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得破朔迷离起来,泰阳感觉好像所有事情更加模糊不清了,但在这模糊杂乱的一切事物之下,似乎又有些清晰的线索缓缓出现。
“鹤老,您刚才说千年前?具体时间您记得吗?”
“具体时间…这我倒是记不清了,但年份……应该距离现在大约有三十三个甲子了吧!”
泰阳脑中再次爆炸,三十三个甲子,有本书里也曾记载过这个日子!那几乎可以确定,另一个自己是在邪灵入侵前后找到先知的。
看来自己的穿越和一切推断,都源于那场邪灵入侵的时候?泰阳非常有把握做这个推理!
但更多的消息鹤老也不清楚了,泰阳见队友都还昏迷,悄悄询问了一下关于邪灵入侵的事,可鹤老也是迷茫的摇了摇头,他修行也不过数百年,太久远的事也不清楚。
泰阳也不再追问,转而看向漂浮在眼前的字法帖,催动魂心感应起来。
字法帖进入灵魂的一刹那,似有位骑牛老者遥远回首,望着泰阳笑意盈盈。
“魄归来兮….”
又是这句话!泰阳猛然惊醒,骑牛老者不见,周围一切毫无变化。
就在泰阳心中疑惑之际,旁边的韩冷醒了过来。
“冷!别!”
韩冷的匕首在鹤老脖子上停了下来,一是因为他听到了泰阳的喊话,二是他自己出手后也觉得不对劲,这个如此厉害的老者,怎么对自己毫无防备。
泰阳也不好解释,只能编了个借口说自己的前世和他们有些渊源,随着大家一个个醒来,他们对这个理由半信半疑。
不过总之现在安全了,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那些事情不好再问,泰阳望向旁边的迁徙大队,在个巨大的半透明花苞内,睡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少女。
想起之前那一幕,泰阳心中就有些后怕。
半狼大叔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轻轻开口“你们可知道,那花苞里熟睡的女孩子,是谁?”
泰阳几人摇摇头,少女的脖颈和脚腕周身依旧紧紧捆着禁锢,甚至那些禁锢的地方已经腐烂,正在渗出鲜血。
他们不知道白裙少女是谁,更想不通为什么不给她把那些禁锢松开。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也是我童年惟一的伙伴。”说到这里满脸胡渣的半狼大叔眼中有些泪光“但她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了。”
鹤老几人不再说话,商玉薇几人听着那段故事。
“我出生就是放逐罪民。”就这一句开场白,所有人就懵了,放逐之地不是龙土流犯的聚集地么,为何有人出生就是放逐罪民?
“我的父亲是人类,我的母亲是狼族。”
半兽人?怪不得大叔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半狼也没在意他们的眼光,继续缓缓说道说道“听我母亲说,父亲曾是个不错的俢魂者,有次在废土被围攻重伤,最后殒命关头,是一直黑暗中悄悄注视的母亲救了他,可那时的兽母还未出现,所以这一救,母亲违背了兽妖祖先定下的族令,被逐出兽妖一族。”
看来半狼的父亲应该在浩劫没开始前,就已经踏入修炼一途了。
“人类的感情最简单也最复杂,我们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一个曾经刻骨铭心的人,我们又可以在足够长的时间下,去爱上一块石头,更何况一只狗,一条鱼,一只狼。”
半狼大叔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多少有些对父母曾经的怀念,以及对人类感情的耻笑。
“最初生活还不错,父亲母亲隐居起来,还是蛮好的,但随着人类数百年的盲目扩张,他们还是被发现了,父亲对母亲被逐出种族是有愧疚的,所以最后父亲燃烧魂海给了母亲逃跑的机会,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我。”
商玉薇也与家人离别过,她能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更或者说也体会不到,因为她的离开最起码还能相聚,而半狼大叔父母的离开,可能就是永别。
看着商玉薇略显通红的眼眶,半狼大叔也稍微控制了下情绪
“幸好那时兽母早已出现,于是母亲历经险阻回到了族内生下了我,我是第一个兽族和人族的孩子,那时族内有很多长辈不同意我的存在,但母亲不介意再次被驱逐,更要感谢兽族兽母和鹤老的支持。”
半狼大叔说完后朝着鹤老笑了笑,而鹤老像是回想起了那最初的画面,那个一身狼毛的人类婴儿,瞪着大眼睛拽他耳朵,似乎对周围的危险根本没感觉。
转眼间,那个小婴儿已经成长为一方王侯了。
“但那时候多数兽妖是讨厌我的,甚至说除了鹤老他们就没一个喜欢我的,唯独海中有只小海豚,我每次去海里的时候都能遇见她,那是我童年的唯一玩伴,她从未开口,她从未化人形,我单纯的以为她只是未开灵智而已。”半狼大叔自嘲的摇了摇头
“可谁能想到她却是海洋智慧之子。”
听到这里泰阳几人再次重新看向少女,智慧之子?!兽妖族上九宗海豚族的领袖?!
可为何她现在落的如此境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友不在多,真情则意。我觉得小时候的生活会一直这么美好,可直到有天母亲得到了一个消息,彻底改变了一切。”半狼大叔说完后哈哈大笑几声,问到“你们几个人类,可知道你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几人沉默起来,他们隐约猜到了答案。
“不是那无数遥远光年的外星人,也不是放逐之地的兽妖,而是你们自己!”半月大叔情绪有些激动到“母亲得到父亲并未死亡而是被囚禁的消息后,疯了一样的去寻找,那时候兽族兽母鹤老都极力劝阻,一是兽妖刚刚起步,还未有底气,二是怕这是人类的陷阱,鹤老啊,你告诉他们,是母亲哪句话让你们妥协了。”
鹤老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半狼大叔的肩膀,眼神直视远方。
“我可以压抑住对他的思念,可我不能让孩子连爸爸一面都没见过啊!那我就对不起母亲这两个字了啊!!”鹤老说完后已是泪流满面“那时我也还小,在场的兽妖哪个不是经历了几千载的岁月的老妖精,他们早就断情忘欲,但在那一天,兽母和众前辈皆是泪洒放逐,而半狼母亲的这一举动,也赢得了族内其他人的尊重和支持。”
世界上最伟大的国恩,还有个同级词语,叫母爱。
也就在那天,身穿白绒旗袍的兽母从王座上站起来,发出号召令。
“协助狼女营救夫君者,一家妻小后代终生享有兽妖族最高待遇。”
谁都知道,不说能不能到达那个遥远又危险的紫殿总部,不说去了以后能不能回来,单说那道雄关就要阵亡无数,往小里说是一条命,往大里说有可能毁掉兽妖刚搭建的根基。
这是一条必死无归的路,可报名的兽妖却是空前盛况。
“多可笑啊,被人类捕杀、被人类做实验,被人类破获家园环境的兽妖,竟然抱着必死之心去救一个人类,哈哈哈哈哈哈。”
半狼大叔虽然在笑,可那笑声中却充满了悲凉。
盛况那天的半狼大叔已经有了记忆,小小的他躲在母亲身后,看着无数兽妖嗷嗷吼叫,吓得差点哭了起来,而她母亲却转过身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告诉他
“小半,别怕,他们都是帮你叔叔爷爷,有了他们的帮助,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那时候的半狼很疑惑,为什么曾经那些讨厌他的兽妖,今天却要帮他,比如说那个喜欢拿着果子扔他的松鼠前辈
“末妖一千三百年修行,自愿参与号召,定当将小半父亲接回!纵然身死,心甘情愿!”
比如说那个曾喜欢偷走他玩具和水果,还喜欢背后骂他的老鼠奶奶
“老身四千一百年的修行,很是乏味,想去看看人类那最厉害的地方,到底啥样子咧。”
还有那个曾经喜欢在小半狼奔跑时,突然把他绊倒的柳树哥哥
“小妖虽修行时间尚浅,但却被好事者成为天纵之妖,此行想测试下那些好事者所说的“天纵”二字,小妖能否配得上。”
小半狼那时还不太懂这件事的深意,却不知为何留下了泪水,他看见越来越多的兽妖走上前向兽母行礼后站到母亲身前,他看见那个柳树哥哥的弟弟妹妹哭喊着,他们拉着柳树哥哥的衣袖,却被一刻柳条温柔的捆住,翠绿的柳叶拂去弟弟妹妹的泪水。
报名的兽妖太多,兽母安抚好所有人情绪后,抬起头直视苍穹,笑声震天
“兽妖有情如此,老天可有眼睛!”
后来在几个族内长辈的参与下,才确定好如何实行计划。
全族佯攻雄关,挑选几个精兵趁机带母亲深入,而就是这个计划最终拍板前,漫山遍野的兽妖渐渐分开一条通道。
一袭白裙的少女缓缓走进大帐篷内,对着兽母微微欠身。
“此计划却是可行,但并非万全之策。”
小半狼看着族内那些长辈竟然对这个少女言听计从,不只是少女的美貌,更是少女那一颦一笑,那制定战略的一言一语,深深吸引了他。
“大部队佯攻,精英队从北部营救,我带着小半和狼姐姐从南部绕海潜入。”
所有人都清楚精英队是什么意思,在之前的一层虚晃上再加一层,这样确实更保险,但小半狼的母亲就先否定了
“不行!你是智慧之子,你不能冒这个险!”
其他兽妖也是纷纷反对,兽母都要开口否定,而慧儿一句话就让众人声音弱了下去“既然我是智慧之子,你们就要相信我的计划,并且我若没有完全把握,怎么会做这个计划。”
最后,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妈妈,我要娶这个姐姐当老婆。”看着慧儿转身离开的身影,小半狼悄悄趴在母亲耳边说道。
母亲刚要捂住他的嘴,却见慧儿已经走出去不远的身影停了下来。
一袭白裙随着微风轻轻起舞,那句温柔的话语像是约定又像带着些许期待
“我等你长大哟,毕竟你的哪里我都见过了,我的哪里你都摸过了哟。”
周围一众兽妖长辈愣了半天,立马各种干咳,说着什么今天晚饭吃啥,明天早饭吃啥,后天中午吃啥的无聊话题。
而啥也不懂的小半狼,在计划开始那天,明白了。
他看到慧儿慢慢走入海中,化身成为儿时陪他玩耍的海豚
“缘来是你呀!”小半狼开心的进入海中,游到海豚身边后熟练的骑了上去。
可小半狼的母亲却看着其他海豚,忧心忡忡,不是说好只有智慧之子一个人么,怎么她的父母也来了?
“姐姐,放心吧,不会暴露的,这样更稳妥些。”慧儿说道。
遥远的雄关战场传来震天吼地的战斗声,他们虽然没有看到,但眼前却能浮现种种惨烈的画面,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半狼的母亲终究是深深鞠躬,然后坐到了另一只海豚背上。
一行人除了小半狼和慧儿的偶尔欢声笑语外,其他几人都是沉默,在紫殿城出现在视野中时,慧儿突然问到
“狼姐姐,我记得,你的愿望只是小半和父亲见一面吧?”
半狼的母亲怔了怔,慧儿说的很清楚,只是见一面,没说带半狼父亲回去,虽然略有遗憾,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半狼母亲刚要点头感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身为智慧之子,每个字每句话都要谨言慎行,慧儿只是说见一面,没说任何其他的结果,没说带半狼父亲回去,也没说他们能回去,见一面,就是最好的结果。
到这时半狼母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慧儿的父母也来了,可此时回头已经是来不及了,哪怕可以回头,怎么对得起那些雄关外战死的族人,怎么对得起那只一心赴死的精英部队,怎么对得起有可能留在这的慧儿父母,以及慧儿。
上岸后的小半狼,看见母亲跪在地上给化成人形的慧儿父母们连连磕头。
而慧儿父母则是站在那里,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大礼,然后慧儿妈妈扶起了半狼妈妈,轻声说道
“狼妹妹,都是应该的,我们可是亲家呢。”
那是小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慧儿母亲的声音,好温柔的妈妈,好温柔的慧儿。
她与慧儿的声音一样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