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和宋雅言约定好七日的时间,七日后还在庆云楼碰面。
程绵坐在桌前听了婢女的禀告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又问了一遍:“你可看清了?”
婢女回答:“回二姑娘,奴婢看的真真儿的,绝对错不了,那日郡主生辰宴,陛下来时奴婢正好出花厅这才撞见陛下身边的公公,与今日扶表姑娘上马车的分明是同一人……”
程绵想起那日去红螺寺,摄政王世子看见宋雅言的反应分明是相识的样子,她原先还猜想宋雅言和世子之间有什么,如今看来可不一定。
不过倒也是,早就听说世子与陛下亲厚非常,说不定与宋表妹相熟的正是陛下,世子在其中只是“牵线搭桥”的呢。
有意思,程绵勾起唇角。
宋雅言言出必行,这一日果然拎着礼品上门拜访廖大夫。
彼时廖大夫正在院子里倒腾草药,见到她来,意外又欣喜,知道她晒不得,忙引着到屋里落座。
“最近身子可好?”
“并无大碍。”
“夜间睡眠可好?”
宋雅言想了想,道:“偶尔惊梦,出些虚汗。”
廖大夫点点头,道:“嗯,按方子吃药,是比去年好了些。”
宋雅言抓住机会恭维道:“那是自然,廖爷爷医术高明,妙手回春。”
廖大夫也哈哈大笑,问道:“小丫头今日来就是为了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宋雅言拿出编好的理由,“想来找廖爷爷拿几本医书看看,之前在应天府的那本没带过来。”
廖大夫不疑有他,指着书房说:“哦,你自己去那书架子上挑,我忙着晒我的药呢。”
宋雅言笑着应好。
云罗在书房门口“望风”,宋雅言进去后直奔书桌前,先拿眼睛扫一遍,翻开的医书,未收走的半碗茶,散落的几张方子……
宋雅言拿过那些药方子来看,都说久病成医,这话果然不假,平日里跟着廖爷爷看过几本医书,对一些药材的功效也清楚些。
此刻桌上的这些方子有的她打眼儿一看就是她现在在用的,应该是廖爷爷修改前拟的,唯一一个夹杂其中大有不同的也很容易看出来。
白芨,夏枯草,瓜蒌……
宋雅言匆匆看过,瞧着是治咳疾的一些药材。
“丫头!”
听到廖大夫唤她,宋雅言来不及往下看,忙将方子摆回原位,匆匆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走了出去。
“过来过来!”廖大夫在院子中冲她招手,“你把这味药带回去,碾成粉末,放在安神香里,准保睡得好,哈哈哈!”
“来了!”
送宋雅言离开时,廖大夫眼神扫过她挑的那本书,略微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
明天便是七日之约,老夫人却在头一天把宋雅言叫到了福寿堂。
不但宋雅言摸不着头脑,老夫人心里也有些忐忑。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昨儿傍晚回来说碰见了府里的一个车夫,那车夫说表姑娘最近往外跑得勤。老夫人对此没什么看法,小姑娘偶尔嘴馋了买个点心,或者打个首饰什么只要来禀报一声,她都同意。
但是那车夫却说宋雅言出去不是坐的府里的马车,反而另有人接。那车夫也是跟着程挚出去见过世面的,说来接表姑娘的人瞧着像摄政王世子身边的人。
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老夫人心里没底,宋雅言刚来京都是怎么和摄政王世子扯上关系的?
思索间,婢女通传表姑娘到了。
老夫人先是问了问她的身子,宋雅言答一切都好。
老夫人:“眼看这天儿越发热了,你这身子又是需要静养的,要是嫌屋里冷清,让恬儿和绵绵到你那屋说话去。”
宋雅言自然笑着应好。
回去的路上,云罗疑惑道:“老夫人找姑娘过去就是为了关心一番?”
宋雅言摇头,“自然不是,明日怕是去不得庆云楼了。”
“啊?”
宋雅言听明白了老夫人的弦外之音,老夫人强调静养给她听,还说自己在府里也可以找程恬姐妹“热闹”,话里话外都是她最近出去的太勤了的意思,她怎么能不收敛一些。
于是宋雅言回去后便将那日在廖爷爷那里看到的几味药材誊写在纸上,装进信封里打算让云罗明日跑一趟。
云罗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二门处有个运柴的小门,从那里出去绝对万无一失。”
宋雅言点头,吩咐素罗前去接应一下。
陆恪早早儿来到庆云楼上次的房间里,手指略有些不安的敲着桌子。
四喜忽然进来禀报:“公子,派去杭州府的人没了消息。”
“何意?什么叫没了消息?”陆恪蹙眉。
四喜还待细说,二圆在外面敲了敲门。
陆恪只好暂时挥退四喜,整理衣襟,准备开门迎接宋雅言。
没想到进来的只有云罗一个人,陆恪怔愣了一瞬。
云罗行礼:“陆二公子。”
陆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懵懂失落,问道:“就你一人来此?你家姑娘呢?”
云罗:“我家姑娘这几日出门太勤了,老夫人不放心,姑娘不好再出来。”
陆恪有些不是滋味儿,宋雅言一个姑娘家为了他的事奔走确实给她带来麻烦,也怪他欠考虑,一碰上叔父的事就失了心智一般地抓着不放,好不容易看到个有联系的宋雅言,自然不想放过……
陆恪向云罗躬身作揖,道:“麻烦姑娘了,替我向宋姑娘道谢。”
云罗不成想他这般客气,来不及错身,受了这礼,忙摆手道:“这…这使不得,陆二公子客气了,奴婢一定代为转达。”
……
承乾宫,已是掌灯时分,但众人好像忘了似的,任由陛下坐在黑暗中。
拿到云罗送过来的信,陆恪沉思良久,会是肺痨吗?要告诉陆恂吗?
大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道:“陛下,王爷来了。”
陆恪仿若受惊吓一般,猛地起身,倒是把摄政王给整不明白了。
“怎么了?”
“无…无事,叔父坐。”
摄政王掀袍就坐,接过晓筹奉上来的茶,问陆恪:“还未用晚膳?”
陆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答道:“晓筹做了些点心,还不饿。”
摄政王不置可否,道明前来目的:“陆恂他做这个顺天府尹长久不了,你知他的性子,三两日还好,日后要出乱子的。”
陆恪点头,“叔父所言我也在考虑,只是眼下不是官员调动的时候,翰林院也没有合适的人补缺,咳,陆恂性子虽然跳脱,做事却是仔细的,叔父不妨一试。”
摄政王抬眼看他,心中已知他打算,道:“既如此,随你安排便是。”
摄政王已居高位,世子也担着顺天府尹这么重要的职位,只怕会惹朝臣不忿,更怕有心者拿来做文章。
但既然陆恪铁了心要为摄政王撑腰,不惧是非,摄政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没有送到跟前儿的好处不拿的道理。
翌日,陆恪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摊开问摄政王的时候,陆恂先进宫来了。
“今早那个廖志海被父亲请回府了!”
陆恪一惊,不知作何反应。
陆恂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听说是个云游大夫,之前父亲都是私下见的……”
陆恪瞥他一眼,知他也在暗中查探此事。
“怎么说?”陆恪问他。
“说是去岁秋日的时候染了咳疾,父亲年轻时结识的廖志海,那时还有意请他入太医院,廖志海推辞后就做了个云游大夫,去年应父亲邀才来了京都。”
二人沉默良久,不知作何感想。
陆恪还是不放心,似是疑问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宫里的太医能差到哪里去,叔父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正是这个道理。”陆恂道,“但我匆忙来找你,也没敢问……”
陆恪叹了一口气,这一起一落间觉得身心俱疲,摆摆手道:“明日叫太医来把平安脉就是,当着面儿总不会出差错。”
陆恂想想倒也是,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许不安。
亲近之人便是如此,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却不敢轻易问出,唯恐得到不愿见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