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苏城拥兵自重,可是现在兵权也交了,基本也是足不出户,可是京城依旧放心不下。原本长云五郡52城,百余县,原先的官员罢免、升迁都是镇南王府草拟,送到户部签发归档,多少年并无朝廷直派官员管辖,今年倒是稀奇在苏武住的长云城倒明晃晃派了个钉子来也没招呼,不过作为臣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御书房一个一身红袍,却满脸褶子,似乎脆弱的老人直直着站着,虽说弱不禁风,但是却脚下深根,站的笔直,给皇帝汇报着六部工作。
“工部请30万两,修缮堤坝,军阁给出意见,批复50万两,来年若是再有水患,主权者斩。”
“礼部请15万两,修缮龙门恩科,已期三年后科考,军阁提议,恩科已毕,不准,两年后再次提请。”
“兵部请120万两,请发军俸,购置新装,已便备战,军阁提议80万两,严查亏空,兵部人员名册多年未报军阁,无法核实人数,如若不够,待人员册清点无误,缺量再补上。”
“内务府提请60万两用于修缮萃雅苑,军阁议为可。”
李仇书有条不紊的汇报着军阁的工作,都给出了相应的意见,江璟炎看李仇书汇报完毕放下手中的《治国》,江璟炎问道:“李首辅对这书有何见解?”
李仇书道:“治国仅一言不能以蔽之。”
江璟炎哈哈笑了起来:“深的朕意啊,你的提请都准了,给王公公送去用玺吧。”
李仇书每次汇报都是汗流浃背,深怕哪笔钱花的不如主子的心意,皇帝的开销也越发的大了,整个朝内也怕只有李仇书才能补上这些看不见的窟窿。
王公公搬着奏章往后房走去,江璟炎又道:“听说你把门生安排到了长云城啊,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于朕。”
李仇书赶忙跪下:“柳星冉是臣爱徒,长云五郡终是在外姓之手,臣不放心啊。”
江璟炎赶忙扶起李仇书:“虎狼之地,也不怕被苏莽夫给吃咯?”
李仇书低下头:“如能为社稷而死,虽死不悔。”
江璟炎拍了拍李仇书的肩膀:“阁老早些回去歇息。”
李仇书不再作答,只是近近的待着王公公用玺的奏折,王公公用完玺印端着盘子恭敬的站在李仇书面前:“阁老,可收好了。”
李仇书发现上面居然多了一道圣旨,江璟炎没让拆看,自然在这时是看不了的,谢恩完就回了丞相府,退开左右缓缓展开,抚着胡子:“陛下还是准备出手了,他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另一只雄鹰无法高飞,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了这翼;让猛虎不再伤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拔了这獠牙,长云五郡只知苏武不知朝廷,已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李仇书招来侍从,吩咐着圣旨入长云交柳星冉之手,快马急送不可耽搁。
远在长云的柳星冉看到丞相递给自己的锦囊,写着:“吴家或有二心。”柳星冉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吴家必是南城吴家,可是是代表整个吴家,亦或是吴天峰、吴应鼎还是吴应泉,看来得试探一下,吴家掌管着长云五郡的布匹生意,三十万织女尽为吴家仆,天下锦绣三分,吴家占两分,如若能把握住吴家自然也就算断了苏武一臂。
王府除了一些明面的财产,其余都是分给这四家打理,不为众人所知,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王府也不会过问经营。
每半年王府都会私下和这四家相聚一次,这次苏城带着苏平安和金不换赴会了,碧海阁是王府明面的产业,每次都是在这,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这一天小二会在店外拦下所有宾客,此日并不招待外宾,原本想打探消息的柳星冉也碰了灰,坐在门口茶壶气呼呼的看着阁内的消息。
四家云、张、吴、刘四人身后都是一个个黑色箱子,静静地待着,店小二远远地看到了苏家的马车,就打开了门,静候到来,苏平安小二自然认得,可是这金不换虽然也认得但是不是苏家之人,还是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怕……”
苏城摆了摆手:“无妨,自家兄弟!”
小二这才没有多话,招呼着进了门,小二在门外把门反锁,四处皆有人盯梢,以防不怀好意之徒。
云、张两家在左,吴、刘在右,看到苏城进门忙前去相迎,几句寒暄后便都落了座,谈的不过是那天狩猎如何如何,还问了句莹莹姑娘为何未一同前来,苏城打岔道:“喝酒,喝酒。”这才不再追问。
酒过三旬,也算是入了正题,云凡率先说道:“云家上半年年漕运营收100万两,请小王爷查账。”
张家张忠也汇报道:“张家盐铁上半年160万两。”
吴家来的是吴应鼎:“吴家布匹120万两。”
刘长寿笑呵呵道:“看来还是我刘家争气,不多不少220万两。”
其他三家都在恭贺刘长寿,苏城笑了笑,放下了酒杯:“平安,你去看看吴家的账册。”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往日来的都是林花花也是按例听上一听用些膳食便罢去,可没真的查账啊,这玩意查下来,哪有不错的,除了刘长寿还乐呵呵的其他的人都是有些紧张,虽然只是帮老爷子们来报个数,可别真有纰漏,自己可就背了锅。
金不换喊道:“嫂子,我来帮你!”
苏城带金不换来也是别有深意,这金不换是天生的商人,对经文一窍不通,但是对数字却过目不忘,平安自然会算账但是比起金不换来说倒是慢了许多。
“世子,这还用查吗,我们对王府可都是忠心耿耿啊。”
“这和王府玩心眼,岂不是提灯笼上厕所找屎吗?”
“查查好!查查好!不然我还真怕自己算错了咧。”
五人在桌上依旧推杯换盏,但是也是各怀心思,猪肉过手满手油,谁知道呢?苏城看了看房顶,翠玉镶满整个天花,倒也新奇。
很快苏平安送来了三本账簿,苏城随手一翻,用力拍击桌面:“好啊!吴家就是这么帮王府当家的?”
吴应鼎连忙下跪:“世子息怒,世子息怒,我也是一时糊涂。”
金不换翻着账册:“5月4日进生丝2000箱,每箱800两,你进啥,进黄金呢。”
吴应鼎不应。
“6月12日出宋州锦绣布庄,绢缎700匹,进银12万两,好啊,我记得我家给的52万两,这40万两你这来回路费也太贵了吧。”
“7月4日。”
“7月12日。”
苏城拿起账簿砸在了吴应鼎脸上:“你吴家可真是忠心不二啊!”
吴应鼎跪在地上磕头,众人看的皱眉不敢作声,头撞地的声音,碧海阁外还以为里面在击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给我吴家一条生路。”
苏城扶着太阳穴,着实生气:“先打20板子出出气。”
仆役在门外支起了一张长凳,苏城大喝道:“去街上打!”
张忠说道:“都是体面人,这在街上,怕是不妥吧。”
云凡也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家人,家丑不可外扬啊。”
苏城看到:“我打自家的奴才,还用分地方吗?”苏城已是近四品的好手了,语气中自带威压,现在嗓门高一点,自然是不怒自威,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仆役左右各一人架着吴应鼎就往大街上一丢,再搬来板凳把吴应鼎放上去,每一板子下去都是各种哀号,围观人也是越来越多。
“这不是吴家少爷吗?这是怎么了?”
“这是惹了谁?这碧海阁是王府的呀,怕不是惹了王府的人?”
众人想到碧海阁的主人,围观了一会儿就散去了。
苏城笑呵呵道:“兄弟们,吃菜啊,别光站着,他不是好人,不能影响咱儿哥几个逍遥啊。”
云凡、刘长寿、张忠这才赶忙坐下端起酒杯,吴应鼎每一次哀嚎,他们三人的心就揪了一下,苏平安虽然感觉也有些过分,但是不敢言语。
苏城擦了擦手,“好了,酒足饭饱,各位为王府殚精竭虑,我也知晓了,拿着各自的家伙散了吧。”
阎王爷发话让快走,这还不快走!三家赶忙让仆役拎着箱子出门,老虎凳上的吴应鼎嘴里躺着血,渴望的看着每一个人,可是三人都是互视一眼,就跑开,留下一声声叹息。
柳星冉在茶铺里看着这一切,机会来了。
苏城靠在椅子上:“今日这鲈鱼到底是没咱府里做的好吃,平安姐姐,你说呢。”
苏平安刚才人多,不敢言语,这才想说话:“你今天?”
苏城一把拉过苏平安坐在自己腿上,喂了一片鱼肉,示意着她不要说话,金不换感觉自己已经太凉了,只能靠吃解决尴尬,这一桌菜,根本就没动几筷子,可惜了一桌美味。
屋顶一阵小小的响动,传了下来,苏平安做口型道:“房顶有人!”
苏城点了点头:“这鱼不太行,平安姐姐看看这莲子羹是否还行啊。”
苏平安摸不着头脑,被强行喂了一口,差点噎着:“咳咳……还行。”
不多久,苏城带着苏平安和金不换出了府门,看着血泊中的吴应鼎心里还是一揪,收拾心情,慢慢迎去,俯下身来:“吴少爷,好好想想怎么给王府一个交代,不然南城也可以姓林,姓高,姓……哎,你说姓什么好呢?”
月已下垂,依旧不敢有人来领吴应鼎,吴应鼎迷迷糊糊的看见有一个人影前来,呢喃道:“爹,你来……”可是细目一瞧,走来的居然是柳星冉,“哎呦,知府大人怎么来了,我这可是自己没事打自己,不归你衙门管。”
柳星冉蹲了下来:“还指望着王府有人情呢,你不过是王府的一条狗,亏空这么多,吃了主家这么多肉,王府可不感觉还能养熟你。”
吴应鼎撇过头去不愿理睬,柳星冉说道:“你想吴家从此就在这长云五郡除名,不再有出头之日吗?背靠大树,为何吴家不能是一棵树,你和树,只差一个字。”
吴应鼎转过头来:“什么字?”
柳星冉淡淡答道:“官!”
吴应鼎来了兴致:“你可有办法?长云五郡任免可皆出于王府。”
柳星冉笑道:“我可也是出于王府?我不也当上了这长云知府?”
吴应鼎笑了:“朝廷想动手了?”
柳星冉转身离去:“哑伯,把吴少爷送回去吧,晚了这屁股怕是保不住了。”
哑伯点点头,扛着吴应鼎往吴家走去。
柳星冉心中居然有些开心,心中想着佞臣弄权,外姓乱政,苏家我们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