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哥哥……鸿宇哥哥……”
鸿宇逐渐恢复意识,从浑浑噩噩中苏醒。
睁开眼睛的刹那,只感觉脖颈之处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卡住,喉咙憋闷,几近窒息。
浑身酸痛无力,如同一块绵软散架的豆腐。
与此同时他赫然发现身旁跪坐着一位十余岁的美貌少女。
少女头顶飞仙发髻,鼻梁高挺,唇如激丹,一身灰褐色粗布麻衣,破旧朴素。
清澈的眸子中噙满泪水,此时紧咬双唇,神色中尽是楚楚可怜的紧张无助。
而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正死死的卡在他的喉咙处,用力的晃动……
“宇哥哥……鸿宇哥哥……”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簌簌滑落,清脆如银铃般的呼喊声中,尽是寸断肝肠的凄凉悲怆。
鸿宇猛地回过神来,用尽仅有的力气将少女推开,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中不由自主的咽了几口口水,好半晌才将那口气喘匀了。
鸿宇惊骇莫名,看向少女,想要起身却是做不到,双臂用力支撑住身体,眯起眼睛紧张道:“你……你……你是谁啊?你……你想干什么……”
少女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漂亮的眸子闪出点点灵光,竟然刹那间转忧为喜:“宇哥哥!你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说着话,少女的喜色再一次被委屈占据,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如同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般楚楚可怜。
鸿宇感觉莫名其妙:“你以为怎么了……不是……你到底是谁啊?”
少女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怔怔的看向鸿宇,惊喜又诧异,神色颇为古怪:“宇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钟玥啊!我是玥儿……”
鸿宇没有回话,此时他的大脑依旧昏沉,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脑袋艰难的挪动,目光从少女身上眺望四周,这才发现身处的地方白雪皑皑,远处山峦叠嶂无穷无尽,均是被白雪覆盖,一片白茫之色。
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哪里?
…………
将记忆捋了捋,鸿宇逐渐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三年高中生涯,卧薪尝胆,破釜沉舟,高考过后苦苦等待,终于在昨天公布成绩。
725分!
这是一个足以令自家祖宗都无比荣光的高考成绩!
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正在路上,美好的大学生活即将来临。
他甚至憧憬毕业后的景象,钞票、豪车、写字楼、公司高管、白富美,似乎所有与人生巅峰有关的东西都在向他招手。
鸿宇心潮澎湃,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在云中漫步,心情无比舒畅。
当晚他被几个铁哥们簇拥着去了一家档次还算不错的酒店,数不清的各式酒水被摆在桌岸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各式酒水混合,直到昏昏沉沉。
最后的记忆是那几个同学慌张的大喊大叫。
“鸿宇!你怎么……你抽搐什么……”
“鸿宇……你别吓我啊!”
“快打急救电话……鸿宇口吐白沫了!”
“鸿宇……”
浑浑噩噩,却是毫无知觉。
迷迷糊糊中,被眼前这位名叫钟玥的少女掐着脖子晃醒。
“这是做梦吗?”
鸿宇愕然,拍了一把依旧如同混沌的脑袋,看一眼四周陌生又冰冷的环境,随后伸手摸在腿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掐了一把。
“啊!”
紧接着他就听见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钟玥好不容易擦干的泪水再一次泉涌而出,白皙的小脸瞬间红黑一片,委屈中尽是愤怒:“呜呜呜……宇哥哥……你掐我做什么啊?”
啊?
鸿宇懵了,回过神来,慌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是要……掐我自己……要不你掐我一下,用力掐我一下……”
或许是愤怒的缘故,少女没有丝毫客气,贝齿如玉用力咬了咬,两只白皙的手指便落在鸿宇的小腹之上。
随着一阵剧痛传来,鸿宇猛地原地跳起,不自禁的大喝一声:“尼玛……卧槽……”
不是梦!
这根本就不是梦!
忽然他就发现自己浑身酸涩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似乎从自己跳起来的那一刻,全身上下的肌肉组织都像是疏通的管道一般,连气血都顺畅无比。
片刻之后,他再一次陷入迷茫之中。
茫茫雪山无穷无尽,近处的还能够望见顶峰,而远处更远处却是影影绰绰,如同一根根擎天巨柱,深入云影之中。
天与地浑然一色,所有一切都被白雪覆盖,只有那突兀的山体轮廓表明着它们数量繁多,并非一个整体。
再看自己的衣着打扮,同样是粗布麻衣,粗糙陈旧,裤管处更是破碎不堪。
伸手摸了一把脑袋,头顶圆形发髻,一撮头发则是垂直向下。
“酒精中毒,死了?”
“这是特么……重生了?”
鸿宇用力拍了拍脑门,脸色如同便秘那般扭曲难看。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这样……”
感受着四周冰冷又真实无比的环境,顿时一言不发愣在当场。
思绪在仅存的记忆中游荡,悔不当初,压根就不胜酒力的自己为什么要跟那几个学渣朋友喝酒?
他们中有两个更是面对高考有着重在参与思想的选手,你说我一个高考状元级别的人物跟他们喝什么酒啊?
也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将各式酒水往喉咙里灌,似乎还有高度白酒,什么人能应付得了?
豪车,美女,人生巅峰……
似乎那些原本正向他招手的东西已经调转头离他而去,且越行越远。
父母的殷切期盼,老师的谆谆教导,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泡影,不复存在。
兴奋到得意忘形!
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鸿宇有种想哭的冲动,压住内心的委屈,长长的吐了口气。
冷风中呆坐半晌,鹅毛大雪不知何时在身旁纷纷洒洒飘落而下。
他变换不定的种种神色并未引起少女的过多注意,钟玥似乎报仇之后气儿也顺了,慢慢起身,高挑修长的身材,倒是更加显得弱不禁风。
她伸手拍掉落在脸上的雪花,随后看向鸿宇,目光中露出古怪:“宇哥哥,你好像不一样了……”
鸿宇摸了摸脑袋上的发髻,愁眉不展:“哪里不一样了?”
少女贝齿轻咬朱唇:“嗯……你不再是以前那般傻傻的样子……眼神不再那么呆滞,口水也不会流下来了……与你说话你也能听得懂了……不会站在那里傻笑,而且可以正常沟通……”
傻傻的样子?眼神呆滞?流口水?听不懂人话?傻笑?无法正常沟通?
这特么不是二傻子的表现吗?
鸿宇伸手在下巴摸了摸,随后看向结了一层冰的前襟,似乎还真是流口水后结冰的样子。
钟玥想起什么,似是自言自语道:“娘亲以前说过,宇哥哥并非天生痴傻,只是在他一岁半瞒珊学步时被妖兽盯上摄取一魂,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小命难保,不过从那以后便变得痴傻了。难不成是爹爹数年来采摘的草药白茯起了效果,加上方才哭泣悲伤过度,从而魂脉重生,人就变得正常了么?”
鸿宇愕然,万万没想到这副躯体在自己重生前是个傻子!
而且听那意思自己并非钟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口中的姨娘自然就是鸿宇的母亲,似乎钟玥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是关系密切的姐妹。
没有镜子,无法看清这副躯体的面庞,不过左手手背的那块胎记与重生前的自己完全吻合。
只是这块形状好似酒瓶的胎记颜色深邃,比之前更加明显。
在这一刻他恍然顿悟,酒瓶形状的胎记,似乎注定了自己悲催的命运……
而且这副躯体的主人也叫鸿宇,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想到钟玥方才的话,鸿宇看向她,低声问道:“你娘呢?”
钟玥咬了咬唇儿,扭头望向不远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爹爹走了……娘亲也去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三丈开外,青石脚下,两座坟包赫然在目。
其中一座被白雪掩埋,另一座则是新土覆盖。
鸿宇走到近前,两座石碑透着丝丝凉意。
一座墓碑上书“钟辛寒之墓”。
旁边石碑则是“安玉之墓。”
墓碑用坚硬的条石打造,线条方正,明显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而且那字体刚劲有力,像是某种利刃阴刻而成。
“两块石碑都是爹生前所做,娘亲说爹早已做好最坏打算。方才将娘亲的尸体埋葬之后,宇哥哥便一直哭个不停,哭的撕心裂肺,随后一头栽倒……我还以为……以为你也……”
钟玥的话飘进鸿宇耳中,令他再一次错愕。
吃惊的一部分来自两位前辈均已离世,另一部分则是自己这个二傻子竟然如此重情,竟然能哭昏过去。
似乎不只是哭昏那么简单,可能真的如同钟玥担心那般直接哭死了吧……
所以自己才重生占据了这副躯体!
鸿宇轻叹一声,侧目看向钟玥,沉声道:“你爹和你娘……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为何会在这渺无人烟的雪山半峰?”
钟玥擦掉眼角的泪水,搓了搓冰凉的小手,看一眼埋葬至亲的坟包,努力咬了咬牙,最终露出不易察觉的坚强神色,随后拉着鸿宇往后方走去。
十丈远处,一座被青石板遮盖的岩洞洞口现入眼帘。
二人侧身进入洞中,洞内略微存留些温度,用木枝挑了挑,板石打造的火盆中厚厚的碳灰内还有些许火星。
扫视空荡荡的岩洞,少女呆呆地坐在那里,随后目光呆滞,无声沉默。
许久之后,少女猛地扑进鸿宇怀中,刹那间放声大哭。
她的那一丝坚强,在温暖安静的岩洞中终于土崩瓦解。
“爹爹走了,还有娘亲和鸿宇哥哥……娘亲走了,还有鸿宇哥哥……若是鸿宇哥哥也走了,就只剩下玥儿了……”
少女哭的伤心,脑袋深深埋在鸿宇怀中,娇小的身躯瑟瑟颤抖。
或许方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鸿宇也死了。
茫茫雪山,如若是只留下她一人,弱不禁风的少女,该何去何从?
怕是最终的结果也会是香消玉殒在这无人涉足的雪山之中。
鸿宇百感交集,联想到自己的所遭所遇,似乎与身旁的少女有些同病相怜。
他叹了口气,禁不住伸手轻拍少女的背部,低声安慰道:“玥儿不哭,宇哥哥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