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师姐音魂塔内遇草前辈
“你来了？”
索娜娜闻声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药圃内，神情平静看向她。
中年男子作青色短衫打扮，裤腿挽至膝盖，腿上沾着泥土，肩上扛着锄头，不像个中级音修前辈，倒像个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庄稼汉。
对上中年男子的目光，索娜娜下意识点头回了一句：“来了。”
一点儿也没有面对丹枫长老时的紧绷和小心翼翼。
就像是外出回到自己家被父母亲人问一句：“你回来了？”然后轻松自然地回一句：“我回来了。”
平静又惬意。
中年男子让索娜娜感觉很舒服。
小唢告诉她：【你有这种感觉不奇怪。我听草司师叔祖的音魂伴生灵说，灵草堂的音修修为越高亲和力就越强，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产生好感。】
索娜娜刚【嗯】了一声，就听中年男子说道：“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干活吧。”
说着，再没有多余的寒暄和介绍，右手灵光一闪，拿出一个锄头递给索娜娜，和他肩上扛的那个锄头一模一样。
索娜娜伸手接过，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带着她沿着田坎慢慢往前走。
田坎两边栽种了许多药草灵植，索娜娜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索娜娜认识的药草灵植里面，有好多在如今的音修世界已经灭绝，灵气不够根本无法生长。
看着这些以前只能在文献记载中才能看到的药草灵植此时就生长在她的面前，还都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尽管知道祂们只是中年男子的的灵识投影，索娜娜心里也难掩高兴。
就是那种文字变成现实，看着就很满足的高兴。
不一会儿，中年男子的目的地就到了。
是一块开垦了一小半的药田，药田旁边摆放了成箱成箱堆叠整齐的小药苗。
中年男子放下扛肩上的锄头，说道：“今天我们要将这块地开垦出来，还要把那些药苗都种下去。”
说着，也不教索娜娜具体如何做，就自顾自拿起锄头开始锄地。
中年男子的动作十分利索，几乎是一锄头一个药苗坑，又快又好，不一会儿就锄了一小片。
索娜娜看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难的。
就是锄地而已嘛，她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索娜娜学着中年男子的样子挽起袖子，裤腿却没有挽起，好在她穿的是劲装，并不影响干活。
当索娜娜第一锄头挥下去的时候，只觉锄头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铿锵”一声响，被锄的地却纹丝不动。
索娜娜心里“咦”了一声，再试着挥了第二次锄头。
这一次，她不仅用了力，还用了灵力。
灵力灌注于锄头上，一锄头下去，地是动了，却只是刨出些许土屑，跟中年男子一锄头一个药苗坑的效率，完全没法比。
小唢和索娜娜一样【咦】了一声，好奇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土质的问题？】
索娜娜觉得：【有可能。】
然后一手扶着锄头，蹲下身抓一把泥土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感受。
片刻之后，在灵属性的反应测试下，一股金锐之意顺着索娜娜的指尖慢慢传导回她的识海。
这下小唢确认了：【看来真的是土质问题。】
索娜娜扔掉手里的泥土，拍拍手站起身：【既然知道土质属性就好办了。】
说着，掌心一团灵光汇聚，输出的灵力比之前更大，然后扬起的胳膊垂下，第三次挥锄。
这一次，锄头锄在地上，终于不再是些许土屑，而是浅浅的一个土坑。
虽然和中年男子锄出来的标准药苗坑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但比之第一次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小唢给索娜娜鼓气加油：【还不够娜娜，加大力量再来几次！】
索娜娜【嗯】了一声，胳膊再次扬起然后落下。
她每一次的力道都比前一次更大，如此反复共七次后，浅浅的土坑终于变成了一个药苗坑。
但索娜娜并不满意。
没有对比也就罢了，有中年男子的标准药苗坑珠玉在前，索娜娜就觉得自己锄出来的药苗坑怎么看怎么别扭。
属于那种：“你说不合格吧，勉勉强强将就也能种。你说合格吧，又有更好的在一旁作对比，将就也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惭愧和心虚。”
索娜娜干脆不折腾了。
估计是方法不对，费劲儿不说，效果还差。
她一手搭在锄头上，侧过身光明正大偷师中年男子锄地。
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看着看着索娜娜就有了些不一样的体悟。
索娜娜和小唢说道：【你发现没有？他每一次下锄的着力点好像都是一样的。】
小唢是灵体，对灵力运转走向比索娜娜体会更深：【什么好像，分明就是一样！】
然后说道：【不仅着力点一样，他每一次挥锄的灵力输出大小也一样，然后精准的分布在锄柄各处，最后统一用在锄、头处。】
索娜娜赞同点头：【所以他的药苗坑才能做到大小统一，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他根本不是用锄头在锄地，而是用灵力震开口子，‘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药苗坑。】
小唢兴奋道：【既然知道了原因，我们快也试试！】
索娜娜【嗯】了一声，再次拿起锄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简单的将灵力灌注于锄头上，而是均匀分布后，引导灵力汇聚于锄、头处，然后轻轻挥下，在锄头和土地接触的一瞬间，灵力迸发形成灵爆，在地面上“炸”出一个药苗坑。
【成了！】
看着地面上“炸”出来的药苗坑，小唢欢欣鼓舞道，比索娜娜还要高兴。
索娜娜对比了一下中年男子的药苗坑和自己“炸”出来的药苗坑。
虽然还有些差距，但满分一百分，她也能得七十五分。
最关键一点，她这次只挥了一锄头就“炸”出了药苗坑，和之前挥锄头好几次才勉勉强强的六十分将就相比，又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索娜娜寻到锄地“炸”药苗坑的关键，又接连试了好几次，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找到了正确的灵力输出大小，“炸”出来的药苗坑和中年男子的标准药苗坑相差无几，并且做到了精准保证“炸”出来的每一个药苗坑大小统一。
小唢还暗戳戳跑去丈量了一下中年男子药苗坑的大小，然后跑回来偷偷告诉索娜娜：【你的和他的没有差别！满分一百分，我给你打一百零一分！多的那一分为我们的聪明才智点赞！】
说着，伸出大拇指给索娜娜、也给自己比了个大大的赞，一双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
期间，中年男子始终没有说话，一直默默锄地，只有在索娜娜成功“炸”出药苗坑的时候，他才直起身微微停顿看了眼索娜娜和她“炸”出的药苗坑，然后弯下腰继续锄地干活。
小唢偷偷和索娜娜咬耳朵：【他一直干活都不说话，好像一头默默耕耘的老黄……】
一个“牛”字还没说完，就得了索娜娜一个瞪视警告。
小唢自知失言，冲索娜娜讨饶似的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再不敢胡乱评价。
一时间，安静的药圃内，除了沁人心脾的药香味儿，就是索娜娜和中年男子各自锄地干活发出的声音。
两个人干活，速度加倍，剩下的大半块药田很快就被锄完了。
中年男子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锄头直起腰，却不歇息，而是走到一旁拿起药苗小心翼翼揭开祂们根部的黏土，然后一个接一个放进锄好的药苗坑里。
索娜娜上前帮忙。
她不敢直接上手揭药苗根部的黏土，怕给精贵的药苗弄坏、弄伤了。
而是选择帮忙打下手，给中年男子放进药苗坑的药苗填土掩好。
两人就这样，一个人揭黏土，一个人放药苗再填土，不一会儿就将成箱成箱的药苗种好了。
中年男子双手掐诀，施布了一场灵雨。
索娜娜注意到，中年男子的灵雨诀手势古老，和现如今音修世界常用的灵雨诀很不同。
下一秒，灵雨淅淅沥沥落下，蕴含蓬勃生机。
索娜娜感受到灵雨中蕴含的灵气和生机，突然心念一动，摒弃护体灵气，任由雨点打落在她身上。
小唢和她相同的动作。
一人一灵立于药圃田坎之间闭眼细细感受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仿佛变成了药圃里的一株小药苗，被灵雨滋润着正“咕隆咕隆”锁水生长。
欢快舒适的情绪充斥着索娜娜和小唢的每一个感官。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等到灵雨停止，索娜娜初级音修九级巅峰的修为也悄然无息涨到了初级音修十级。
水到渠成，没有半点儿凝滞。
索娜娜睁开双眼，眼睛里似有碎星闪烁。
她敛去一身灵光，真心实意冲中年男子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
中年男子拍了拍掌心的泥土，并不居功：“是你自己悟性好，底蕴厚，与我关系不大。”
说着，一屁股坐在田坎边上，拿出一个水壶仰头喝一口水，锄头放在脚边，似是要休息。
索娜娜也学着他的模样，将锄头放在脚边坐在田坎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
中年男子收起水壶，似是考校般指着药田里刚种好的药苗问索娜娜：“知道祂们叫什么名字吗？”
索娜娜点头：“知道，叫灵柑枝。”
接着，不用中年男子询问，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灵柑枝的一些属性特点、药效功能、栽种培育注意事项一一道来。
末了，索娜娜忍不住叹一口气：“可惜现如今的音修世界灵气凋敝，灵柑枝根本无法养活。也就音修门、音修盟和一些大的音修世家可能还有收藏和相关记载。”说着，情绪微微有些低落，“也许再过一些年，灵柑枝也会像其他的灵草药植一样消失在末法历年里，连最后的记载也没有……”
索娜娜难得流露情绪，特别是对陌生人。
也许是中年男子给她的感觉太过亲切自在，让她一时间破防说了许多。
中年男子全程耐心听着。
一直等到索娜娜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必太过感伤。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聚缘散总归尘。能留得住最好，留不住也要学会放下。末法自然不可逆，万物更迭是前进。没有了灵柑枝还会有别的，顺其自然就好。”
一番话让索娜娜瞬间明白，中年男子和丹枫长老一样，都是“末法自然”一派，且比之丹枫长老的锐意进取想要成为音神破开世界壁垒去其他世界传播音修火种，中年男子的态度更洒脱、更随缘、不强求，倒是和他给人的感觉十分相称。
索娜娜对中年男子说了声：“多谢前辈开导。”
关于“末法真相”一事，也不准备问了。
两人就像是拉家常一样坐在药田坎上。
中年男子问：“现在外面是末法历年多少年？”
索娜娜答：“两万九千七百六十四年。”
中年男子有些恍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然后感慨道：“塔中无岁月，不觉已万年。我上次见和你一样的考核者，还是万年之前。”
万年之前？
难道中年男子的年代比丹枫长老还要早？
索娜娜问出心中疑惑，中年男子说道：“你说的丹枫长老我并未听说过，想来是在我之后出生的。”
说着又告诉索娜娜他是末法历年九千六百四十五年生人。
索娜娜询问中年男子的姓名、尊号等信息。
中年男子却说：“在我的年代，中级音修算不得什么。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供职于灵草堂灵植药田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没有尊号，更不是长老。你若要唤，就唤我一声草前辈吧。”
姓草？还是灵草堂。
不知草前辈和草司师叔祖、草灵是什么关系？
索娜娜将草灵的情况说给草前辈听，并试探性询问其中是否有渊源。
听罢，草前辈感慨道：“倒还真有些渊源。若是同姓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哑炮，你说的这个草灵及其祖父极有可能是我草家的血脉后人。”
说着，并不避讳告诉索娜娜他们草家不知何缘故，每隔数千年时间就会出现一个哑炮，在他之前，草家就已经出过两个哑炮，其中一个还是他的亲叔父。
草前辈告诉索娜娜：“世人对哑炮多有误解，认为他们是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初级音修的废物。其实不然，神创万物，使其锋芒必使其平衡，哑炮就是这句话最好的阐释。就拿我们草家的哑炮来说，他们虽是哑炮，对灵植的亲和力却很高，我的亲叔父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若非修为限制了寿命，他极有可能是我们那一代成就最高的人。”
可惜，可惜……
草前辈心里感叹，然后问索娜娜：“你可知道草灵的灵植亲和力是多少？”
索娜娜回答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善于养植灵草，灵草堂很多灵植草药都是他在养护。”
说着，并不忌讳把自己招聘灵草到唢呐峰做工一事说给草前辈知晓。
草前辈对此接受良好，还说道：“这没什么。草灵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自食其力，这很好。”
然后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草灵、草司师叔祖以及灵草堂的事。
只要是索娜娜知道的，她都一一说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日。
草前辈主动收住话题站起身，将锄头重新扛回肩膀上，说道：“天色不早了，趁还有些时间，你陪我在药圃里转转吧。”
索娜娜点头说“好”，并且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
她学着草前辈的样子锄头扛在肩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田坎慢慢走着。
草前辈有意指点索娜娜，每经过一处药田，他都会停下来询问索娜娜是否认识药田里的药草。
索娜娜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对于那些她认识的，草前辈就会先听她说。
索娜娜说的好不需要补充，草前辈就会什么也不说带她去下一处药田。
索娜娜说的不好，草前辈也不生气，针对性指出索娜娜的认知误区，或者进行一些补充。
对于那些索娜娜不认识的，草前辈的讲解更加细致，从名字到脾性、特点、栽种培育注意事项等等，事无巨细，一一说给索娜娜听。
待草前辈讲完，他还会现场考校，考的也不仅是他刚讲解的的药草灵植，还有之前讲解过或者相类似的一些知识点。
进入药圃以来，索娜娜第一次在草前辈面前感觉到了紧张。
好在草前辈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哪怕索娜娜答错了，他也没有厉声呵斥不满，而是耐心纠正，并且重新讲解，确保索娜娜将所有的知识点都吃透了、懂全了。
索娜娜的紧张大大缓解，然后越到后面越自在，回答也更有效率，有时候还会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见解。
两人就这么沿着田坎慢慢往前走着，时不时停下来。
一个述说，一个倾听。
一个讲解，一个记忆。
一个询问，一个解答。
……
轻轻地微风拂过，带着温暖和沁人心脾的味道。
正如索娜娜此时的心情。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悄然临近。
索娜娜和草前辈也走完了最后一块药田。
索娜娜受益匪浅，有一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的通畅感。
草前辈亦十分满意。
特别是在知道索娜娜进入音魂塔的目标是考核御座后，草前辈对索娜娜满意之外又多了些许期待和高看。
甚至有一种“如果是她的话，也许真的可以”的感觉。
草前辈决定临别前再帮索娜娜一把。
只见他指尖一团灵光缓缓凝聚。
随着灵光越聚越大，草前辈的气息也在渐渐萎靡。
索娜娜察觉到了什么，一声惊呼：“前辈，你这是干什么！”想要上前阻止。
下一秒，索娜娜只觉身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还不待她奋力挣脱，草前辈指尖的灵光就已经凝聚完成，然后朝着索娜娜轻轻一指，灵光就如同离弦的箭，朝着索娜娜的眉心飞射而来。
灵光裹挟着大量信息飞入她的眉心，索娜娜本以为会像丹枫长老那次一样头痛欲裂。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不仅没有不适感，反而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充满生机。
索娜娜猛地睁开双眼，却见草前辈的身形失去灵光后正在缓缓虚化，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黑发也变成了白发。
“前辈！”
索娜娜飞身上前，却根本无法触碰到草前辈。
草前辈朝索娜娜淡淡一笑，示意她不要紧张。
他神情平静说道：“我不过是和音魂塔内其他的灵识一样，时间到了该走了。”
索娜娜紧抿嘴唇，说道：“可你若不是将灵识的力量赠给了我，你本该在音魂塔内待更长更久的时间。我受之有愧。”
草前辈笑的更加温柔：“就算再多待千年万载又如何？还不是日复一日重复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等待着不确定的等待。与其被动等待被选择，还不如主动出击选择我喜欢的。你很好，我很满意。灵识赠予，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愧疚。若一定要讲愧疚，倒是我的愧疚比你更多一些。赠你灵识，我亦有私心。”
索娜娜立马问道：“可是为了草灵和草司师叔祖？”
草前辈微微颔首：“不止他们，还有灵草堂。若是可以，还请你往后多看顾他们一些。”
索娜娜立马承诺道：“前辈放心，我必将你传授给我的东西全部教给草灵。只要有我在一天，灵草堂就不会被裁撤！”
草前辈含笑点头，一句“我信你……”刚刚说完，已经虚化透明的身形就彻底消失不见。
下一秒，由草前辈灵识构筑而成的考核空间彻底失去依托开始崩溃瓦解。
与此同时，一天的考核时间到，熟悉的排斥拉扯感传再次传来。
等索娜娜回神时，她已经回到了音魂塔的第五层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