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现在的我不适合遇到任何人。但是没有东西出来,我原本想以最快速度离开的脚,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我想,可能真的是老鼠,我还是找东西吧。
翻翻找找了半天,找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我只拿了几袋盐,一盒打火机,一些豆干、干木耳什么的,就这些已经把我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我还找到了一大袋面粉,二十千克那种,实在舍不得放弃,我把它搭在了小电驴的后座。嗯,很稳,其实还可以再放下一袋,只是委屈了我的小电驴。相当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我曾经带着我表姐回去过,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又去拖了一袋,这次我看清楚了,那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的东西,或者说人形。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应该属于什么,变成这样不是他们任何一个的本意,何况,可能我也是。
他可能是想要出去,但是因为我在这儿,他躲了起来。在我把第一袋面粉运出去的时候,他以为我走了,然后等我再次进来的时候,撞上了。
我第一次仔细的看到了他们的样子,青紫色的皮肤,眼睛整个变成了混浊的灰白色,动作僵硬的刻板而笨拙。当然,我还是比他们好一些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场面一时间略显尴尬。
我是个不爱社交的人,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往,就算不认识,也会友好的笑一下。但是,现在貌似不需要了,因为就在我纠结要不要笑一下,并且在认真感受自己面部肌肉的时候,他离开了,回到了自己原本的那个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角落。
我有些高兴,因为社恐患者不需要纠结,但也有些难过,社恐患者没救了,连抢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将东西放好,我背着我装的满满的书包,骑着小电驴走了。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依旧没有回头,我也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
这时候,应该来一首悲壮的背景音乐,让我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与无畏,想象一下我的发丝在风中飘扬,我的背影……,算了,背着这么鼓的一个包,背影可好看不起来,而且,我饿了。
为什么又饿了,我不奇怪这一点,这时候的我就算长出三头六臂,我都不会奇怪,就是那样有些丑。抱歉,哪吒,无意冒犯,三头六臂的你很帅!
路边传来了一阵腥味,我可以很确定的说,那就是腥味,但是它里面带着一缕奇异的香甜,那种香甜如同带着钩子一样,从我的鼻子进入,勾住了我的胃,和心。
我要吃!
这一念头一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就如同万丈的波涛,滚滚而来,势如破竹,仅一个照面,我就被打入无尽的深海中,它们从四面八方将我紧紧包裹,我伸手挣扎,抓住的也是它,而我,还在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的下沉。
更深处是黑暗,而最深处不是死亡。
我第一次觉得小电驴不好,因为它的速度不够快,但是我不能不要它,因为它上面放了那么多东西。所以,我停好了它,但是没来得及拔下钥匙。
我背着很多东西,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因为现在的我可能,不具备这样的感觉系统,所有的精力被那带着奇异香甜的腥味吸引,而所有的理智在抵御这样的诱惑。
决堤的江水前面的石块能起什么作用?没有,石块挡不住决堤的江水。
但是好在,石块终究是石块,就算它挡不住,但是江水也改变不了它是石块的事实。
我控制着我自己的手,让它从原本伸向地上零碎不知名组织上移开,换成拿起一旁的身上带着牙印的死鱼。这里是一个水产店,以前我还在这里买过鱼,很新鲜,放进锅里还会弹一下那种。
我现在吃的这鱼它已经不新鲜了,但是谁在乎呢,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一向不挑。而且,我以前吃的也是死的呀,不都是杀了才拿回去煮的呀。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喜欢吃鱼,尽管我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我应该高兴这一点,毕竟就算我现在能吃出味道,也是腥臭味儿。
鱼池子里还有不少鱼,他们是活的,但是不太新鲜了,游得无精打采的,甚至有些翻白肚,这样更好,方便我抓住它们,要是还和以前一样,那我估计也只能望鱼兴叹了。
大熊猫一天会花一半以上的时间用于进食,能吃掉接近其体重40%的食物。而我……,我看看了店里空空如也的鱼池子,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享受那样的待遇,还有,去哪儿享受?
同时,大熊猫吃得多也拉的多,而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好像,没有带纸!
忘记这个尴尬吧。我现在需要洗洗手,鱼池子里的水不怎么干净,而且腥味很重,我以前买鱼的时候闻到过,虽然现在我也闻不到。我找到了水龙头,拧了一下,有水,我还想要洗洁精,但是没有找到,算了,凑合一下吧,总不能一手鱼鳞粘的到处都是吧。
一边用水冲,一边搓,可能是血液循环速度变慢的原因吧,我的手基本没什么变化,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那么我的样子变成了什么样?我不好奇,出门的时候,门口的那一面镜子我没有看一样。
再次启程,我居然有了一点儿雄心壮志,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的,我会顺利的到达目的地,然后,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要么梦醒,要么梦完。这很好,我不仅接受,而且真心期待。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遇到了人,真的是人!
她从两座房子之间的缝隙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尽可能压制住自己的兴奋,但是又要让我听见,所以声音有些奇怪,她说:“求你,带我一程,我要去茅坪,我男朋友在那儿。”
茅坪?我知道的,我要经过那里,但是我没有停下来。一来,我的小电驴坐不下并且负担不了三个人的重量,二来,我闻到味道了,人味儿!人什么味道,从前的我会理解为体味,但是现在的我不会这么理解。
也许是肚子有货,心不慌,反正这次,我觉得我的小电驴速度还是蛮快的,“嗖”的一下子就开了过去。
“草泥马的,该要被丧尸咬。”
我心里哼了一声,出口成脏且心思恶毒的人,没有人愿意帮忙的。还有,丧尸吗?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又出来了两个人,他们连拉带推的把那女孩儿带回了旁边的一座房子里。那个女孩儿在挣扎,而不远处,他们出现了。
于是,我又嫌弃我的小电驴速度不够了。若是小电驴它有灵,会不会一样嫌弃我,然后翻一个白眼?
路上有车,很少,而且速度很快,没有停。只有一个放慢了速度,车窗打开后,露出了一双贪婪的眼睛,他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和我的车,以及车上的东西。
我没有觉得害怕,事实上,这种时候,让我害怕的东西很少了。比如,以前我怕鬼,现在我不怕了,我怕他们怕我。
那人看了我一会儿,但是直到我的小电驴开出他的视野范围,也没有追上来。但是这时候,我开始后怕了,因为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失去法律与道德的时候,人性最大的丑恶会放大,现在已经不是三天前的社会了。
要小心,要谨慎,要防备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我这样告诉我自己,但是转头我又觉得无所谓了,因为,可能我才是那个要被防备的“人”。
快到了,转过这个弯儿,就能看见我家了,但是有一种情感叫:近乡情怯!我想我现在就是吧。小电驴的速度越来越慢,不是因为没电了,最后,我停了下来,止步于最后一个弯道上。
弯道上有一辆公交车冲出了公路,斜停在公路外面的地里,我不想被人看见,就骑着小电驴去了公交车另一面。
刚刚停下,我就听见了公交车里传来了声音,第一时间,我想骑着车走,但是往哪里走?我抬头看了看情况,如果可以,我不会走,这里近,而且不容易被人看见。
车里人影晃动,但是没有人说话,我心定下来一些,然后才来得及细看。公交车可能不到十人,如果他们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看见我,他们没有一拥而上,妄想冲出来,而是尽可能的离我远一些。
可公交车能有多大,而我又恰好停在了公交车中段的位置,所以他们近乎平均的分布在了车头和车尾,挤挤攘攘的站成了两堆,直直的看着我,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被他们这么看着,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紧张的,就像早晨交班是一样的,你拿着本子念,周围一圈人看着,社恐人士不紧张才怪。
紧张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是没动,维持着自己的姿势,让我有一种他们是雕塑,甚至不需要呼吸的感觉。嗯……,可能也确实不需要呼吸,反正就是他们一直没动的意思。
紧张了半天,我开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