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古镇。
这是边陲小镇,最西边的小镇。
黄沙永远是这里的唯一色彩。
今天却例外,有个红衣少年从远处走来。
黄中一点红。
黄沙古镇唯一的包子铺,就开在小镇的最西边。
包子铺的朱老四看了眼那个少年,不认识,不是这个小镇的。
少年在包子铺停下,他有双长长的眼睛,一说话那眼睛就会不知觉的眨起来。
少年正在说着话:“掌柜的,你的包子新鲜吗?”
朱老四横了少年一眼,不高兴的说道:“瞧客官说的,我这里的包子最是新鲜了。”
如果有人说你的东西不好,你也会不开心,朱老四也一样不开心。
少年人坐下来,喊道:“掌柜的我只要素包子。”
朱老四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皱了起来,笑着说:“客官我们店最好吃的就是肉包子了,要不尝尝!”
朱老四还是想卖他的肉包子,因为肉包子比素包子赚多了。
少年人问道:“那掌柜的说说,你的肉包子有多好吃?”
少年人不等朱老四回答,不经意的开玩笑问道:“比人肉好吃么?”
朱老四愣了下,然后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他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玩笑。
朱老四的笑骤停,盯着少年人,最后一次问他:“客官确定不是吃肉包子?”
少年人好像因为朱老四的话改变了注意,问朱老四道:“掌柜的你包子里面的肉馅是用什么做的?”
朱老四自豪得意的说道:“我这包子当然是用上好的黄牛肉做的,加了芹菜做辅料,荤素搭配刚刚好。”
少年人摸出一把长十寸的弯刀,放在桌子上,指着刀问道:“不知道杀这牛的刀有没有这把锋利?”
朱老四过去认真的看了这把杀牛刀,这刀很平常,就是刀锋缺了一口小小的口子。
朱老四笑道:“我看客官这把杀牛刀不怎么样,至于比杀这头牛的刀,好不好,我更加不知道了,因为这牛不是我杀的。”
没人规定吃牛肉的人,就是杀牛的那个人。
少年人又说道:“那掌柜的知道,杀这头牛的人在哪么?”
朱老四打量了一番少年人,点了点头,笑道:“杀牛的人,我当然知道在哪,不知道客官现在吃肉包子,还是素包子。”
少年人望着那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怔怔出神,然后用鼻子嗅了下空气中包子的味道,点了点头。
朱老四心里得意的想:没人能抵挡住这肉包子的味道,这少年人肯定不会例外。
少年人仿佛故意跟他唱反调,喊道:“掌柜的,我还是要素包子。”
朱老四脸抽搐了两下,问道:“为什么?”
少年人皱了眉头,重复朱老四的话:“为什么?”
朱老四有点生气了,他认为这少年人是故意找茬。
朱老四忍住脾气,好奇的问道:“客官为什么刚问了肉包子,现在却要素包子?”
少年人又嗅了嗅空气中肉包子的味道,笑着说:“这味道,我以前闻过。”
朱老四能肯定这少年人没来过镇上,这一点他能百分之百肯定。
朱老四好奇的问他:“客官是在哪里闻过这味道?”
少年人那长长的眼睛看着朱老四的眼睛,说道:“应该是十年前了,我记得是在最东边的一个小镇。”
朱老四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提醒少年道:“客官确定是这味道?我这店可没分店。”
少年人盯着朱老四的眼睛,认真的道:“那味道我永远忘不了,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就是现在的这个味道。十年都没变,你可知道我找这个味道走了多少路,花了多少时间吗?”
朱老四肯定不会知道的。
所以朱老四只能怂恿他道:“既然客官忘不了那味道,今天为什么不再尝试下这味道呢?”
少年人摇了摇头,道:“掌柜的如果你能把杀牛的人在哪里告诉我,我倒是可以尝尝这肉包子的滋味。”
话音未落,从后厨走出一个像山一样强壮的男子。
那男子大笑道:“我就是杀牛的那个人,现在你可以吃包子了么?”
既然朱老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应该要吃包子了吧。
少年人还是摇摇头。
山一样壮的男人就要过去教训少年人,给朱老四拉住了。
朱老四还是再三确认的问道:“客官你是不吃肉包子了?”
少年人又摇摇头。
朱老四皱着眉头,还是问道:“客官还是要吃素包子?”
少年人这次还是摇摇头。
山一样壮的男人处在了暴走状态,随时可能过来把少年人打扒下。
少年人开口了,说道:“我今天两种包子都不吃。”
朱老四一张脸憋的通红,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最后一次问道:“那你要吃什么?”
少年人像开玩笑的说道:“吃你们。”
像山一样的壮的男人大笑了起来,他今天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有什么理由不笑呢!
朱老四却阴着脸,一把弯刀握在手里。阴沉沉的问:“你到底是谁?”
少年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朱老四,悠悠说道:“你问我是谁?我说出来你也不认识,我只记得当时你拿的就是这把杀牛刀。”
朱老四看着手里的杀牛刀,这刀确实陪伴自己十多年了。如果说十年前从这刀逃脱的,确实有一个,那是一个九岁的孩童。
朱老四记得当时自己的师傅,得知自己做这无本买卖时多生气。那山一样壮的是自己的师兄叫牛一刀。
有时候做一件错事,开了头就回不去了,就跟一个谎言需要几百个谎言来圆谎一样。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这是牛一刀信奉的真理,不然自己早就死了不下百遍了。
牛一刀也抽出一把弯刀,问道:“既然想吃我们,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十年前我那师傅没那本事,不知道十年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少年人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牛一刀,笑着道:“杀狗就该用杀狗刀,用杀牛刀你们不配。”
只见少年人收起杀牛刀,摸出了一把直直的刀放桌子上。这刀就是普通的杀狗刀,刀身比较轻,刀锋比较薄。
牛一刀气的脖子通红,只见他手中杀牛刀,快速的向少年人当头劈下,这一刀不单快还变化无穷,刀光已把少年人全身笼罩。
不出意外,这少年肯定当场毙命,还有可能身首异处。
少年人却纹丝不动,那牛一刀却命悬一线。
牛一刀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刀,这刀已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如今已折断,他看不到那少年人出手。
他的胸口已被劈了一个十字伤口,血像喷泉往外冒。
像山一样的牛一刀倒下了,睁着一双牛眼般迷茫的眼睛。
朱老四别无选择,他刀已劈下,用了一生的绝学,他非常自信自己的这一刀。
倒下的却是朱老四,他临死都不知道那少年是如何出的刀。
少年走出包子铺,慢慢的与黄色的戈壁混在了一起,正如他来时一样,黄中一点红。
因为他的名字就叫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