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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混蛋花与小叭嘎

老爷庙弄子中段,道东有户人家姓巴,住在临街的门房里,大门里是个四合院。

这家姓巴的十年前搬进这个四合院,当家的名叫巴福有,一家四口人,三十多岁的老婆,十岁的儿子巴山武,六十岁的老爹爹巴布德。

新来户,周围邻居的女人来看望、慰问。闲谈中,巴福有老婆说:“老巴家一窝混蛋,我们家三个混蛋,老混蛋、大混蛋、小混蛋,只有我这一朵鲜花插在混蛋家。”

众女人哈哈大笑,给她起个美名——混蛋花。

转过年排劳工,新来户是第一名的,巴福有被排上劳工,下盐滩晒盐。

巴福有是个中等个,小骨棒,小脸像个蛤似的。下滩三个月就累吐血了,一个钱没拿回家,却带着病回家。

巴福有治病花钱,儿念书花钱,日常生活花钱,巴家只有出钱没有进钱,只有动老本过日子。

这年夏天放了暑假,十岁的巴山武赶热闹,跟着几个小同学去赶海,扒牛眼蚬子。

当时,从碧流河口向西到大沙河口,百八十里是泥滩,牛眼蚬子有的是,特别是貔子窝的海滩,腚大个窝,就能扒出上百斤。上千人,上万人,天天扒,月月扒,年年扒,扒不尽,扒不完,养活了百里海滩无数的人,这是名副其实的宝滩。

大人们扒蚬子有三样工具:一是蚬扒子,二是拉板,三是一担挑筐。

蚬扒子,是一个锨把带勾的小铁锨,样子么,是这个样。

拉板么,是木板做的长方形条板,长有一米左右,宽有三十公分左右,前头翘起,在泥滩上面拉着走,使拉板漂在烂泥上,人拉着走,又轻又快。

挑筐,是装蚬子用的,扒蚬子的人把蚬子装在筐里,筐装在拉板上面,筐装满了蚬子,被拉板拉到沿上。扒蚬人用扁担挑起挑筐和拉板往家走。

退潮时,赶海人拉着拉板,跟着潮水,踩着海滩有腿肚子深的烂泥,一步一步往海里走,走到蚬子滩,离岸已有十五、六里,他们一个个哈下腰开始扒蚬子。

有蚬扒子,手头快的,当涨潮时,能扒个二百来斤蚬子;手头慢的,也能扒个一百五、六十斤。

没有工具,用手扒的,一潮也就是五、六十斤。

当涨潮时,赶海人,有拉板的,拉着拉板,踩着海泥;没有拉板,拐着大筐,踩着海泥,伴着海鸥的歌声,快步走到海岸。挑起挑筐和拉板,笑呵呵的往家走。

巴山武和他的小同学们拐个小筐,跟着大人,踩着退潮时的小印往蚬子滩走,当大人们扒蚬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蚬扒子,又不认识蚬子漩,在泥滩见眼就用手捅,捅上十来个眼也扒不到一个蚬子。

巴山武家对门,道西宫家老二,一个年青的小伙子,高个子,申字脸,满脸红光,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笑着喊:“小山武。”

巴山武抬起头,问:“二成哥,干什么?”

宫二成说:“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扒蚬子。”

巴山武小脚吧噔吧噔跑到宫二成跟前。宫二成指着眼前滩泥上一个水眼,说:“牛眼蚬子的漩是钥匙眼,一个大一个小连在一起。”

巴山武说:“二哥,我明白。”

宫二成又说:“你看,在南面一步远,有个大手指的圆洞,边上还点新泥,那是蚆蛸洞。你把手伸进去,那里面的水有点热烀,这就告诉你蚆蛸在里面。这时,你就快点把手往里捅,摸到蚆蛸抓住牠,别放手,放手牠就跑了。牠往你手上拘,你千万别害怕,快点把牠从洞里拖出来,胳膊使劲一甩,把牠甩到地上,再抓住牠,用一个大蚬子揎在牠头里,牠就老实了。”

巴山武高兴地说:“明白了,谢谢二哥。”

他离开宫二成,找到一个钥匙眼,小手使劲捅下去,摸到一个大蚬子,小手抓紧大蚬子把牠捞出来。他把牠放到小水坑里洗干净,拿在手里反复地看那大蚬子,青乎乎,兰瓦瓦,还有一个白唇边。他的小脸上眉飞色舞,亲了一口大蚬子,把大蚬子放进小筐里。

这一潮,巴山武扒了有十斤牛眼蚬子,捅了五、六个蚆蛸。

涨潮了海鸥高声歌唱:鱼来了,鱼来了……

赶海的人,脸朝北,脚后跟朝南,往沿上走。

巴山武拿不动小筐,使劲能走个十步八步。

巴山武哭了。

这时,宫二成拉着拉板过来,二话没说,把小筐放在自己的筐上,说:“小武子,男愁唱,女愁哭,你搞倒了。”

巴山武笑着跟着走。

到了岸上,巴福有迎上来,拐着巴山武的小筐走回家。

混蛋花把嘴都乐歪了。

她问巴山武:“儿啊,这么多的蚬子,能拿动吗?”

巴山武说:“妈妈,是对门二哥叫我把筐放在他的拉板上,他给我拉到沿上的。”

混蛋花问:“儿呀,蚬子没叫他偷去吧?”

巴福有说:“你把人家当成你了,全天下人都是贼。”

混蛋花说:“那可说不准,他那个大手,一抓就是五、六个。”

巴福有说:“不管怎么说,人家帮了咱的忙,咱应该谢谢人家。”

混蛋花说:“我还谢不了那些了。”

巴福有生气地说:“你屋杷开门吧。”说完,气嘟嘟的往门外走,走两步回过头来说:“把五个蚆蛸炒炒,给老爷子吃。”

混蛋花说:“吃那妈个腿!”

混蛋花把蚬子倒进盆里,把蚆蛸倒进木桶里,拿到别屋存放着。

第二天早上,她把蚬子和蚆蛸拿到大草市的集上去卖,牛眼蚬子一斤五分钱,蚆蛸一斤一角五分钱,她拿回家八角钱。

她拿着八角钱,算了一下,一天能扒十斤蚬子,卖上五角钱,一个月就是十五元,就不会坐吃山空了。

中午,宫二成拿着一个小拉板送给混蛋花,说:“二婶,这是我十几岁用的旧拉板,我修了修,给小武用吧。”

混蛋花问:“结实吧?”

二成说:“比没有强。”说完转身走了。

混蛋花嘟嘟念念说:“给人家不给个好的,给个破的,是个人吗?”

巴山武看那个拉板,对混蛋花说:“妈,今天把家里的大筐给我,我拿一把小铁锨,这一潮我使劲扒,扒它二十斤,三十斤。”

混蛋花说:“儿啊,多长两个心眼,别叫别人偷去。”

巴山武说:“满滩都是蚬子,谁偷谁的。”

这一潮,巴山武用小锨挖了五十斤蚬子。

涨潮时,宫二成把自己的拉板线套在肩上,右手拉着巴山武的拉板线,巴山武抗着小铁锨跟在后面跑。

到了沿上,巴福有用扁担,一头挑着蚬子筐,一头挑着拉板,欢欢喜喜回到家。

家里四个人,看着五十斤这一筐蚬子,脸上都是笑。

阴历初三是大潮,潮退的晚,同时也退的快,也退的远。

扒蚬子的人,跑着追赶退潮的水,抢海滩,拣海螺,抓蚬子。

巴山武拉着拉板,一样跟着大人跑。

太阳下山时,巴福有拿着扁担去迎巴山武。

混蛋花跟在后,边走边说:“我的小混蛋多长两个心眼,可别叫人把蚬子偷去了。”

宫二成拉着巴山武的拉板上沿了,沿上站满了扒蚬子的人。

混蛋花一看巴山武的大筐,大筐里的牛眼蚬子带个尖,还有十几个大海螺,她乐的抓耳挠腮。

她转身一看,身后的一个拉板上有两筐大海螺,她说:“哎呀,稀罕是人啦,这么大的海螺呀,我从来没见着。我拿两个稀罕稀罕。”说着,她哈腰拿起两个大海螺,一转身扔进巴山武的筐里,说:“哎呀掉啦。”转过身来,哈腰去拿人家的海螺。

海螺筐的主人把拉板绳使劲一抖,绳上的烂泥抖满了她左边半张脸,把眼也眯了。

众人哈哈大笑。

混蛋花用左手捂着眼睛,骂道:“笑什么笑,你老妈妈好笑吗?小混蛋羔子。”

一天赶早潮,寅时中,三点来钟,宫二成敲巴家大门。

巴山武不用爹妈叫,自己听到敲大门的声音,知道是二成来叫他赶早潮,自己爬起来,拿了一个饼子,用锨把撅起小拉板,拐着大筐,拉开大门。

这时,混蛋花追上来,喊:“那个大胆的混蛋,敢来混蛋家偷东西,小心我拿烧火棍打断你的腿!”

巴山武说:“妈,是我,我跟二哥去赶早潮。”

混蛋花说:“饼子拿够吃就行了。”

夏天,东方已出现鱼肚白。

巴山武跟着宫二成下海。

当天亮时,海里起了大雾,对面不见人。

初次赶海的人心慌了,高喊着同伴的名字,你喊他应,声声振荡海滩。

海鸥叫了起来,人们伴着海鸥的叫声,高喊变成了哭喊。

潮水漫过人的脚背,渐渐漫过人的腿肚子,有人开始妈妈爹爹地哭开了。

巴山武人小,潮水已漫过腰了,吓的他站水里不赶走。

这时,宫二成走过来,拉着他的小手说:“好小子,你没乱跑。你要乱跑,我找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巴山武问:“二哥,你认得道?”

宫二成说:“老赶海传下来的经验,脚要认识路,我自己赶海也赶出点门道,只要脚不离地,就知道走到哪个地场,海风和山上的风味道不一样,一闻就知道南北,我闭着眼睛就能走回家。”

巴山武说:“二哥,教给我吧。”

宫二成说:“好好念书吧,长大了当个官,有的是钱,扒蚬子只能养家糊口,家里钱也忙。”

他放开嗓子喊:“我是宫二,大家跟着我的喊声走。”

他边走边喊:“我是宫二,我是宫二……”人们渐渐集中到他的身后。

宫二成身边渐渐有二、三百人,趟着腿肚子深的潮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向北走。

宫二成他们听到了貔子窝方向传来了千万人的呼喊声,他们高呼起来:“到家啦,到家啦,到家啦。……”

双方的喊声都听到了,大家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

老远,巴山武就听到他爹,他妈的喊声。他拉着小拉板,喊爹叫妈地跑到他们跟前。

上了沿的赶海人,都向宫二成道谢。

巴福有对宫二成说:“谢谢!”

混蛋花却问巴山武:“外路精神,还谢不了那些了,你的饼子还剩多少?没给别人吃吧?”说完领着巴山武就走。

巴福有挑起蚬子筐在后面跟着。

傍晚时,有消息传开,这场大雾,貔子窝地区,赶早潮的人死了十来个。

巴福有对巴山武说:“宫二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一定要记住了。”

混蛋花说:“记不了那些了,记这个,记那个,累不死你不该死!”

开学了,巴山武上学了。

扒蚬子的活,那就是巴福有的活了。

混蛋花天天给巴福有加码,从一潮扒一百斤加到二百斤,从二百斤再加到三百斤,从一天赶一潮加到一天赶两潮。

巴福有说:“小武他妈,就算我没有病,一潮也不能扒三百斤哪。”

混蛋花说:“人家老宫家爷伙怎么能!”

巴福有说:“你比滩主都扒皮呀。”

混蛋花大骂:“你叫我一个女人养活你们巴家三个混蛋吗?!”

巴福有说:“我干,我干。”

巴福有开始一天赶两潮,来回一路带小跑,跑了一个大秋天,把病跑掉了,把身体跑棒了。

貔子窝小镇东西两头有收活蚬子的马车,收价一斤是三分钱,有不少杂货店收蚬子干,一斤是三元钱,草市上零卖蚬子干每斤三元五角到四元钱不等。

混蛋花这么一算,零卖蚬子干挣钱,就开始用大锅煮蚬子,在泥院子里晒蚬子干。

老巴头从孙子扒蚬子开始,混蛋花没给他一个蚬子尝尝,连蚬子汤也不搞,每天都是大葱蘸大酱,炖白菜,熬萝卜枧子。

只从混蛋花开始晒蚬子干,家里每天做菜,做擦子,做面酱等都用蚬子汤,巴老头才尝到了牛眼蚬子的鲜溜味。

牛眼蚬子的鲜,和别的蚬子的鲜、海蛎子的鲜大不一样,那叫咸鲜。用貔子窝的话讲,那叫一鲜一跟 头。

一天,老巴头看到满院子晒的蚬子肉,闻那蚬子的鲜味,馋的哈腰抓了五、六个蚬子肉,怕混蛋花看见,一把揎到嘴里,一嚼,辣嘴,蚬子是半熟的;再一抿,满嘴泥,蚬子肉沾上了院里的泥,他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心里苦不堪言。

突然,混蛋花大喊:“老混蛋,你敢偷啖蚬子肉,我还没舍得啖一个呢,给我吐出来!”

老巴头正在难受之际,被混蛋花这一声喊,蚬子肉一下卡在嗓眼里,一口气没上来,昏死在地上。

混蛋花看老公公的脸紫不留丢的躺在地上,说:“死了好,死了好,一年省个大棉袄。”说完,她转身走进房门,把老公公的尸身亮在院子里。

巴福有赶海回来,一进门看到老爹爹躺在院中,放下担子,跑到老爹爹跟前,看见老爹爹张着大嘴,瞪着大眼,全身发紫,躺在地上,他跪在巴老头身旁,伸手指抠巴老头的嘴,抠出五、六个蚬肉出来。他看着蚬子肉,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胃里涌上一口鲜血,喷向四方,喊了一声“爹”,倒地气绝身亡。

混蛋花出门看了看躺在院子里的爷儿两个,冷笑一声说:“两个老混蛋艮啦,留下一个小混蛋好给老娘养老!”

混蛋花姓张,娘家住在金州城,是大汉奸张本政的堂兄弟张本福的妹妹,她把巴山武送给张本福,自己寡住在貔子窝。

她首先想到靠房租过日子,把大院租出去,自己住北门房。

这户人家姓曹,大人、孩子六、七口人,一天到黑夜热热闹闹。

老爷庙弄子这条道,是貔子窝码头东北方向的进出口,从老爷庙往北到草市是一个坡道,中段有四十度的坡,道路又不平,秋后,这段路非常忙。

一天上午,混蛋花站在自己的门前,看弄子里上下的热闹。

大车、小车、马车、驴车、牛车、人车,来来往往。马嘶、驴叫、牛吽、车老板的吆喝声,挣路抢道的吵骂声,直上云霄。

错车、塞车、翻车,车上的粮食、蔬菜、海货、柴草散落下来,道上,水沟里,满地都是。弄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乘机往家拿的。

混蛋花说:“貔子窝男的是懒蛋子,女人是傻婆子。

一辆拉柴禾的大马车站在她家门口,她把家门拉开,爬到大车顶上,站在柴禾上,拿起一根柴禾柈子往家里扔去打鸡。她扔一个,嘴里喊一声:“呕什,老雕叼小鸡了。”打的门口的鸡咯咯飞跳。

她往家里扔一个柈子,嘴喊一声:“呕什”。

她扔啊,喊哪,往门里扔了十五、六个柴禾柈子。

车老板喊:“大嫂哎,你留点给我吧。”

混蛋花说:“你眼瞎了还有个圈呢,没看见我在打鸡? ? 巴么!狗蛋蛋当好肉嘞,你稀罕,老娘稀罕吗?”她嘟嘟唸唸下了车。

混蛋花天天站在门前,看到堵车时,上这辆车拽两棵大白菜,上那辆车拿两个大萝卜,鱼车来了抢两条鱼,粮食车来了,拿大瓢上车去挖……。

几天下来,混蛋花家里的东西没有地方放了,她想到了后院。

早上,她站在大门口,看到曹家孩子出门就堵住不让走,说:“小混蛋,叫你家大混蛋出来。”

孩子跑回家,把老曹拉到大门洞里。

老曹问:“大嫂,怎么回事儿?”

混蛋花说:“大门洞没租给你,走门洞要交钱!”

老曹问:“要多少钱?”

混蛋花说:“全家人一天一元钱。”

老曹说:“一分钱。”

混蛋花说:“一分钱不要。”

老曹说:“成交,就这么定了!”

混蛋花说:“月末交。”

到了月末,混蛋花到老曹家要钱,老曹说:“东家,为人办事说话要算数吧。”

混蛋花说:“你要吃老娘的豆腐?”

老曹说:“东家,兄弟不敢。”

混蛋花说:“交钱吧。”

老曹说:“当时你说,一分钱不要,你还来要什么?”

混蛋花说:“我的意思是要一元钱,不要一分钱。”

老曹说:“东家,你要这样说,咱俩上衙门去打官司吧。”

混蛋花说:“好啦,走大门的钱不要啦,东厢房给我用。”

老曹说:“南两间你用,北两间我用,中间的明间,谁也不准放东西,好走道用。你我各自锁各自的门。”

从此,东厢的南两间,被混蛋花弄来的东西装满了。

入冬后,弄子里道上的车少了,混蛋花没有机会从车上搞外捞,浑身不自在。

一天上午,她上草市去溜达,一进草市,站在草市边,看到卖什么的都有,心花怒放。

她先上豆腐脑摊,问:“你这豆腐脑没有外味吧?”

师傅满脸挂着笑说:“东老滩卤水点的,香喷喷,甜丝丝;牛眼蚬子汤打的卤,溜鲜溜鲜的。你尝尝?”

他拿出一个碗,碗里有半碗豆腐脑,又浇上半勺卤汤,送给混蛋花。

混蛋花把碗送到嘴上,一仰脖子,把半碗豆腐脑喝下肚子里。叭哒叭哒嘴,说:“你的卤汤糊锅啦,烟呛火燎味。”说完,她奔向另一个摊位。

豆腐脑师傅瞪着眼,摇摇头送她。

混蛋花走到油炸糕的摊位,问:“小师傅,你的炸糕是黄米面的吗?”

小师傅说:“大娘,是黄米面的,又香又脆又粘乎,馅是小豆的,稀甜稀甜的,你尝尝?”

她抓起一个炸糕,送到嘴上咬了一口,叭哒几下嘴,再看看另一个炸糕,拿起来咬一口,说:“小师傅,你看,这个炸糕还没炸透,白癞癞的。”说完,她把两个炸糕放在两只手中,边吃边走了。

小师傅赶紧把一块炸糕掰开一看,说:“这是来埋汰我的手艺,不是个东西。”

混蛋花走到一个卖花生米的老头面前。

这个老头,瘦的皮包骨头,满脸的皱纹如树皮似的,驼背弓腰,还不断的咳嗽,面前摆了一个小圆筐,里面装了十来斤花生米。

混蛋花问:“你的果仁是甜的还是苦的?”

老头说:“还有苦果仁吗?我长了六十多岁,没听说过,稀罕!”

混蛋花说:“南面有个小媳妇卖苦果仁。”

老头说:“这个年头女人出门不容易,赶集更是为难了。”

混蛋花说:“大姑娘要饭死心眼呗。”

老头说:“自己饿的三尺长二尺短,还操别人的萝卜干子心,走、走、走,你不买你走吧。”

混蛋花说:“如果你的果仁甜食食的,这点我包了。”

老头说:“你尝尝。”

老王波抓蟹子,望不能那一夹。混蛋花要的是这句话。

她抓一把花生米,半把揎进嘴里,心恨爹妈给的嘴小了。她叭哒叭哒地嚼起来,那个声音比猪吃食的声音都响,满嘴白沫子。

老头看她那个吃相,摇摇头,拐起小筐走向别处。

混蛋花把嘴里的花生米吞下,用手抹了抹嘴,说:“老混蛋,狗食钵子拉拉汤。”

混蛋花在老爷庙弄子这条道上,在大草市的集上,就这样混了十来年。这年的四月初,小混蛋巴山武回到貔子窝当巡捕了。

小混蛋巴山武在金州读书,读到高中毕了业,已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帅哥了。

他舅舅张本福通过张本政的关系,给他谋了一个巡捕的差使,四月份到貔子窝警署干事。

临行前,张本福对他说:“小武子,咱汉人是个奴才命,前清时给满鞑子当奴才,现在又给东洋鬼子当奴才。孙中山想叫汉人当家作主,弄的头破血流。当日本人的奴才,我们张家的爷们都认命了,所以,我们张家成为关东州的大富豪,日本人也敬我们家三分。

‘‘我要你也认命,成为貔子窝的大富豪!

‘‘我要你,对日本人要像猫一样温顺,要像狗一样忠诚;当巡捕,要像驴一样能干,要像狼一样的凶狠!用中国人的血养日本人,用中国人的命往上爬!

‘‘小武子,我讲的这些,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巴山武回答:“舅舅,我永世不忘!”

混蛋花看到儿子回来了,心里乐开了花。

中午做饭时,混蛋花把房门大开,坐在锅台前,右手拿着烧火棍,敲打着锅台的脸,边敲边说:“儿啊,儿啊,你可当了官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啊。这十年,你妈在家受人欺负,你要好好收拾他们,解你老妈妈的心头气!心头的恨!”

说出“恨”字,她双手握着烧火棍,狠劲疯打那锅台的脸,摇头晃脑,头发都散了,成了一个披发鬼了。

道西对门的宫家老媳妇,正在门房做午饭,端着盆从厨房出来倒脏水,倒完脏水之后,习惯性抬头往东望 ,看到弄子里的道上,上下都站满了大车小辆,车老板围在巴家门前。

宫家老媳妇认为混蛋花家出什么事了,把手中的盆,从窗递进厨房的菜板上,急忙串过东道跑上巴家门前的台阶,扒开人缝,塞到巴家门外,看到混蛋花坐在锅台前,飞舞着烧火棍大战锅台,烧火棍像雨点一样,敲打着锅台脸。

车老板们鼓掌,喊:“好!”

宫家老媳妇问:“二婶,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车老板说:“这叫寡妇发闹,在灶王面前耍叉!”

众车老板大笑。

宫家老媳妇说:“二婶呀,你打的是灶王的脸哪。”

混蛋花牙根咬咬着,头战战着说:“老娘不但打灶王的脸,还要打他妈那个大腚呢!”

一个车老板喊:“妙,还有他妈那个大腿,粗不嫩墩!”

众车老板又大笑起来。

宫家老媳妇问:“二婶呀,灶王怎么得罪你了?”

混蛋花答:“老娘俺告诉灶王,俺儿当官啦!”

车老板甲说:“不就是当条狗吗?”

混蛋花说:“叫日本人给我出气!解恨!”

宫家老媳妇说:“二婶呀,你一个人过日子,邻里的大人孩子,都帮过你的忙,你都忘了吗?”

混蛋花说:“老娘记不了那些。”

宫家老媳妇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混蛋花说:“报他娘个屁!”

宫家老媳妇转身向西,围观人闪开人缝,她从人缝中走回家。

车老板乙说:“这往下,你别想从我车上拿到一指盖东西!”

车老板丙说:“你小心点,今晚上灶王爷必找你算账!”

混蛋花火眼瞪的锃亮,不放声了。

晚上,混蛋花躺在炕上,想到儿子当官,心里激动,兴奋,但又有点害怕,在炕上翻来覆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戏装的人站在她面前。这个人,满脸大紫泡,指着她说:“混蛋花,你看看你把我老脸打个什么样子。”

混蛋花问:“你是谁?”

穿戏装的人说:“我是灶王!”

混蛋花说:“你找打!”

灶王问:“为什么?”

混蛋花说:“我年年供着你,你一点都不管护。”

灶王说:“你这个女人,做人像狼一样贪婪;当妈,教儿走邪道;年年上天我给你言好事,怎么能说不管护?”

混蛋花说:“放你娘的臭蛋屁,你向玉帝讲两句好话就算管护啦?你怎不向玉帝给俺儿要个皇上当当,给老娘我一个金殿坐坐!”

灶王说:“你有那个德行吗?!你有那个福份吗?!”

混蛋花说:“什么驴马德行,什么蚧疤子福份,玉皇不给俺官坐坐,日本人给呀,气死你!”

灶王说:“你背叛祖宗,以贼为荣,按巴家家法,要杖你二百棍,打你个魂飞魄散!我去上告玉帝。”

混蛋花说:“你去告吧,我拿烧棍等着,玉皇大帝来了,我敲他的后鸭蛋!”

灶王说:“养恶必打脸,我该打!我治不了你,傩侠必治你!”突然,他大喊:“傩侠来了。”

混蛋花吓醒了。

她爬起来,坐在炕上越想越生气,跳下地,走到外地,从锅洞里抽出烧火棍,把灶王的供板打翻在地。

巴山武回到貔子窝,穿上礼服之后,那是一百斤牛九十九个皮,牛个鳖羔样。走大街小巷,串弄子、胡同,遇到里弄邻居的大人小孩,他脸望天而过,遇到日本人,哈腰一躬,说:“抠你脚丫。”

老爷庙弄子往西,有一个宰鹅房,房前有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中间有三棵几丈高的大刺槐树。它们相距五尺,像个等腰三角形,树叉互相插交,从海上看,平时是个大绿伞,开花时是一个大白伞,那香味,东西南北风能送十里之远。这期间,大人们都爱坐在树下闻花香,小孩们都爱在树下玩耍。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有二十几个小学生,围着大槐树跑圈圈,边跑边跳边唱着一首儿歌。

歌词是:

抬起头,笑呵呵;

挺起胸,咬牙过!

一二三四五六七,

毛毛虫去吃大公鸡。

日出于东没入西,

小鬼子在山西哭泣泣。

抬起头,笑呵呵;

挺起胸,咬牙过。

子丑寅卯数到西,

大公鸡抑头朝天歌。

太阳出来红似火,

小日本灭在咱中国!

大人们笑着跟着孩子们的节奏拍巴掌,孩子们踩着大人的巴掌点唱的更齐正。

孩子们唱的高兴,突然听到一声大骂:“叭嘎!”

大家一看,是新巡捕巴山武。

孩子们站住了,不唱了,楞楞地站着。

巴山武怒视孩子们,说:“你们唱反日歌,统统死了的死了的!”

孩子们瞪着惊恐大眼睛看着巴山武。

巴山武问:“谁教你们唱的?”

孩子们有一个哇的一声哭了,紧跟着都大哭起来。

巴山武说:“叭嘎,统统的上衙门去!”

孩子们的哭声更高了。

突然,一个大人喊:“孩子们快跑——。”

孩子们像一群家雀,哄的一声四面八方飞去。其中有一个孩子边跑边骂:“小叭嘎,×你妈!小叭嘎,×你妈!……”

巴山武从此得名小叭嘎。

小叭嘎顺着骂声望去,看见骂他的那个孩子是对门宫家的孙子——宫长青。

他飞步去追宫长青。宫长青钻门洞,串胡同,翻墙头,跑房顶,他也跟着钻、串、翻、跑,一块石头朝他迎头打来,把他打昏在地。

宫长青他们吓得不敢回家,不约而同地跑进老爷庙东面的韩家大院。

韩家大院是一个破败的大院,无人住居,大院内套有六、七个小院,一大份人一个小院,看上去是经过了一场大火的的劫难,剩下了残垣断壁。这场火劫的故事,是小貔子斗小鬼子的故事,惊天地,动鬼神,详情后续,从中读者可以看到,貔子窝的人貔之谊。

这个地方后来成了貔子窝的花子窝,也成了孩子们惹了乱子之后,不敢回家的避难所,参谋部。

宫长青他们跑进韩家大院,看到众花子在打瓢、敲碗、唱歌。

宫长青他们坐在众花子面前哭了起来。

一个岁数大的花子,外名叫老要饭的问:“剁尾巴的猴子们,怎么不上房揭瓦啦?”

花子甲说:“笑着猫尿尿,好孩子去觉觉。”

宫长青他们放声大哭。

老要饭瞪起眼,大声说:“这里死人了吗?给你脸了!有事说事,没有事滚蛋!我格硬的慌!”

宫长青说:“我们唱了‘亡鬼歌’,被小叭嘎听到了。他来抓我们,我们不敢回家,我们来求你啦。”

老要饭问:“你们在哪儿唱的?”

宫长青答:“宰鹅房门前,大槐树下。”

老要饭问:“当时谁在场?”

宫长青答:“那么多人。”

老要饭问:“岁数大的?”

宫长青答:“都爷爷。”

老要饭对孩子们说:“这个乱子大了,弄不好你们要家破人亡了。”

你们不要怕,咱们有交情,你们帮过要饭的肚子,要饭的今天要救你们的小命。

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给我报上名来。’’

宫长青开始点名:李家、刁家、宋家、修家、唐家,……郎署长孙子——郎不丢,菊会长孙子——菊玉成,……

老要饭说:“孩子们,救你们的办法有了。”

众孩子一起问:“什么办法?”

老要饭反问:“你们见了小叭嘎害不害怕么?”

众孩子说:“害怕。”

“他拿个大棒子,凶凶的”

“他那死羊眼,怪吓人的。”

老要饭问:“小叭嘎怕谁?”

宫长青答:“他见了日本人就哈腰。”

老要饭问:“大人给你们创胆,你们还害怕吗?”

众孩子同声答:“不害怕!”

老要饭说:“你们不害怕,我就敢帮你们!”

众孩子 同声答:“不害怕!”

老要饭说:“你们不害怕 ,我也不害怕 ,好,你们都得听我的。”

宫长青对众孩子说:“哥们,都要听要饭爷爷的,谁不听,谁就是小驴蛋子!”

老要饭说:“第一,孩子们,你们咬死了,就是没唱‘亡日歌’唱的是‘打虎歌’!‘打虎歌’你们会唱吧?”

孩子们齐唱:

一二三四五,上山抓老虎,

老虎不吃面,单打王八蛋!

老要饭说:“在鬼子面前,在爹妈面前,不管在谁面前,就说唱‘打虎歌’,其他歌,一个字也别提,一定要咬死,就是打你,你也不能说!一说了,你们的小命,你们全家人的命就没了,我们这帮要饭的,也要被打眼了。这可不是玩家家,你们一定要记着!”

众孩子点头。

老要饭说:“第二,找证人。孩子们,你们好好想一想,听你们唱‘亡鬼歌’的大人都有谁,一个个把他们点出来。让他们出来作证,说你们唱的是‘打虎歌’。”

孩子们边想边点名:都爷爷、张二爷爷、胡三爷爷等四十多人。

老要饭对众花子说:“穷哥们,你们去把这四十来个老爷爷找出来,叫他们出来做证人,证明孩子们唱的是‘打虎歌’一定要证死!数来宝领人去吧。咱们在财神庙后相聚。”

数来宝站起来,领众花子而去。

老要饭说:“第三,找帮手。郎小子,回家去闹你奶奶,把你奶奶领到大衙门门口。菊小子你也回家闹你奶奶,把你奶奶也领到大衙门门口。署长的老妈,商会会长的老妈,两位老太太站在衙门口,这个面子大。”

两个小子拔腿往家跑。

老要饭站起来,伸伸懒腰,说:“孩子们跟我走,上大衙门去打官事!”

小叭嘎跑回警署,没向巡捕长吴虒飞,日本警察巡查部长宫川报告,而是直接跑到署长办公室门口喊:“报告。”

渡边喊:“进来。”

小叭嘎推开门,走到渡边办公桌前一礼。

渡边问:“你的事的有,讲!”

小叭嘎向渡边一麻袋,一马斯,嘎嘎嘎你妈地讲。……

渡边听完之后,站起来问:“反日歌的内容的?”

小叭嘎讲:“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渡边怒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叫反日,叭嘎,滚!”

小叭嘎跑到巡查部长宫川门口喊:“报告。”

宫川喊:“进来。”

小叭嘎推开门走到宫川桌前一礼。

宫川说:“讲。”

小叭嘎又是一麻袋,一马斯,嘎嘎嘎你妈地讲。

宫川说:“唱的听听。”

小叭嘎:“我的不会。”

宫川问:“内容的什么的?”

小叭嘎:“记不准。”

宫川指着小叭嘎骂道 :“叭嘎,你的怎么知道是歌的反日?”

小叭嘎急忙说:“小日本灭在咱中国。”

宫川大声吼叫:“你的反日的干活!”

小叭嘎连声说:“小孩子们唱的,小孩子们唱的。”

宫川离开座位,推开门,喊:“吴虒飞。”

吴虒飞从办公室跑到走廊里,喊:“有!”

宫川说:“巴山武的报告,小孩子们反日歌的唱,你的带巡捕把他们的抓来!”

吴虒飞看了小叭嘎,心里说多事,但向宫川一点头:“哈一。”

吴虒飞说:“巴山武,召集巡捕在大门口集合。”

不一会儿,巡捕在警署大楼门前集合。

警署大楼,民政署大楼并排建在高处,貔子窝人叫大衙门,离下面财神庙街大道有百八十个台阶,从大道往上望去,黑乎乎,白苍苍,阴森森。

这时,老要饭领二十几个孩子,都老头领着一群老头,还有两帮年青女人搀着两个老太太站在大衙门的阶梯下。

同时,渡边、宫川等日本警察也来到警署门口。

小叭嘎指着台阶下的孩子们,对渡边和宫川说:“署长,部长,就是他们反日歌的唱。”

宫川,渡边等人从台阶往下走。

孩子们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抓老虎,老虎不吃面,单打五八蛋!”

孩子们反复地唱。

宫川急步走到孩子们面前,问:“你们唱的歌,好听的,好听的。”

孩子们还唱。

宫川问:“名字的叫什么?”

宫长青答:“打虎歌。”

郎署长老妈妈说:“渡边署长,你好。”

渡边署长身一躬,说:“老夫人,抠你脚丫,什么惊了你的大驾。”

郎小子说:“大人,我们唱打虎歌玩,小叭嘎说是反日歌,来抓我们。”

郎老夫人说:“我孙子吓得浑身打战。这孩子胆儿小,一吓就掉魂,几天几夜的睡。我害怕呀,扣个反日的帽子头上,郎署长也得枪崩了吧?”

宫川问:“谁的是小叭嘎?”

众孩子手指巴山武。

渡边说:“巴山武的是小叭嘎,小叭嘎的是巴山武,小牙路的是谁?”

吴虒飞说:“署长大人,巴山武骂小孩子,小孩子们给他起个外号。”

渡边说:“这是骂人的干活,不好的,不好的。”

吴虒飞说:“貔子窝人有个说法,没有外号不发,所以大多数人有外号,什么驴头啦,狼嘴啦,荒料啦,叫起来大家都挺乐的。”

渡边问:“你的外号?”

吴虒飞答:“张飞他妈。”

全场人都笑了。

渡边笑出眼泪,一边擦眼一边问吴虒飞:“什么意思的有?”

吴虒飞说:“我的名字叫吴虒飞,有一句话:‘无事生非’,我姓吴,名字中有个张飞的飞字,这不就成了张飞他妈了。”

警察和巡捕都笑了。

有人喊:“不对呀,他是个公的,应该叫他大舅。”

巡捕起哄喊:“他大舅,他大舅……。”

周围人拍掌笑。

渡边笑着说:“要西,要西。”

他回过头来,又问吴虒飞,说:“他的小叭嘎的发财大大的,我的也要发财大大的,叫个什么的外号?”

路边一个人喊:“大疙郎!”

巴山武对渡边说:“他的骂你……”

没等巴山武说完,吴虒飞抽他一个大嘴巴子,说:“你懂那妈个屁,大疙郎是大头领的意思,也是官大的印的意思。这个外名是最好的不过了。”

渡边反复的小声念叨:“大疙郎,大疙郎……。”

巴山武又说:“大疙郎骂人的干活……。”

吴虒飞又抽巴山武一个大嘴巴子,说:“无事生非的东西,我是张飞他大舅,你是张飞他小舅吗?”

大家先是一愣,停了一会儿,便哈哈大笑起来,把走路人都笑愣了。

渡边问巴山武:“小叭嘎,你说的骂人意思的什么?”

小叭嘎张巴嘴,说不出来。

渡边狠狠踹了小叭嘎一脚,骂了一声:“叭嘎!”

小叭嘎被踹倒在地。

吴虒飞说:“渡边署长,像巴山武这个愣头青无事生非,招来了傩侠,半年的安定没有了,影响你的政业。我看,还是善解了吧。”

渡边说:“要西。”

吴虒飞向道上的众人摆手,说:“散了吧。”

众人刚刚转身,小叭嘎喊:“孩子们,谁会唱一二三四五六七?”

老要饭向孩子们一摆手,孩子们分东西向道两边跑去。

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我会唱。”

道上刚散开的大人、小孩都站住了,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站在道上,光腚光溜,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细细的两条小腿,挺着一个大肚子。

小叭嘎说:“你唱一个。”

小孩说:“你给我两个饽饽啖,我有劲唱。”

小叭嘎跑回警署。

这期间,大家都看着那个小孩,谁也不动也不说。

小叭嘎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跑回来,跑到小孩面前,问:“小孩,你叫什么?”

小孩说:“我不告诉你,你把饽饽给我。”

小叭嘎把两个馒头给了小孩,小孩把馒头拿在手中,狠咬一口,头不抬,眼不睁,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两个馒头下肚,那两个馒头有八两粮。

小孩摸摸自己的大肚子说:“这朝可饱了。”

小孩唱:一二三四五六七,

小虫去吃大公鸡。

日出于东没入西,

小鬼子在山西哭啼啼。

…… ……

小叭嘎指着刚要散去的孩子们说:“他们唱的就是这个反日歌。”

老要饭小声说:“唱打虎歌。”

宫长青领头高唱:“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吃面,

单打王八蛋。

郎老太太说:“俺孩子唱的是打虎歌。”

菊老太太说:“这个歌,我为孩时也唱过。”

都爷爷说:“我们这些老东西,当时都坐在大槐树下。”

渡边看看两位老太太,这是貔子窝官员的家属,再看看这些老头们,这是貔子窝的居民,如果杀了他们,将惊天动地。他看看那个吃馒头的小孩,孤零零的一个小生命,计上心来。

他走到小孩面前,问:“小孩,你的叫什么的名字?”

小孩答:“小北山。”

他又问:“你的家住哪里?”

小北山答:“老白山,旗杆底。”

他三问:“你唱的歌,谁的教你的?”

小北山答:“没有人教,跟着唱就会了。”

渡边怒瞪驴眼,大叫:“你的死了死了的!”

他吼着,飞起一脚把小北山踢个天蹦高。

小北山飞起一人多高,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渡边走到小北山身边,抬脚狠踩小北山的小大肚子,渡边脚上穿的是大马靴。

小北山上喷白的,下呲绿的,气绝身亡。

渡边大吼:“统统的滚蛋!”

大家吓的连跑带颠地散去,有很多小孩吓掉了魂,家里忙着叫魂叫了三天。

两个老太太回家三天没吃饭。

渡边说:“他大舅,小孩的放在道上三天,你们的二十四小时的看守。”

这一天,貔子窝人如流水一样看小北山,无人不流泪。回家后,谁也不想吃饭。

灵凤她们十姐妹看完之后,往回走哭了一溜道。

晚间酒楼关门之后,灵凤对众姐妹说:“傩侠不在家,咱们姐妹当傩侠。”

郭当荣说:“这个小北山要是我弟弟,我会发疯的。”

巧凤说:“傩侠的三章要镇住鬼子。”

灵凤如此这般的说出了妙法。

十姐妹穿上夜行衣,戴上傩脸,飞跃屋脊,来到上财神庙街渡边的家。

渡边的家是两层日本小楼。十姐妹有五人在外围放哨,三人在园内守卫,灵凤和郭当荣进家。

渡边呼噜打的震天响,街上走道的都能听到。

灵凤和郭当荣拉开渡边睡间房门,走进渡边身边,一刀结果渡边的命。

她俩把渡边身子扔到院子里,院里的三个姑娘把他抬到财神庙后。

灵凤从财神庙后,借着路灯的灯光,看灯光下小北山守尸的是小叭嘎。他拣起一块石子,一扬手把路灯打灭。

小叭嘎在惊恐中灵凤站在他面前,说:“小叭嘎,你看看傩侠是什么样?”

小叭嘎睁眼一看,彤红小脸一窄溜,二尺来长,吓的他昏了过去。

灵凤她们,把小北山尸身用白布包着,送到粉子沟埋了。把渡边尸身放在小北山死亡之地,贴上一张大纸,写道:“小鬼子,违背傩侠三条者杀!”

傩侠案发生在貔子窝和大连市,军方头痛,警察无奈,巡捕害怕。

貔子窝又发生了傩侠案,关东州军方和警方联合成立一个小组,组长是特高课一名刑侦高手,名叫井下谷碧子,领着四名警厅刑侦高手来到貔子窝。

开会时,小叭嘎一看谷碧子是个大美人,雪白的脸蛋红嘴唇,弯弯的眼眉大眼睛,他醉了。

谷碧子嘎嘎嘎,一麻袋一马斯的讲完了话,貔子窝的警察、巡捕没有一个发言的,都看着她,目光复杂。她高傲地挺了一下胸。

有年没月,小叭嘎说:“我见到傩侠。”

旱天一声雷,谷碧子顺声望去,看到一个小帅哥,长了一身奶膘,小脸白净净,肉嘟嘟,胖乎乎,那双眼色迷迷的望着她。

她心一动,问:“好看的有?”

小叭嘎说:“彤红小脸,一窄溜二尺来长。”

“为什么不抓捕?”

“我被打昏了。”

“有什么办法抓傩侠?”

沉默。

小叭嘎说:“杀貔子窝人,傩侠就会现身。“

谷碧子说:“办法的有了,引蛇出洞。“

这年伏里,貔子窝地区遇到掐脖子旱,上午东南风,下午西北风,俗语说,早东晚西,刮干井底。白天,周围白云朵朵,貔子窝头上无一丝云彩,下午太阳似下火,日本人测的温度是35℃。半

月之后,树木焦梢把叶稀,大地庄稼把头低,小河干枯,浅井见底。

供貔子窝镇内用水的大井快要见底了,日本人就控制用水,早、午、晚限时供水一个小时,并规定,中国人用自来水洗澡,按经济犯论处。

宫长青一天下午,他偷偷在家里接了一盆水,拿到院子里,放在地上,刚用双手往身上合水,突然飞来一群家雀扑进水盆里,边打扑腾洗澡,边喝水,边叽叽喳喳地吵闹,招来更多的家雀,院子里家雀铺地。

宫长青火冒三丈,找了一根棍子拿在手中去打家雀。他打一棍,家雀腾飞而躲,他打不着。他打呀打,家雀飞呀飞,打了一阵子,他打累了,坐在地上瞅着家雀。家雀站在水盆边上叽叽喳喳,歪着头看着他。

他坐在地上向家雀瞪眼,觉得后背像火烧似的痛。他跑到盆边,家雀哄的一声腾空而飞。他抓起水盆,把盆举过头,把水从头浇下。

家雀唿的一声扑到他身上抢水喝,弄的他身上又痛又痒。

小叭嘎走进院里,指着他说:“叭嘎,宫长青,抓你个经济犯!”

长青他妈赶上来,说:“小武子,彤红小脸一窄溜二尺来长,就站在你背后。”

小叭嘎“妈”的一声说:“又来了。”转身跑出门外。

宫家有一位老爷子七十多岁,名叫宫宝盛,是宫长青的爷爷。

小叭嘎跑了之后,宫宝盛对长青他妈说:“她老嫂子,我馋面条啦。”

长青他妈说:“不敢做呀。”

老人家“嗨”的一声,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长青他妈说:“爹,别着急,俺给你做。”

老人家说:“她老嫂子,俺大概填了馋病了,那面条馋的俺没有抗。”

长青他妈到门房厨房把面条做好,把碗放在圈盘上,右手端着圈盘走在院中,突然传来一句:“老嫂子,做点什么好吃的,鲜溜溜的大长味,我在街上都闻到了。”

长青他妈回头一看是小叭嘎,不知怎么办好,一下看到上房门前的大黄狗,喊:“大老虎,快来呀。”

坐在门口的大黄狗,忽的一家伙把小叭嘎扑倒在地,吡牙怒视着他,他爬起来跑出大门。

宫长青他妈是小脚女人,端着盘子,扭扭扎扎跑进上房,把面条送到老公公面前。

宫宝盛吃了三、四口,又喝了一口汤,说:“他老嫂子,够啦,拿走吧。”

长青他妈说:“爹,多吃点吧。”

宫宝盛说:“人老了就发溅哪,不吃吧,馋,不知自己能吃多少,吃吧,三口二口就够了,就是叨叨人。”

小叭嘎被狗吓的跑出门外,但一想不对劲,又转身从大门外跑进院中,直奔上房宫宝盛那间窗台。

他站在窗外往屋里一看,喊:“叭嘎,老嫂子,我抓你这个经济犯!”

小叭嘎这一声喊,吓的长青他妈一腚墩坐在地上,宫宝盛“哽”的一声背过气去,再也没返过来。

小叭嘎转身冲进屋里,把桌子上的一碗面条端在手中,狉颠狉颠地跑回警署,放在谷碧子的办公桌上。

他说:“大组长,蛇出洞了。”

谷碧子下令,把宫长青和他的妈妈抓到警署,白天把他娘俩绑在电杆下晒干,等傩侠现身来救。

宫宝盛老人,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全家人赶海扒牛眼蚬子为生,起五更爬半夜的干,在貔子窝地区弄到小康水平。一家人,四合大院,独门独院,善帮四邻,不言回报。

一个平常百姓之家,遇到这样的塌天大祸,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哥儿四个,商量来商量去,只好先办丧事,发送老人。

宫家办三天丧事。

第二天中午,帮忙人按桌吃饭,混蛋花走进院子里,说:“嗳呀,老宫家好噍酤呀,可得给我一个桌角。”说着,她就坐下了,拿起筷子奔向红烧肉。

干活人都没动筷子,气的帮忙头铁面李,拿起一根条子打在她的手指上,她手中的筷子落地,痛的她直摔达手。

帮忙头铁面李说:“混蛋花,你真的不知害臊药多少钱一斤吗?”

混蛋花说:“杠头李,你打老娘你就是打日本人!”

这个纲上的太玄了,弄的众帮忙人目瞪口呆。

铁面李说:“好家伙,貔子窝好风水,钻出来个日本人他妈,谁封的?!”

混蛋花说:“烧火棍封的,气死你!”

铁面李学包公的样子,喊:“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把混蛋花扔出大门外!”

帮忙人中四人应声大喊:“好!走出来像大个铁塔似的四个大汉,像抓小鸡似的把混蛋花抓起来,扔出大门外。

全院人大笑。

宫二对三个兄弟说:“混蛋花这么一闹,明天出殡弄不好谷碧子能来砸场子,谁能压住?只有向傩侠求救——挂红灯。”

晚上,宫家灯笼杆上挂上了红灯。

半个小时之后,貔子窝周围都挂上了红灯。

从海里向镇里望去,最高的红灯是妈祖娘娘庙的红灯,像红宝石一样,分外的红,分外的艳,分外的亮。

娘娘庙的红灯高照天空,那是妈祖亲自动身救人的信号,这是岛里岛外,施用船和貔子窝人扎根于心的事。

貔子窝的日本人害怕了,警、巡更害怕了,都躲了。

大衙门门前广场,一根电线杆上绑着宫长青母子二人,小叭嘎,谷碧子二人相对坐在一张方桌旁,唠嗑、喝酒,在等待傩侠的出现。

顺风酒楼上板之后,灵凤她们坐在一起商量救宫长青母子之事。

这时,无声无息,不知从哪儿进来两个美丽的大姑娘,看一眼使人心里透亮。

灵凤问:“两位姑姑,是东街胡记药房的吧?”

巧凤说:“对对对,你们叫人喜欢,嗳,你们从哪儿进来的?”

十女嘻嘻笑着,站起来双手抱拳,说:“二位姑姑好。”

一位胡女说:“我叫胡金婵,她叫胡秀英,我们俩受妈祖娘娘之托来救宫家母子。”

灵凤问:“这件事怎么惊动娘娘的神驾了?”

胡金婵说:“宫二赶海,每逢白天大雾封海,娘娘的红灯不起作用,他在大雾里呼喊转不过向的人跟他走,因为他的脚认识回家的路,他的喊声:‘我是宫二,大家跟我走。’每一次,他能救上上百的命,二十多年时间,他救了几千个人。他积了大德,灵光冲天。现在他家里有难,挂红灯向傩侠求救,众神都来帮忙。”

众女听傻了。

胡金婵继续说:“姑娘们要杀谷碧子,小叭嘎。妈祖娘娘慈悲,要叫她们俩个变傻,爹妈不认,等小鬼子投降了,她们精神就正常了,也有人管她们了,她们再也不能害人了。”

郭当荣问:“小鬼子什么时间投降?”

胡金婵说:“你们也是修行人,问它何用。”

说着,她掏出两丸药给灵凤。

灵凤接药。

她继续说:“你去给现场摆上奇门阵,把药丸给她们俩吃下,把宫家母子背出来送回家,这事就成了。”

说完,两个胡女不见了。

唐敏说:“我还没看够呢!”

赵晶说:“我还没听够呢!”

众女摇头叹息。

灵凤说:“干活!”

众女整装站在灵凤前。

灵凤说:“起!”

众女从窗飞去,飞向大衙门前。

大衙门前,浓雾,路灯有亮无光。灯下,谷碧子,小叭嘎在对酌。

八女按八卦方位插上筷子。

灵凤走到谷碧子,小叭嘎中间,双手把药丸打入各自口中,硬使他们吞下。

巧凤把一根筷子插入阵眼之中。

奇门阵启动。

谷碧子,小叭嘎起身,随着阵中幻影而动。

郭当荣、郭当铃从阵中背起长青母子俩飞跑。

宫家正在烧夜纸,门前喇叭戏哭,院内灵前纸灰飞扬,宫家四兄弟捶胸顿足地哭,哭着,哭着,不知什么时候,长青母子坐在灵前发呆。

长青爹刚张嘴要喊,宫二双手一摆,说:“不要说,悄悄的,向傩侠和众神磕头。”

兄弟四人向四方磕头。

一大早。有五成貔子窝人跑到大衙门门前观风景,只看到谷碧子和小叭嘎脱的光溜溜,抱在一起亲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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