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片科尔沁草原一片寂静,可是东边的那一片营帐却热闹非凡,火光冲天。大块的烤羊腿被架在火上,众多士兵围在火堆旁边,看着羊腿上的油珠一滴一滴地落入火焰之中,拿起随身佩戴的银刀割下一块块娇嫩的羊肉,大口地塞到嘴里,喝着马奶酒,甚是快意。
二贝勒阿敏坐在山坡之上,看着满天繁星,大口地喝着烈酒。他虽是后金人,却偏爱大明的酿酒,每次部众聚餐,他都远远地坐在一旁,喝着那刀子一般的烈酒。一口酒下肚,宛如一团烈火在他的胸膛中燃烧,他的面颊通红,轻轻地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他并不着急去吃那烤透了的肥羊,他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最鲜美的羊肉一定是留给他的,他不需要像那些普通军士一样上去疯抢。等到聚餐结束后,身边的亲卫自然会把上好的烤羊肉送到他的营帐之中。
“贝勒爷,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要见贝勒爷”一旁的亲卫从老营的大帐中奔来,跪在他的身边说道,“派出的两拨斥候都回来了,有一个受伤了。”
“受伤了?”阿敏的目光一凛,“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听说是被那些关宁铁骑给射了一箭”亲卫轻声地说道,“已经查明了,那些人是辽东督师曹文诏的部下,总数大概是三千人上下,另外那一拨假扮蒙古商贩的明军,大概有两千人左右。”
“叫那受伤的斥候过来见我”阿敏命令道,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关宁铁骑的战斗力到现在还令他印象深刻,前几日要不是仗着后面的军马死战,科尔沁老营的将士们支援及时,恐怕整个军队就交代在那里了。
亲卫退了下去,不多时,只见一个手上绑着白色绷带的士兵急忙跑了过来,匆忙地跪在了阿敏的面前,手腕上的血痕顺着臂膀流下,殷红一片。阿敏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只见伤口很深,一看便是被强大的硬弓所射伤的。
“看到什么了?”他抬头看着这个斥候,“你夜间去巡视,也被他们发现了吗?”
“禀贝勒爷,整个明军营帐灯火通明,全军素缟”那斥候说道,“末将前哨三十里,就被他们发现,三十里之内都是暗哨,禁止任何人前往军中大营!”
阿敏心头一动,“你看仔细了,明军都穿着素缟吗?两军对战,怎么提前举哀了?”
“关宁铁骑自千户以下皆穿素衣,戴白盔”那斥候说道,“另外那些假扮蒙古商贩的明军也都带着白巾,想来阵亡的人级别不小。军中传言,那假蒙古商贩中可是有大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阿敏摇了摇头,“要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阵亡,他们不会现在还在这儿,肯定立刻返回大明京师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不是旁人,那是天子外出的象征,代行皇帝职权,地位崇高,而那些假蒙古商贩竟然只带白巾,说明死掉的这个人虽然是指挥官之类,但是名望不足以让皇帝的御军戴孝。”
“但是关宁铁骑自千户以下都穿素衣,此人的官职想来应当在指挥佥事之上”那斥候提醒道,“关宁铁骑是辽东军系,他们的指挥佥事估计也在三品之上,不弱于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吧?”
“辽东军可是一支特殊的军队”阿敏笑了笑,“指挥他们的不一定是职务上的差距,还可能是名望或者是家世上的差异。”
“将军的意思是!”那斥候恍然大悟,“是曹家军的小将军阵亡了吗?”
“箭矢无情”阿敏冷冷地笑着,“想来是我们后撤的时候,骑射手押后,乱箭齐发,正好射中了他吧。那小崽子冲地那么猛,想来也是无脑之辈。”
“贝勒爷明察秋毫”那斥候称赞道,“确实,只有曹文诏的侄子能让关宁铁骑都带着素缟,全军举哀。”
“那是他们的家主,主将死了,能不举哀吗?”阿敏哈哈大笑,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葫芦扔到了地上,“去,传我将令,全军集结,今晚跟本贝勒爷去劫明军的大营,全歼这三千关宁铁骑,向大可汗报捷!”
“是”,那斥候拱手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朝着那一个个正在燃烧的火堆旁边跑去。各骑兵听说要去劫营,受到美酒和美食的催化,都兴奋异常,马上扔掉了手上的东西,提刀上马。顷刻之间,已经聚集了上万的骑兵队列,乌压压的一片,甚是壮观。
阿敏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侍卫传下命令,让各骑兵卸下马脖上的銮铃,轻装前进,不要发出声音。那侍卫急忙奔了过去,将命令传给一个个千夫长。
夜已过半,阿敏唯恐贻误战机,率领着科尔沁老营的全部精锐,快速地朝着明军的大营挺近。夜色正浓,明军的营帐中灯火通明,甚是显眼。阿敏不费多大力气就发现了他们的扎营之处,数万大军悄摸摸地朝着营帐逼近!
几个哨兵发现了后金军的动向,刚准备发出响箭,都被后金军的骑兵一刀斩断,连句话都没喊出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酒精和鲜血刺激了后金军的神经,他们的步伐更加快速,像一群鬼魅一般逼近了明军的大营之中。
眼见距离明军的大营还有十几公里,阿敏甚至能够看到营帐之中穿着白衣白盔的将士。他大喝一声,提着战锤冲杀过去,身后的数万精骑啾啾狂呼,挥舞着马刀,跟在他们的贝勒爷后面,杀入了明军的大营之中。
阿敏也不管这其他的营帐,直接朝着主营冲了过去。他久经战阵,深知只要攻下了明军的主营,其他自然不攻自破。因此他一马当先,抡倒了几个守门的士卒后,一头冲进了明军的营帐之中。
只见明军的主营中空空荡荡的,悄无声息。阿敏惊讶地看着满屋烛火和一个个站立不动的士兵,伸手推了推,一个士兵应声而倒,原来是用稻草堆成的假人!
冷汗从他的脊背上流了下来,他心中大惊失色,很明显,自己已经中了明军的诡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