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后来被人称为,神之战。
苍洱城覆灭,死伤逾二十万,从此以后规定,凡柳氏,不可入城。
桃山地貌大改,改名丧神山,因为山体扭曲造成的滑坡,山下无数村落被毁,此后,方圆三十里不再有人居住。
柳云界下落不明,这个名字却被世人记住,传作:武屠。
他在海滩躺了两天两夜。海鸟以为他死了,时不时有几只落下他身上,在感受到他还有活着的温度后,惊吓的离开,第三天被涨上来的潮汐打醒。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海边的天空很蓝,很纯净,深深地吸了一海风,身上断裂的肋骨立刻一阵作痛,传遍全身,险些让他再度昏厥。尝试运行天元功法,全身传来的只有源源不断的痛苦,寻不见一丝功法之力。
以前的他有着不灭,即使肋骨全部断掉,也能在一周时间愈合,如今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想到这里,他缓缓坐起身,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木镯。
虽然自己学着当初五行帝,以强行注入修为的形式,勉强将柳飘封印起来,但柳飘如今的实力比五千年前强太多,已经达到十重天,同时掌握了时间之力,大大加快炼化速度,冲破封印只需要十年。届时出来,他将拥有自己五千年的修为、来自五位开国皇帝九重天的力量、来自自己的三种功法,再加上时间之力。如何在短短十年之内从头修炼,打败他?
他不禁想起一个人,清明。他见过的所有人中,修行最快的,八重天也用了五十年。
他又想起了极之心,曾经借助它,自己才能到达没有时间的两个位面,修为大成,如今极之心也没了,如何赢?
“咕噜咕噜咕噜…”
正在苦索之时,肚子不配合地叫起来。他很饿,醒来的时候就很饿,濒临死亡的饿,当下的疼痛不会致命,但饥饿真的会。身边如果有棵树,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啃树皮,可这里是海滩,他环视一周,没有树,不远处躺着几条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鱼。
他不敢用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因为那会牵动断掉的肋骨,只能以一种难看的奇怪姿势站起来-他先小腿向外,蜷缩起来,使自己跪坐在沙滩上,然后再双腿用力,把身体撑起。
他来到那只腐臭的搁浅鱼尸身边,跪在它的面前,如果旁人见了,一定以为是一位素食者,在为一条死去的鱼祈祷,显然他不是。
他将脸缓缓靠近那条鱼,鱼身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身体的一半已经残缺,露出难看的鱼骨和内脏。
柳云界不喜欢吃鱼,因为他来自海岛,吃鱼长大,此刻哪里还管喜不喜欢,即使是腐烂的一根鱼骨,他也想放进嘴里嘬一嘬,用牙齿嚼成粉,用唾液混着,一口咽下。
他缓缓张开嘴,向着那条鱼身凑过去…
“小伙子!吃不得吃不得!这个可吃不得!”
嘴巴接触到鱼身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他寻声看去,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满是补丁的衣服随着海风摇摆,一头白色和银色混杂的头发,拄着一根简陋的木头鱼叉,分不清是鱼叉还是拐杖,勾着背,一脸慈祥的笑着,露出仅剩的两颗黄牙。
“孩子,饿了?这东西吃不得,来来!跟我来!”老人招手说道。
说完,他就转身拄着鱼叉往一个方向蹒跚走去,身后的沙滩留下一行脚印和鱼叉交错的痕迹。
“来啊。”
他见柳云界并没有跟上,只是痴呆地看着自己,又回头催促道。
柳云界回过神,恋恋不舍地低头看了一眼嘴边的盛宴,攒了攒嘴,随后起身跟上。
老人步子很小,每一步只有寻常人的一半,柳云界更小,只有寻常人一半的一半。
穿过海滩旁的树林,是一做高耸的大山,二人来到半山腰,缓慢地走着,期间柳云界的肚子不停的叫,嘴唇也干的发苦,唾液都无法分泌。
柳云界打破沉寂,问道:“前辈,晚辈柳钟绘,请问这里是属于哪里?”
如今没了功法,柳云界决定做事处处小心,真实的名字太容易招惹是非。
那老人头也不回,吭哧吭哧地在前面一直走,答道:“这里是浮萍山,我家就在前面,小伙子,你是迷路了吧?”
很明显老人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继而他追问道:“前辈,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属于哪个国家”
“水铎国,有首歌儿唱的好哇,水铎国,浮萍山,一条裤子俩人穿…”
老人回答之余,眯着眼,自娱自乐地哼起了小曲儿,柳云界也不忍打断,就忍着全身的疼痛在后面跟着。
二人又走了半个钟头,来到半山腰的一处村落,村民不多,房屋稀疏分布。进了村子,村民们主动热情地和老人打着招呼。
“罗爷爷,散步回来啦?”
“回来咯!”
“罗爷爷,你家的鱼还有吗?中午娃想吃鱼,用布匹跟您换点?”
“哎呀换什么!待会我让小六子给你送来!”
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柳云界笑着挥手,道:
“你不要再叫我前辈咯,老头子我叫罗添,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一声罗爷爷。”
柳云界点了点头,问道:“罗爷爷,小六子是谁?”
罗添的眼中顿时浮现一丝自豪,说道:“那个臭小子是我孙子,你待会见到他,唤他罗六即可,家里就剩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不过这小子争气啊!年纪轻轻就一重天了,对了小伙子!你晓得什么是一重天吗?”
柳云界苦笑,点了点头。
一路上,老人又说了很多关于罗六天才的事迹,从尿床都比同龄人停的早,一直讲到到现在每天修炼如何刻苦…
滔滔不绝间,前方出现一座简陋的庭院,由参差不齐的木头围成篱笆,里面是两间矮小的木屋,不过最让柳云界注意的,还是围墙的篱笆上,挂的密密麻麻的鱼干。
老人朝柴扉走去,摸索着开门,柳云界只顾着扑到鱼干前,拼命往嘴里塞,每条鱼塞到嘴里并不着急嚼,而是塞满了一嘴,再边嚼便咽。
“进来吧!”
大快朵颐之时,老人已经进到院内,挥手示意让柳云界进去,柳云界又抓了一把鱼干,边吃边往院里进。
老人见他这副吃相,一脸慈祥的笑意,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水瓢,他递给柳云界,继续看着他饮水,就像是看着自家喂养的家宠。
柳云界一口水饮下,将堆积在喉咙的鱼干全部冲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
“爷爷回来了,这位兄弟是谁?”
院内的动静惊动了里屋的少年,他走出来问道。
柳云界放眼看去,年纪和自己相仿,二十岁左右。其实以这个年纪,武者达到一重天并不算天赋卓绝,可是世间能修行的人不过十之一二,在这个偏远山村,能存在十之一二的修行者,确实也算个天才。
待老者介绍一番,二人相互拱手拜见,随即老者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对罗六说道:
“臭小子,你去给李二婶送几条鱼,她给你东西可别要,我去做饭。”
再对柳云界道:“小伙子,这浮萍山可不好走出去,这些天你先在这儿住下,过几天小六子出山去天元阁,你再跟他一起。”
柳云界点了点头,旋即老人忙活着往厨房走去,罗六忙着收拾着木篱上的鱼干,待收集半箩筐,便朝着二人来时的路赶去。
柳云界坐在门前台阶,朝屋内看了一眼,这家人也算家徒四壁,屋子里两间房,两张小床占据一半空间,其中堂屋一间,放着一顶棺材,把房间填充的满满当当。
厨房很快就燃起了炊烟,门前偶尔有人牵牛路过,朝自己看一眼,随后继续驱赶着黄牛往前走,偏远山村来了个陌生人,还是件新鲜事。
柳云界摸了摸胸口,填饱肚子之后,疼痛感再次占据身体。他顺着胸前摸出一本手册,翻开几页,上面写满了禇航的字迹。
芊芊,你还在将军府吗?想必只有等到自己达到地支功法第二重-意动神飞,才能去寻她了。
不一会儿,罗六拎着空筐回来,他将篮筐随手一丢,坐在柳云界身边,问道:
“小兄弟哪里人士?怎么会来到浮萍大山?”
柳云界思索片刻,答道:“跟着哥哥而来,哥哥遇险,死了,只剩下自己。”
罗六一时沉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柳云界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主动问道:“罗大哥,家里只有你和罗爷爷两个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罗六再次情绪失落,片刻后,说道:
“有个爹,登徒浪子,嗜赌如命,家里的钱财都被他败光,跑了。偶尔回来,把家里洗劫一空,我倒希望他死了,不用再回来拿钱,也不用再回来气爷爷,所以我苦修天元功法,前几天刚刚突破一重天,他下次回来,我就有实力阻止他,柳兄弟,你修行过天元功法吗?”
柳云界苦笑,说道:“修过,不过至今没什么成就。”
罗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泄气,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柳云界说道:“你过几天要去天元阁?水铎天元阁,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看来罗大哥天份真的很高。”
天元阁的名声,柳云界听过,水铎国第一大宗门势力。水铎国不像其他四国一样君主集权,而是分封制,地方势力很大,如果国家发动战争,都要从地方势力集结兵力,而天元阁作为水铎国的第一大宗门,地位极高,甚至有在全国招生的权力,只不过招收条件严苛,只有天赋异禀的武者才能进入,而且分为外宗和内宗,差距很大,内宗只收天才,即使地位再高也不破例,而外宗每年只有出类拔萃的人,才能被破格收入内宗。
罗六听到这个问题,一直失落地表情才微微变成期待,些许害羞的答道:
“柳兄弟过誉了,只是进了外宗而已。”
柳云界回忆着,当初天元阁的阁主跟自己也算有些交集,既然自己要变强,自然要往有强者的地方靠,能否靠着这层关系走一下后门?
此时厨房传来老者的声音:“吃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