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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五年之约

颜丞相在颜锦寒儿子接回府中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多陪陪你母亲"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往皇宫里去了。同时却安排侍卫紧守丞相府大门,将闻讯前来的一干颜二公子以前的猪朋狗友们全都挡在了门外。让那些家伙在府外眼巴巴的乱转,却敢怒不敢言,最后只得悻悻离去。

颜锦寒能感觉到府中这些下人们那恭敬的目光中,同时也闪烁着惊异的神色。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在惊异着什么,曾经的颜二公子这一惊世骇俗的巨大转变,如果这些人毫不迟疑的平静接受了,反而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颜锦寒脸上堆着笑容,与那些一一前来见礼的人点头打着招呼,同时脑中快速的搜寻着这些熟悉的名字。

母亲大人应该是唯一不去疑惑颜锦寒在前些日子所做出的惊世之举的人,她只是拉着自己的儿子,哽咽着问长问短,不过话题却始终离不开“儿子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委屈”之类的方面。后来等颜老夫人终于有闲暇问起那平叔以及慧晴、兰颖三人为何没有与颜锦寒一起回帝都时,这让颜锦寒很是为难,他总不可能说这帝都丞相府并不是自己的家,只有那清洲的“护国将军府”才勉强算得上自己的家吧?对于眼前这位慈祥善良的母亲,一举一动之间都让颜锦寒感动莫名,于是他只能解释说自己在清洲所买的那座宅院需要他们的照料,所以暂时才没能回来。

但不管如何,颜二公子的回来,让颜府上下立刻忙碌起来,在一阵鸡飞狗跳后,一桌丰盛的百鸡宴摆在了暗自哀叹的颜锦寒面前。颜老夫人一边给儿子挟着他最“喜欢”吃的各色鸡肉制品,一边看着那似乎极为感动的儿子热泪盈眶、狼吞虎咽着,让会错意的她很是劝慰了自己的儿子一番,口中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让颜锦寒更加坚定了尽快离开帝都的决心。

傍晚时分,父亲颜启明才拖着一身疲惫的回到府中,将颜锦寒自母亲仍自长长的唠叨下解救出来,然后父子俩来到了书房中,大眼对小眼,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颜启明坐在书桌旁,对站在房内的颜锦寒开口说道:“为父对你有许多疑问,但为父却一直犹豫着,因为我不能问、亦不敢问。”

颜锦寒闻言后,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又变得精神矍烁老人,那双目中闪闪的精光,似乎直透人心。许多疑问吗?问我为何能从失落森林里活着出来?问我到底在失落森林里经历了什么?为何突然有了如此的武功?甚至问我到底是谁?!这些念头瞬间自颜锦寒的脑中闪过,他对这位正直严明得几乎不近人情的“父亲”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但他还是笑了笑,淡淡说道:“父亲大人,不管怎样,我始终是您的儿子!”

颜启明眨了一下眼睛,突然也笑了,缓缓的说道:“是啊,纵然你突然变成了天上的神仙,但不论如何,你总是我的儿子,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笑意中竟然闪过了一丝苦涩,他继续说道:“为父知道你一直颇有怨言,毕竟为父曾经对你见死不救……”

“父亲,那些已经成为过去,那是儿子咎由自取,怨不得父亲!”颜锦寒说道。他突然知道,虽然自己为那颜二公子很是不平,但自己毕竟不是那死去的颜二公子,或许自己是没有资格去表示不满的。

颜启明怔怔的看了一眼颜锦寒,半晌后苦笑道:“你真的如此想吗?”

颜锦寒微微笑道:“儿子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不是吗?”

颜启明却从颜锦寒的话语中感到自己与眼前这儿子始终是那样的生份,他知道,那一道横在父子俩之间的隔膜,或许永远也不能化解了,因此,他并不奢望能得到儿子的谅解。于是,他整了整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今日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随为父进宫面圣。”

颜锦寒说道:“父亲大人,不知明日皇上召我进宫所为何事?”颜锦寒知道这皇帝老儿召自己进宫不会仅仅只为了表扬赞赏自己一番的。

“今日圣虎帝国的使者已经到帝都了,火凤帝国的使者亦将于明日到达帝都,幻星大陆三国会谈将于五日后进行,皇上或许对你有所旨意吧。”颜启明答道。

颜锦寒疑惑的问道:“这什么三国会谈关我什么事?”

颜启明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这次战争本就因你而起,你说又如何不关你的事?”

“因我而起?”颜锦寒惊声道,他突然想到那火凤帝国二皇子凤翔天及元帅楚西峰听到自己名字时那一副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隐约觉得父亲大人或许所言不虚。

颜启明说道:“因事关皇族秘密,为父此刻不能与你多做解释,或许明日皇上会告诉你缘由吧。”说完后,见颜锦寒低头似在沉思,颜启明迟疑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还有件事,为父希望你能理智对待,不要再去自取其辱!”

颜锦寒闻言后愕然的抬起头,问道:“父亲大人所言何事?”

颜启明说道:“三日后便是太尉汤大人之子与叶家小姐的喜结连理之日,既然你已经回到帝都,那么这事早迟都瞒不了你。不过,为父希望你冷静克制,不要前去惹是生非,徒为他人笑柄。”

这是颜锦寒第二次听到这事,难道自己与那叶家小姐还真有什么瓜葛不成?那叶家小姐叫什么来着?自己却又忘记了。不过他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颜启明见到儿子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愣了一愣,摸不准颜锦寒到底在想着什么。这时却听颜锦寒说道:“儿子还有一事请父亲大人解疑。”

待到颜启明点头后,颜锦寒便将清洲那座“江家老宅”的事说了一遍,却不想颜启明一听到江予新的名字,脸色为之一变,叹声道:“那江予新本是一名难得的好官啊!那江家府邸还是当年皇上亲自赏赐给他的!”

颜锦寒疑惑的问道:“既是好官,为何会因贪污重罪被父亲大人判决斩首之刑?”

颜启明苦笑道:“甚至连这贪污重罪也是为父捏造陷害的……”

“什么?!”颜锦寒脱口惊声问道。

颜启明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话,却喃喃说道:“这是为父为官以来唯一所判的冤案,竟然还是自己亲手捏造陷害的,这是不是极大的讽刺啊?!”

颜锦寒听道颜启明的自言自语,震惊的同时,却也从颜启明的话里听出了不寻常的东西。这时又听到颜启明说道:“为父这些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虽然得到了百官万民的敬仰,获得了一些虚誉,但同时自然也得罪了不少官员。这江予新一案,是他们唯一能抓住老夫的把柄,又怎能不让他们充分利用来打击为父呢?”

颜锦寒问道:“那江予新此案,可是另有让父亲大人难以启齿的隐衷?”

颜启明听到儿子的问话,凝聚目光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叹声道:“寒儿,你能如此想,足以让为父意外欣喜了!是的,事关帝国颜面,那江予新必须死!至于原因,恕为父不能告诉你了。我这一生有此污点,也无伤大雅,相反来说还是件好事!你可明白么?”

颜锦寒当然不明白,他看到父亲大人殷切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颜锦寒向父亲告退后,经过厅堂时却看见母亲还坐在椅子上等候,便向母亲说起明日要去皇宫面圣的事,母亲便忍住了肚里的千言万语,吩咐丫环领着颜锦寒回房洗浴休息。

这间本属于颜二公子的房间,早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几盏烛灯将室内映照得明亮如昼,房间正中一张红色的书桌上有序的搁着笔墨纸砚,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堆放在墙边的书架里,墙面上则挂满了各色字画,让整个房间内立时充满的书香门第的风雅气息。不过,颜锦寒却深深知道,那颜二公子曾经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打量了一下四周后,颜锦寒感觉这房间是异常的熟悉起来,他知道这与那颜二公子的记忆有关,正在想着,他的目光扫过了墙上的那些山山水水、花鸟鱼画,落在了一幅女子的画像上:碧云阁、绿纱衣、白耦臂,纤纤腰肢、随风欲飞;玉手轻拢云发,清风吹起衣角,身边彩蝶萦绕,似要弃画而出。不过,这些并不是引起颜锦寒注意的地方,而是这画中的女子,竟然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秀美的空空脸廓,让人浮想联翩。画的左下角题了两行楷书,颜锦寒倒也识得,只见写着:“空执神笔徒惘然,唯恐惊飞琼楼仙。”

这两行似诗非诗的东西倒也不知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但颜锦寒念完之后,却突然呆住了,一幕幕记忆至颜锦寒的心底深处,一涌而出……

领颜锦寒回房的丫环名叫玉瑶,是侍奉颜老夫人十余年的侍女,比颜锦寒足足大了五岁有余,按她这年龄,颜老夫人早就有心将她嫁个好人家,但这丫头感念老夫人多年视己如女般的照拂之恩,却始终不肯离开颜府,倒是让颜老夫人无奈之下,好一阵感动。

此刻的她看着眼前的颜二公子盯着墙上的那幅画久久不语,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几欲开口,终究还是默默的站在了一旁。那画中的女子,她自然知道是谁,当然她也明白二公子为何会在此刻发呆。她心中很为二公子不值,始终无法想像的是,为何二公子会如此痴痴的恋着那女子,三年前那让帝都百官万民疯狂嘲笑的"五年之约"给予二公子的打击还不够么?他难道不知道,那女子即将嫁为人妇了么?是啊,无脸女子,好一个无脸女子!竟然在二公子被送去失落森林生死未卜之际,摇身一变,成了太尉府未过门的媳妇!

这时突然听到颜锦寒叹声道:“好一个痴情的颜二公子!好一个绝情的五年之约!……”

玉瑶怔然的看着身前二公子的背影,出声道:“二公子,您没事吧?”

“呃,我没事……”颜锦寒这才突然惊觉自己身边还跟着一名丫头,他回过头来,笑道:“玉瑶姐,那个……我是不是很傻?我听从父命收去顽性从了军,然后绞尽脑汁努力钻营着想往上爬,希望有一天能手握大军换取不世功名,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子,是不是很傻?”

“二公子……您别伤心了!这根本不值得!”玉瑶轻咬着贝齿说道,眼睛有些微微泛红。她似乎知道,那二公子强作的笑意里,隐藏着什么样的悲伤。但是她却错了,这个颜锦寒并不是那颜二公子,他此刻的笑容里没有悲伤,只是一种深深的怜悯。

颜锦寒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那画中的女子,默默不语。“五年之内,官拜一品!”,这样苛刻的条件,本身就是一种无情的拒绝,对于当初的颜二公子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约定,也因此成为帝都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颜二公子知难而退后,他却默默固执的去做了!最终却因为升了一次根本无足重轻的职位,得意忘形的跑去庆祝而惹祸上身、死于非命!因为,那一次晋升,对他来说却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他期待着以后的步步高升,却根本又不是为了飞黄腾达……真是让人可笑可叹!

命运的机缘巧合之下,此刻颜锦寒以那颜二公子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他再听到玉瑶一脸愤慨的说“那叶家大小姐就在颜二公子被送进'失落森林'的第二日,就答应了帝国太尉府的求亲”时,颜锦寒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为那死去的颜二公子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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