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房中等待的是颜府的管家颜成以及"母亲"的侍女玉瑶,另外还有四名颜府侍卫。颜锦寒知道他们此行是代替"母亲"前来关心自己的,看着桌上那件母亲连夜赶制完成的衣服以及几十两散碎的银子,颜锦寒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当颜成与玉瑶轮番的在自己耳边啰嗦劝说着,说什么过几天等老爷气消了让自己回府向父亲大人认错道歉的时候,颜锦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敷衍的点头应付着。
送走颜成与玉瑶后,颜锦寒失去了前往仙女湖的兴致,神情复杂的在灯下摆弄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一会儿后,皱着眉头的颜锦寒想到母亲所说的"以后便是海阔天空"时,顿时展颜一笑,烦恼尽去。
颜锦寒没有再等赵、郭二人回来,只觉得有些困了,便早早洗漱后上床,不久后便进入了梦乡。梦中,颜锦寒又回到了高楼大厦的地球世界,一排排绚丽缤纷的霓虹灯光,喧嚣而过的现代工具,在颜锦寒的脑海里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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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帝都无聊的男女老少们熙熙攘攘的涌入了北城区叶家府邸外的大街上,一眼望去,那简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一阵阵敲锣打鼓、吹啦弹唱的声音自人群中的那座高大的戏台上传来,时时的伴着震天的叫好声。
原来,"护国将军"颜锦寒颜二公子重金请来了帝都三个最著名的戏班子以及帝都最有名气的说书人,开始轮番在叶家府邸外表演,据说一直会持续两日,保证精彩好戏不断。
于是,这条大街是空前繁荣起来,各种小商小贩早早就占了街边位置,喜笑颜开的摆满了吃的玩的喝的,应有尽有。没占到位置的也努力的在人群里穿梭叫卖,这种热闹的气氛胜过了神龙帝国一年中的任何一个节日。
戏台的后下方则搭了一个大棚子,作为戏班子休息更衣化妆所在。戏台正下方,摆放着几排桌椅,桌面上堆放着水果茶点,颜锦寒与一众公子哥儿们正悠闲的坐在首排的椅子上聊天喝茶看戏。
后面还坐着展玉楼等人以颜锦寒的名义邀请前来的二十来位帝都知名的士绅,也正摇头晃脑的欣赏着颜锦寒半句也听不懂的戏词,这些人的脸色挂满了志得意满之色,毕竟被一品"护国将军"大人请来品茶看戏,那也算是极有面子的事,彰显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甚至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自己以前也曾抨击过颜二公子的不良品行,更加忘记了去猜测颜二公子请他们来此的目的。
赵良行等一帮侍卫们则站在桌椅一旁围了一圈,更有董峻的父亲下令遣来的数百士兵全副铠甲的将整个戏台十丈方圆内完全保护起来。
就这样,两场让众人称赞不绝、掌声不断的好戏之后,一位手执折扇,形貌儒雅的中年说书人翩翩上台了。这时,展玉楼等人便笑着向颜锦寒递了一个眼色,颜锦寒也是心照不宣的一笑,他知道,这被他称为广告时间的正戏上场了!
这位中年便是帝都头号的说书人甘逸,人称"穿云子",因说书时嗓音嘹亮清脆、几可穿云裂石而得名,这在没有喇叭音箱麦克风的时代,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颜锦寒暗暗称奇,将此人记上了心,也许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再转头瞟了一眼叶家门前,大门敞开着,一群人挤在门口引颈张望着,脸贴着脸,分不清楚谁是谁,不过,颜锦寒知道他们也在看戏!于是,他抽了抽嘴角,脸上露出难以寻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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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甘逸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深情、时而激昂,从三年前颜二公子与叶家小姐偶然结识然后再许下"五年之约",颜二公子闯下大祸后在失落森林里的后悔和绝望,一直说到颜二公子清洲城外挑战楚西峰时历经生死。张驰之间,让人们听得如痴如醉、心中起伏不定,更让善良的人们闻之垂泪。
总之一句话,在甘逸的嘴里,颜二公子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这份感天动地的不朽爱情。简直将颜二公子说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情痴,连颜锦寒听到都觉得脸红不已。
当最后说到颜二公子满怀期望的回到帝都时,却发现心爱的姑娘竟然即将成为太尉府的媳妇,甘逸声音里的那份失望和愤怒,直透云宵,立即激起了众多纯朴的人们的积极响应,开始纷纷咒骂那不仁不义的太尉府和叶家!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远处那些根本听不清戏台上的甘逸在说什么的人群,也开始人云亦云的跟着胡乱的咒骂起来。顿时这片天地间是乌云笼罩,骂声震天……这人群里面,自然有颜锦寒身边的某些人故意安插在其间专门煽风点火的人。
这时候,甘逸折扇一挥,戏台两边的柱头上突然掉下了两幅长长的布条,展开时,只见是一副对联,上面写着:
背信弃义 山河万里筑怨
落井下石 日月千秋蒙羞
在众人的一片哗然之间,甘逸轻鞠一躬,潇潇洒洒的退下台去。展玉楼一边使劲的鼓掌叫好,一边悄悄拉了一把颜锦寒,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我给颜兄找的这个'穿云子'不错吧?"
颜锦寒很郁闷,心想这家伙找的人也太夸张了,已经失去了“原著”的味道,但还是对展玉楼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于是,展玉楼很是得意。
这时,台下的那二十来名士绅才反应过来,原来"护国将军"大人邀自己等人前来,是需要我们为他摇旗呐喊啊!众人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见到颜锦寒回过头来,笑着拱手施礼大声说道:"听闻各位先生曾为在下仗义执言,不甚感激!今日请各位前来只为赏戏,请不必有太多顾虑!"
哪想到,这群从来便以铲尽人间不平事为己任的正人君子们,却被颜锦寒这句好言好语给刺激到了,纷纷义愤填膺的走上高台,引经据典、慷慨陈词,将叶、汤两家从“卑鄙小人”一直升华为“国家罪人”,剥了个体无完肤。直到颜锦寒实在看不过去了,令赵良行等人上去将他们强行请下台来时,那群君子们还在愤愤不平……
很明显,颜锦寒小看了这些正人君子的影响力,正当四周的看官们群情鼎沸时,那些专门煽风点火的人已经高骂着将水果烂泥扔向了已经紧紧关闭的叶家大门,有人带头后,其他纯朴到极点的民众们开始有学有样,也将手中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掷了过去,更有力气大的直接扔进了院墙之内,只听得叶家院内一阵鸡飞狗跳。
颜锦寒非常讶异,这些人也太纯洁、太好煽动了吧,直叹道:“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幸好这时候又一家戏班子在一阵宣天锣鼓声中粉墨登场了,吹拉弹唱及时响起,这才堪堪让骚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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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叶家府邸内是怎样一副惶恐不安的情景,皇宫御书房内,太尉汤隆大人正跪在皇帝老儿面前哭丧着脸,控诉颜锦寒目无法纪,口出狂言威胁国家大臣,欲强行阻挠太尉府与叶家的婚事。
但一会儿后,太尉汤大人阴沉着脸出来了,他知道,皇帝心里是纵容颜锦寒的。
三皇子龙晋成也来到御书房,对皇帝龙渊说那颜锦寒肆意妄为,擅自在帝都大街上搭建戏台,并借机煽动民众攻击一向遵纪守法的叶氏世家,实在有些过份胡闹了。
谁知片刻后,三皇子龙晋成也一脸无奈的出来了,他明白,父皇心里是偏向颜锦寒的。
大皇子龙晋豪此刻却在盘龙驿与火凤、圣虎两帝国派遣的使者进行初步的接洽,大致的商讨着三国之间的停战协议,根本还不知道西城区的叶家府邸外发生了如此热闹的场面。
而一向公正无私的颜丞相,却一反常态的对逆子颜锦寒近日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对太尉汤隆毫无掩饰的敌视目光也视若无睹。仍旧每天在紫星阁里忙碌的处理着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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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样一直到了正午,颜锦寒突然失去了最初的那种恣意报复的畅快,极是感觉无聊起来,他意兴阑珊的看了一眼戏台上正在卖力表演的艺人,再扫过四周兴致勃勃的人群,眼光留在了叶家那扇紧闭的朱色大门上,脏乱的痕迹,清晰的映入了颜锦寒的眼帘里。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逃婚的柳青儿,有些疑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了,毕竟自己不是那个颜二公子,这样做对那叶依婷是否公平?所有稍有智力的人都明白,那叶依婷根本就不喜欢颜二公子,甚至是厌恶!那么我有什么权力去惩罚、去强求?自己曾为那宁武城假死逃婚的柳青儿向表弟薛海求情劝说,那时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何今日又独独不放过这叶依婷?
颜锦寒只觉一股冷汗自背心渗出,难道,那个似乎一直躲在自己脑海里的颜二公子,无时不刻的在影响着自己么?为什么在这叶依婷的事情上,我会变得如此的冷漠和自私?我在愤恨什么?是叶依婷所谓的背叛,还是太尉府落井下石般的龌龊行为?或者,是刻意对“父亲”大人的倒行逆施?
“颜兄,你怎么了?”展玉楼见颜锦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脸疑惑的问道。
颜锦寒强自笑了笑,说道:“展兄,我突然觉得很是疲惫,想先回客栈休息一下,烦请你叫人去将台上那幅对联取掉,另外,明日的安排就取消了,这戏也唱到今晚为止吧。”
展玉楼根本不理解为何这颜锦寒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急声道:“可是,明日便是……”
“你不用再说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对叶家的惩罚,已经足够了。”颜锦寒站起身,再向面面相觑的其他人一一道歉告辞,并让赵良行与郭善长二人留下来代替自己,然后独自离去。
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时,人群则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总会迎来阵阵灼热的目光,还总有颜锦寒不认识的人与他热情的打着招呼,颜锦寒也无精打采的笑着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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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锦寒回到客栈后,也是神情郁郁的,甚至没有吃饭的胃口,不过,当颜锦寒准备到床上休息一下时,急匆匆回客栈来的郭善长,喜笑颜开的带回了一个让颜锦寒意想不到的消息:“太尉府派人前往叶家解除了婚约!”
解除婚约?颜锦寒呆住了,他想过无数的结果,甚至想过也许会与太尉闹得水火不容,以至于刀兵相见,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太尉府会如此干脆的解除婚约。难道是自己昨天对汤旭的恐吓起到作用了?还是今天叶家门外的那个阵势让汤家知难而退了?
真是造化弄人,当自己决定放弃的时候,那汤家也同样放弃了!颜锦寒不禁摇头苦笑起来,看来,那汤旭与叶依婷,同样不是有缘之人啊。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颜锦寒很茫然。
据郭善长说,当那“穿云子”甘逸上台宣告什么太尉府与叶家有感于颜二公子对叶依婷小姐的一片痴情,共同决定解除婚事,以成全这一段千古佳话云云。让台下欢声雷动,好似清洲解危时一般的热闹。
于是,展玉楼等人让郭善长回来报喜,说是无论如何,今晚都要设宴狂欢一下,并且希望颜锦寒不要取消明日的戏班演出,甚至若有可能还准备延长时日,说这是什么帝都人的节日,民心所向啊!
颜锦寒听到这儿后,不置可否,只是苦笑想道:自己刚刚利用了民心,现在民心就开始收取利息了。什么民心所向,鬼话!唯一的原因就是,这帝都百姓比我还无聊!找个由头热闹一下罢了。
得到太尉府退亲这个消息,感到意外的不仅仅是颜锦寒等人,还有许许多多身处庙堂之上默默关注这件事的人,至于他们的目的如何,却不是其他人所能了解的了。但他们猜测的太尉府退亲的原因,却与颜锦寒所想的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