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
房内,禇航坐在床上,缓缓平复体内的功法,全身经络游走已经非常通畅,地支功法的二重总算稳定了,当初听到师父说一个月突破两重,几天前还觉得不可能,如今却成为现实,虽然师父的话自己从没怀疑过,但此刻想起自己短短一个月,能和苏固那个两百年的老怪物过上几招,还是暗暗感叹自己的境遇,当前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妹妹禇芊芊,如今有了一战之力,距离救回妹妹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他睁开眼,柳云界已经坐在房内,手中一把斑驳的鱼叉格外抢眼,难得师父闲情逸致,今日去打鱼了?
“结束了?”柳云界问道。
“嗯。”
柳云界拄着鱼叉顺势起身,好像已经坐了很久,说了句:“我在凤鸣山等你。”
随后消失在房间。禇航赶紧穿上鞋子,下一刻,也整个人消失。
一刻钟后,禇航身形出现在凤鸣山的瀑布旁,这里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一个月的修炼,对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有着不一样的印象,他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大口喘气,持续的使用意动神飞,终究有些吃力。
再看柳云界,早已躺在巨石上,眯着眼,标着二郎腿,十分惬意,知道禇航到了,将鱼叉丢给他,伸了个懒腰,问道:
“你现在使用意动神飞,最大范围可以多远?”
禇航刚刚赶来的时候,已经做了多番尝试,这里答道:“徒儿不才,大概三十米。”
柳云界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当年初入此境,也就二十米。前几日你与苦修远一战,有和感悟?”
禇航回想了一下,片刻后说道:“镜花水月和意动神飞固然霸道,但攻击性不足,尤其是对上偏修防御的武者,虽然自保有余,但要取胜,恐怕不容易。”
柳云界点头道:“不错,你目前的境界,不仅是对上偏修防御的武者棘手,就算对上四重天以上的武者,恐怕还破不了他们的金体。你手中的三叉戟,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取来,可以与地支功法相辅相成,极大提高攻击性。”
禇航望着手中斑驳的鱼叉,铁质,焊接的十分粗糙,就像是路边捡来的,鱼叉的交汇处镶嵌着一颗暗淡的石头,但他自然不怀疑师父的话,闭上眼睛,功法之力顺着双手向鱼叉延伸,冰凉的铁叉仿佛一只被窥探惊扰的猛兽,传来呼吸的律动,吓得他赶紧睁开眼。
“师父,怎么这戟,好似活物一般?”
柳云界道:“不是好似,它就是活物,以后你再慢慢体会。另外还有一件事,回去收拾下,我们要搬出龙讯镖局了,你可有好去处?”
禇航心里明白,苦修远之死,虽不是自己亲手所为,但也是自己所致,留在龙讯镖局,与苦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莫说以师父这些无所拘束的性格,即使自己,自然是不舒服的。
“盘龙山脚下,有一处别院,名为清风苑,原是我龙歇亭众多庙宇下的一处,如今已经荒废,师父如不嫌弃,我们可暂住那里。”
“如此甚好。”
…
二人回到镖局,柳云界叫来小贵,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想来自己与镖局的苦言和苦不言早就有言在先,自己有了去处可以随时离去,此时也不必打招呼,倒是小贵与自己朝夕相处,脾气也不好,如果知道自己不辞而别,肯定生气,所以单单告诉了她。小贵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听到消息还是不由失落。
“柳公子,其实少主之事,并不在你,勿要自责。”小贵说道。
柳云界微笑点头,虽然这件事肯定是主要原因,但自己却想换个说辞,说道:
“不关乎此事,只是禇航功法已经小成,该回去重整下家业了。另外,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也不必知会其他人,待我二人离开后,留书一封,发生了苦少主之事,若是相送起来,倒也尴尬。”
小贵点点头,只好失落地退下。
片刻后,苦不言急匆匆地冲进来,心急火燎地说道:
“柳兄弟!听闻小贵说你要离开?你听老夫一言,修远之事不在你啊!勿要自责!你可千万别因为此事就走啊!”
柳云界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小贵的这张嘴,传的也太快了,拱手拜谢,说道:
“承蒙堂主照顾,不关此事,只是禇航已经功法小成,该回去重整下家业了,日后苦堂主若是有需要云界的地方,可随时修书至清风苑。”
苦不言又说了一些尝试挽留的话,可见到柳云界去意已决,自己也与他有言在先,若有去处,绝不挽留,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随后负手离去。
柳云界见人都散去了,对一旁的禇航说道:
“待我们安置好住处,便去一趟船泊寨吧,你现在的本事,足以救你妹妹了。”
禇航闻此,松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长久以来心口的石头,尽管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这个妹妹,可对师父安排,他从不怀疑,所以柳云界不提,自己便不问,如今师父说可以,那便是可以。
说话间门外又有一人进来,一身素衣,状态并不好,正是苦筱慧。
“柳公子,你们要走?”
柳云界不言而喻,问道:“小贵说的?”
苦筱慧默默点了点头,不禁令柳云界暗自骂了句:小贵你个大嘴巴。
苦筱慧继续说道:“修远之事,柳公子切勿自责。”
这次不等柳云界回答,禇航已经可以照葫芦画瓢,上前拱手说道: “苦小姐切莫误会,与此事无关,近日禇航侥幸功法小成,如今想请师父回去协助重整家业。”
苦筱慧道:“如此,那筱慧便不再挽留,预祝禇公子大仇得报,家业重振。”
禇航拜谢,苦筱慧这才退出房间。
…
次日,柳云界带了一个酒袋,禇航带了一把鱼叉,师徒二人轻装离去。
通往盘龙山的石板路,分了一条岔路,岔路更窄,坡度甚缓,每一阶石板都很宽阔,正常成年人,也要三步才能跨过。
石板路行两三里,是一片尽显秋意的竹林,竹林一旁是一条小径,小径另一旁是一条浅溪,顺着小径再行两三里,转角之后,小溪上蓦然出现一架石桥,颇有路转溪桥忽见的意味。
石桥的尽头连接着陡峭的阶梯,上了阶梯投入眼帘的是一尊石砌牌匾,上面颜卿柳骨的写着三个大字:清风苑。
二人立于大字之下,禇航开口道:
“师父,我们为何不用意动神飞?而是如此辛苦地爬上来?”
柳云界一副老态龙钟的姿态,负手说道:
“年轻人,要学着一步一个脚印,这样才能走的远,走的扎实。”
禇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柳云界也不看他,先行一步往苑内走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实际心里暗想:要是不先探探路,哪天下山订酒,总不能连地址都报不上来吧?
清风苑如今虽然没了人,格局规模以及内部构造,处处彰显昔日的龙歇亭财力之雄厚。偌大的白色大理石广场,广场再往里走,才是阁楼和大厅。
柳云界步入大厅,看到厅上赫然立着一尊庞然大物-一尊石像,身躯壮硕,气势逼人,便问道一旁的禇航。
“这是何人?”
禇航一脸惊讶答道:“师父不知么?这是五千年前的武神-柳飘,古来修行最强的武者,天下武者皆要祭拜的。”
柳云界若有所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禇航。“这里怎会有他的石像?”
禇航答以为是在问自己,便开口道:“师父有所不知,这清风苑,原本是我龙歇亭弟子修炼之所,所以便立了武神的石像,想五千年前,武神一人之力,险些统一五国,与五国的开国皇帝-五行帝决战,虽败犹荣,真英雄也。”
柳云界怅然地看着石像,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石像,不像他。”
禇航说道:“五千年前的人物,后人只能凭想象去铸了,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柳飘。师父此言倒好像见过一般,不过如果武神在世,不知与师父谁厉害些?说起来,师父也姓柳,说不定几千年前是一家呢。”在自己心里,师父就是最强者,即使是武神,也能一战。
柳云界听着他这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禇航,说道:“人才啊,你小子是真的很聪明,他是我哥。”
禇航呆呆地立在原地,像是被闪电劈中,看着石像僵硬的立了半晌,一言不发,痴痴呆呆站着。
柳云界也不理他,独自去清理着苑里的灰尘和落叶。
半晌后传来禇航的语无伦次。
“师父!!!什么情况?武神柳飘是你哥?那也就是我的师伯?不不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你活了五千年吗?不不不,这个也不重要…”
禇航突然好像灵魂回了体,冲上来问了一大堆问题,以至于后面柳云界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赶紧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递上一只扫把,笑着说道:
“想知道啊?打扫完院子,为师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