌龟山高水远看不清。”
灯光从屋里照出来,一个人当门而立。
门是个正常的门,但这人站在门口,却把这门衬托的高大无比。
一点红本不算高大,走进才能低头看到这人的面目。
这人满脸虬髯侏儒,一身绿衣,腰里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斜插着把银鞘乌柄的奇形弯刀,弯刀并不长但在他腰上刀尖都快垂地,手里还端着杯酒。
酒杯在他手里,正常不过的普通酒杯,在他手上看来像个大碗。
一点红上前道:“我等应万春堂堂主之约而来,我是一点红,这两位是公孙菩提,梨道人。”
虬髯侏儒点点头,道:“我叫慕容威猛,我乃是一个粗人,三位请进。”
好一个威猛,不知道是不是他爸给他取名字时期望太大,导致他背道而驰。
门后面是个极大的绿色屏风,几乎有两丈多高,上面绘了一副山川水墨,旁提了几个字:万籁俱寂,春色满园。
一点红他们刚刚走进门,突听一阵马蹄急响,六匹马自夜色中急驰而来。
到了铁栏外,马上人一偏腿,人已下了马鞍,马也停下,其余人就掺差不齐踉踉仓仓的下马。不过装束打扮,也完全一模一样。
六个人都是束金冠,大绿罗衫,腰悬长宝剑,剑鞘上的宝石闪闪生光;只不过其中一个人腰上还束着绿色衣带,剑穗上悬着龙眼般大的一粒夜明珠。
六个人都是俊朗少年,这人更是潘安在世,神采飞扬,在另外五个人的峰拥中,昂首直入,微笑着道:“在下来迟一步,抱歉,抱歉。”
他嘴里虽然说抱歉,但满面傲气,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连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六个人穿过院子,昂然来到那白木大门口。
慕容威猛突然大声道:“谁是独孤天下?”
那绿袍绿衣带的贵公子,双眼微微上翻,冷冷道:“就是我。”
慕容威猛厉声道:“堂主请的是你一个人,叫你的部下返下去。”
独孤天下脸色变了变,道:“他们不能进去?”
慕容威猛道:“不能!”
跟在独孤天下右边的一个黄衣少年,手握剑柄,似要拔剑。
突见银光一闪,他的剑还未拔出,已被慕容威猛的弯刀连鞘削断,断成两截。
慕容威猛的刀又入鞘,说道:“谁敢在万春堂拔剑,这柄剑就是他的榜样。”
独孤天下脸上阵青阵白,突然反手一掌掴在身旁那少年脸上,怒道:“谁叫你拔剑?还不给我快滚到外面去。”
这黄衣少年气都不敢吭,垂着头退下。
一点红觉得很有趣。
转过屏风,就是一间大厅。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这大厅,都难免要吃一惊。
大厅虽然只不过有十来丈宽,简直长得令人无法想象。
一个人若要从门口走到另一端去,说不定要走上一两千步。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高山流水。
另一边白色墙上,只写着三个比人还高的大字“万春堂”,墨渍淋漓,是狂草。
大厅中央,只摆着张原木长桌,长得简直像一条船,可以容人在船上奔走。
桌子两旁,至少有上百张原木椅。
你若未到过万春堂,你永远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么长的桌子,这么大的厅堂!
厅堂里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显得寒酸不已。无论谁走到这里,心情都会开心起来因为自己家仆人住的都比这豪华。。
长桌的尽头处,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绿衣人。
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谁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他埋头窝在那里。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窝进交椅里,距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
一点红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神情,但此人不可能是主父无极,却已看出他的孤独和寂寞。他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痛苦,没有饥饿。
难道这就是英雄成功后厌倦红尘的样子?
现在他似在沉睡,却也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苦短?
这么多人走了进来,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因为他正睡的香甜。
这就是万春堂的主人?
吵闹声已把他吵醒,这才梦中惊醒,立刻长身而起,抱拳道:“各位请,请坐。”
独孤天下手抚剑柄,当先走了过去。
慕容威猛却又一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独孤天下脸色微变,沉声说道:“阁下又有何见教?”
慕容威猛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腰悬的剑。
独孤天下变色道:“你莫非要解下这柄剑?”
慕容威猛冷然慢慢地点了点头,一字字道:“没有人能带剑入万春堂!”
独孤天下脸上阵青阵白,汗珠已开始一粒粒从他苍白挺直的鼻梁上冒出来,握着剑的手,青筋已一根根暴起。
慕容威猛还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滑稽而搞笑。
独孤天下的手却已开始颤抖,似乎也已忍不住要拔剑。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干瘪瘪的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独孤天下霍然转身,就看到了一点红那仿佛欠了别人钱的脸,尤其那细长的眼睛像个贼偷。
一点红微笑着,讥笑道:“阁下难道一定要在手里握着剑的时候才有胆量入万春堂?”
独孤天下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干什么的?”
一点红笑道:“你猜?”
一点红把杀猪刀拍在桌上,此刀厚重而刀尖尖锐无比。
独孤天下指着杀牛刀问慕容威猛,道:“为何他能带刀进来,我却不能?”
一点红微笑回答道:“因为我是厨子,带把杀猪刀很正常。”
独孤天下傲然道:“厨子就应该去厨房,来这干甚。”
公孙菩提替他回答道:“因为这里有头猪。”
“什么猪,猪不应该养在猪圈么?”
“它跑出来了。”
“跑哪里了?”
“就这里。”
独孤天下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就要拔剑出鞘。
慕容威猛轻喝道:“独孤天下你真的以为万春堂是你家后花园不成?信不信你走着进来横着出去。”
独孤天下脸上阴晴不定,再次问道:“既有人能带刀入万春堂,我为何不能带剑?”
慕容威猛冷冷道:“他们不同。”
独孤天下打量了一番他们三个,笑道:“有何不同?”
慕容威猛还是冷冷道:“他们不是万春堂邀请的寻宝高手。”
独孤天下冷笑道:“不是来寻宝的,那他们过来干嘛?莫不要给他们占了三个名额。”
此时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过来,是主父女王她冷冷的看了一点红一眼,对慕容威猛微笑道:“慕容先生去招待其他人,这里交给我就行。”
慕容威猛告了声罪就去招待其他人。
独孤天下的眼珠子从主父女王出现都没离开过她的身上,那炽热的眼神时而贪婪时而清明。
主父女王对独孤天下笑道:“请独孤公子解下配剑交给下人。”
独孤天下并不为她的话为忤逆,还是笑眯眯的再次问道:“他一个厨子能带刀进去,我为什么不能配剑进去?”
主父女王无奈道:“他不同。”
又是这句,独孤天下又打量了他们三个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神奇之处。
“他们有什么不同?”
主父女王冷冷道:“他们一个是这次寻宝合伙人,另一个是这次寻宝的中间人,另一个是我母亲的故友。”
独孤天下脸色巨变,又看了他们一遍把长剑解下小心翼翼的交给主父女王,嘴上说得罪,脸上神色还是傲然,两只眼睛还在主父女王的身上摇曳。
主父女王冷冷对一点红道:“那就请一点红先生入座。”
一点红摇头微笑,说道:“我不叫一点红先生。”
主父女王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是你说你叫一点红的。”
“我姓皇甫,你应该叫我皇甫先生或者大侠,一点红只是我们厨师里的一个艺名。就像唱戏的都有艺名,我们厨师比唱戏的高明多了。”
主父女王没好气的道:“那就请皇甫大侠入座。”
梨道人笑道:“你就叫老道梨先生,梨道士就行,老道我没那小子摆那么多谱。”
主父女王娇笑道:“轩辕先生你肯定不同的,请随我来,我母亲在后院备了酒菜邀你进去一聚。”
梨道人满心欢喜的跟主父女王去了后院。留下了公孙菩提与一点红,他们一个合伙人一个中间人,都没人与他们说话。
公孙菩提悲哀道:“轩辕跋扈一家人在后院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两个却在这西北风,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