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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遇

那是厉霄的前世,遇到他时,是个非常平和的日子,然而后来她再想起来的时候,总觉得那画面很不真实。

那日她带了一个亡魂,是个和家人走散了的小孩子。一般如果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死后魂魄都不会被困在一处,那孩子似乎是因为一场疫病,和父母先后死在了一起。父母先走一步,因为担心幼子,于是迟迟不肯渡过黄泉,成了孤魂野鬼。后来孩子也没能挺过去,死了后倒反而家人团聚。按理说应该有死神来接那孩子去死界转世的,但孩子依恋父母,不愿跟着死神,自己甩开死神逃掉了。死神是不管孤魂野鬼的,接那孩子时施的结界阻断了他人,孩子冲开结界时父母早已不在原地。

白溪偶然碰到了那孩子,孩子还小,不过七八岁,和父母走散了虽然害怕,却也知道等在原地。白溪料想父母应当不知道孩子只是被死神的结界隐匿了起来,所以着急去寻,但想来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于是打算带着孩子在附近找个隐蔽之处用灵力探查,再慢慢等候。

那孩子倒是很愿意跟着白溪的,两人在附近没走太久,白溪在一个山涧附近发现了一些隐蔽的人走过的踪迹。她死后白日大多时间远离人烟,都在深山一类地带修养生息,隐隐记得好像这样的痕迹就是有人在附近生活。想着孩子刚去世没多久,应当还是亲近人的,为了安抚下孩子的情绪,也当是散心,她于是带着孩子顺着踪迹寻觅。低身跨过密密林间高低不平的山路,从一个高耸山石间的缝隙处挤过,又走了一段隐于树丛间的小路后,突然光线明朗起来,一块宽敞的地方呈现出来,一方小屋燃着袅袅的炊烟。

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人背对着白溪两人在忙碌着,似乎刚劈完柴,一口大铁锅在土砌的灶台上烧着,青年打了桶水哗地倒了进去,瞬间呲拉地冲起了白烟。好像是要做面条一类的吃食,白溪瞥了一眼那小孩子,孩子似乎很喜欢这种场景,也许生前父母平时就是这样忙碌的。白溪默默笑了笑,拉着他就那样看着青年做饭,自己心中也流过一阵暖流。她想起了自己生前那个对自己好的少年和少年生疏的“翡翠”面,几百年了,死后之人无须饮食,她到底也没有再尝过那个味道。

白溪想着反正青年也看不到他们,正自在着,突然青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凌厉,夹杂着一股戾气袭来。白溪和孩子都吓了一激灵,青年凌厉的目光一晃即逝,但仍直直地盯着她们的方向。“难道我们自带了什么阴气不成,有些人生性敏感的,也许能察觉。”这么想着,青年突然开口说话了,“你们是谁?”

白溪一愣,下意识地往后看去,但前后左右除了她们,都没有第三个“人”在。

“别看了,就是你们。”

“我们?”白溪终于忍不住回答。

“是啊,除了你们,这里难道有其他人?”

白溪哑然,她们可不能算人,然而这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事情吗,她头一次听见活人这样问她。

“我们都死了,他还能看到我们呀?” 白溪正错乱着,那孩子倒直率地问起来,白溪尴尬地夹在两人之间,一时间不知先回答哪一边好。

青年听了孩子的话,倒是一点没有惧意,反倒先开口道,“原来二位是已死之人,我刚才忙活着,一时看差了。” 见白溪一脸茫然,他解释到,“姑娘应当是第一次见到生有阴阳眼之人吧。”

“阴阳眼?我有听闻,但从未见过。传闻生有阴阳眼之人可以看见鬼魅魂魄,与人无异。原来真有其人。”

“世间的事情,奇妙的可多呢。”青年顽皮一笑说。“二位看来并无恶意,想也应该不是随意逛到此处吧。实不相瞒,我这里地处偏僻,别说活人,连孤魂野鬼都不来踏足。二位白天游至此处,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要是迷路了,我可以帮二位带路。”

“公子眼明心亮,我们确实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这孩子原是和他父母一起的,因际走散了,不过应当相隔不远。我想着找个隐蔽处安顿他,再替他好好找一找的。”

“姑娘客气了,我倒不是什么公子,不过是个匹夫,在这里隐居度日罢了。我虽然年轻识浅,但早几年游历各处时也识得一些朋友,想来应该帮的上忙。二位不嫌弃的话先稍许坐坐,让我吃过饭再帮二位打算。”

白溪本想着拒绝,但是青年以热诚的眼光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她就应了下来。

青年让白溪和那孩子自便,自己复又去忙碌了。虽然青年的小屋隐于山林之间,十分清凉,因为做饭,青年仍出了一头的汗。白溪坐下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青年,他的轮廓硬朗,一双深邃的眼睛隐于剑眉之下,鼻梁高挺,面无表情时难免显得冷峻,但刚才说话期间,白溪只感到他真诚坦率,并没有隔阂之感。

青年又稍许忙碌了几许,终于端上来了三碗面,白溪倒愣了,“这是?”

“哦,我知道你们无须进食,但是毕竟来了我这陋舍,光自己吃饭总显得有些不妥。我知道有些灵力高强的魂魄有干涉现世之物的能力,看姑娘并非一般魂魄,应当有法将两碗面化成灵能吧。”

白溪哑然,她没料到青年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踌躇道,“我确实可以将这碗面化成我们可‘食‘之物。”

“那就太好了,今天本来只打算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我自己的,没想到有客人来,做的太简陋了,还望别笑我。”

“公子也太客气了。”

“我叫严骁,姑娘还是不要一口一个公子称呼我了,我自己野惯了,听着怪别扭的。”

“好,谢谢你严骁。” 白溪微笑着说。

严骁也回应了一个真诚的笑,“那姑娘怎么称呼?”

“失礼了,我叫白溪。”

“我叫钱袋儿!” 一旁的孩子抢着说到,惹得白溪和严骁都笑了。

“是个好名字啊!那我今天可是招财进来啦,可得请二位赏脸吃个饭,以表答谢。” 严骁打趣道。

大家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严骁开始吃他的面。白溪说着不客气了也开始动用灵力,将那两碗面转化成了魂魄可食的灵能。一般魂魄是不会干涉现世的,做这种吃人类食物的事对魂魄也并没有很大的帮助,因为将现世中的饮食转化成灵能本身就要消耗灵力,先创亏空再补亏空,多次一举。但是严骁一片好意,白溪也就没有拒绝。

严骁做的是一碗简单的面,其实说是简陋也不为过,因为连一片肉也没有,只有几叶青菜飘在面上。白溪看着那碗面,想起来遥远过去她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她被所有人视为不祥,只有一个少年愿意帮助她。她不知道少年的全名,少年从未说过。她只知道他名晓,比自己大两岁,于是她叫他晓哥哥。晓哥哥也不会做饭,为了改善白溪的饮食,每每偷了别人家的菜做成一碗清汤菜面,但就是那么一碗面,都比白溪平时吃的东西要好上十几倍。白溪尝了一口严骁做的面,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起了过去的原因,她觉得这碗面的味道,是那么像她生前吃的那青菜面,她一边吃,一边不禁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白溪和严骁各自专注着吃面,钱袋儿却在一旁吐槽起来,“大哥哥,你这做饭的手艺可真差!比我娘做的差远啦!”

严骁倒也没生气,“那找到你娘之后,你可得让你娘教教我,我也好久没吃好的了。”

吃完了面,天色已晚。严骁起身收拾了碗筷。暮色降临,天边的彩霞映红了一片。夜晚是魂魄的时间,游魂们会四处游荡。白溪心想要探寻钱袋儿父母的踪迹,拖到更晚就不好了,她能感到来时跟踪的灵力痕迹在渐渐消散,于是便起身作势要告辞。没想到严骁先开口了,“这附近有一去处,灵能旺盛,晚上会引来各处的魂魄,我猜这孩子的父母多半会不自觉地被引去。但去途曲折复杂,容易迷路,我对这附近很熟悉,不如我带你们去,也能节省一些时间。”

白溪有些惊讶,但还是问道,“是什么方向?”

“西北向。”

正是钱袋儿父母灵能踪迹的去向。

白溪有点犹豫,一个普通人竟能知道如此之多,即便如他所说,有阴阳眼,是否也太过非常了?

“如果白姑娘有疑虑,也不必带上我,咱们毕竟初次相见,你心有防备也是自然。只是可能会绕些路。”

这人怎么像是会读心术?白溪被点名了心中所想,反而自在了,心想自己一个已死之人,魂魄经历数百年之岁,何必害怕一个稍有异样的活人。于是大方地答应,三人便一同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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