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郭璞将他们都支了出去,陆万辙心里有一丝紧张,冥冥中感觉会有一些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啜了口茶,郭璞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虽在市井浸染,但未曾泯灭良善之心,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最终还得靠你来收场。”
“我曾游历四方,后来定居洛阳,在市井中与乞丐称兄道弟过,居朝野是太尉府里的座上宾。曾夜观天象,发现主国运之皇星暗淡无光直至陨落,而主夷狄的星位却光芒大盛,预测中原必将大乱,而夷狄必将祸乱中国,汉人难免亡国破家,惨遭罹难,而东南方的王星或隐或现,隐隐有盛明之世,所以,我想迁居江东避祸。因此路过徐州。”
“徐州太守胡孟康便是以前这里与我们弹瑟唱赋的旧友之一,素有文采,精通音律。我念及往日之情,于是顺路过来拜访,在他府上盘桓了数日。那日晚宴于席间见到他的宠婢,就一见而不能自已。我也自忖是风流之士,见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不枚胜举,但此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令我心摇神驰,迷醉不已。”
“哎,原本静虚笃定之心完全丧失。一日不见此女,我便心思恍惚,心神不宁,有心当面求胡太守将此婢转赐于我,可太守对此婢极为宠爱,强索之恐伤了我们的交情,便难以启齿。故此,想了几日,说来惭愧,想出了一个办法,遣随身仆役闻九买回二升红豆,撒于太守府四周,深夜我于院内做法,点豆成兵,让这些豆兵整日围在太守府四周,唬的太守府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胡孟康果然中计,万般无奈下央我解救,我告诉他此妖孽全是由他宠爱的奴婢所引发,要解此状必须赶快将此奴婢卖出,价钱越贱越快越好,否则胡府上下必有灾殃,他思忖良久,忍痛答应将此女卖出。说到这你也应该明白了,这个婢女便是柔奴,后面的事你知道的,我让闻九乔装了一番,准备买回柔奴,没想到,晚了一步被你捷足先登了,只好跟踪你到此,哈哈,也算是缘分。”
“先生也算是修行得道的高人,怎么会对女色生出这样的觊觎之心,还不惜用如此的手段?”陆万辙听完非常不屑的问道。
郭璞干咳了几声,讪讪的说道“小友说的甚是,此法确实下流,但我确实对柔奴痴心一片,天可怜见。我醉心玄学,本应是清心寡欲才能更进一层,说来惭愧,对于女色,却难以参透,故此各方面的修为始终难以至臻化境,常常引以为憾事,只能用孔夫子的‘食色性也’来抚慰自己,惭愧惭愧啊。”
“先生预测中原将遭祸事,为何坐视天下苍生不理,只求南下自保,岂是名士所为?”
“唉!小友所言都如箭簇,句句扎心啊,非我坐视不理,是无可奈何,其一,当朝权要一个个为权为利,不是勾结胡人就是互相倾轧,那肯听我一介布衣所言;而且天意如此,我逆天而行,恐受天谴,此其二也。”
“我听柔奴说先生料事如神,所测无有不中,若真如先生所言,那中原大地岂不是人间地狱?”陆万辙颤声说道,眼前浮现出母亲被杀时的惨状,一个兵祸连结,尸骨如山的炼狱世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郭璞长长的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人力岂可逆天。”
“我已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唯一的要求是带走柔奴,希望能成全我。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陆万辙低头沉思不语,像郭璞这样的人物可遇不可求,从他那学到任何一项本领都可以让自己受益终生,但怎样能让他拿出压箱底的东西呢?
“郭先生,我母亲曾经告诉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乱世金银财宝对我毫无用处,先生如此才高名重之士,居然也屈尊于此,有幸结识先生,可见先生与我缘分极深。我想拜先生为师。终身伺候先生。”陆万辙噗通跪在了郭璞的面前。
郭璞看着跪在面前的陆万辙,捻须思索半天,伸手抓起陆万辙的左手,从手掌摸到肩膀,“咦”了一声,又抓起右手如法炮制。
“你起来吧。”
“先生如不答应,我誓不起身”陆万辙十分倔强。
“我这一生没有收过徒弟,你可知为何?”看陆万辙摇头,郭璞接着说道
“孔子有三千弟子,唯有颜回最得孔子之心,不是其他人不如颜回勤奋努力,而是他们的悟性远远达不到颜回的境界。我一生学的很杂,很清楚一点,天赋是无法取代的,遇到对的人就几句话几个手势,便可以心意相通,可有些人就算皓首穷经,也终难以登堂入室。你明白吗?”
“晚辈明白先生的心意,先生此生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一生的本领无法传承,宁肯不收劣徒空留遗恨。”
郭璞仰天大笑道“好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也没让我的几个旧人失望。”笑声穿破竹屋,穿过竹林,在空中回荡许久,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声,惬意充满希望的笑声。
陆万辙在他的笑声中,仿佛听懂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懂。郭璞停住了笑声,从陆万辙清澈的眼神中看出渴望与坚持。
“我给你摸过骨,确实是我平生未见的奇才,若早几年遇到,肯定毫不犹豫的将你带在身边继承我的衣钵,可现在我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刚才为你摸骨时已为你梳理了一下经脉,你的经脉虽然顺畅无比,但阳气太盛,恐阴阳难以调和,还要继续让它承受真气的续入,你的内力才能越来越浑厚。幸亏你没学过什么武功,算是白纸一张,将来要画什么样的画尚未可知。”
陆万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去将那架破琴取来”。郭璞吩咐道。
陆万辙虽不知其意,还是按他的吩咐将屋里的那架琴抱了出来,放在桌上。
郭璞小心翼翼的将那架破琴翻个个,从琴的底座的一处暗扣轻轻一按,后盖已完全打开,伸手从里面取出一本书。
看了看封面,郭璞便已失态,眼神有些迷离,轻轻抚摸书若失散多年的爱人,强忍着打开它的欲望,咬着牙将书递到陆万辙的手上。
“拿去吧,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陆万辙双手接过书叶已经发黄的书籍,心里有迫切想打开书,但还是将这股念头压了下去。
“这本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也是无数人的梦魇。数个顶尖武学人物因研习它而命丧黄泉,那个临终前交给我这本书的前辈,对我说过,修习此书天赋机缘缺一不可,这本书是落入凡间的奇书,如过重新再选择的话,他绝不碰这本书,告诫我斩断贪念是最好的选择。我当初对前辈的话没放在心上,曾痴迷到了发狂的地步,总以为就差一步便可成功,可没料到会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不是灵台尚存一点清明,自绝任脉,已经脉错乱而亡了。,”
郭璞眼里掠过一丝惊恐,接着说道。
“一切都已是过往了,我本待将此书毁去,可卜了一挂,卦象显示毁书大凶,卦象中显示此书在今年遇到有缘之人可重见天日。既然天垂象,我便打消了毁书的念头,将此书藏在琴里,看它的造化。当年故友冉博涵见到藏书的琴时,非要讨要,我以为他是卦象显示的有缘人,便将此琴赠予他。他将琴带到这里,此书自然也在这里,可惜此书与冉博涵无缘。恰恰是你,我问你的八字,就是此意,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郭璞甚是欣慰,“我很乐意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修炼成应天决。了却一生憾事。哦,对了,你还不起来吗?”
陆万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对郭璞施礼“定不负先生期许。”
郭璞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锦囊放在桌子上,对陆万辙说“锦囊里有解太守府豆兵的驱除之法,还有1000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万辙答应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郭璞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事想问我?”
“先生,您教我的武功还有法术可是只字未提啊,我该如何下手?求先生明示。”
“一个人在武学上有成就,不浸淫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的,你没有一丝的武学功底,恰恰是你的优势所在,以你的资质,只要参透这本奇书,成就不是我所能望其项背的,所以我不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