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她一开口像是无有不依的,刚刚还在向沈清辞吐脏水的人此时也没了声音,只有沈昭和张娇娘夫妻俩还在挣扎着。
“可是母亲……”沈昭断然想要再说什么,老太太也不耐烦了,“也罢,你们都回去吧,此事我自有了断,你且给我一天的时间,到时候没把事情查清楚你们再来我房里提人。”
张娇娘后背一凉,不由得看向了沈昭,提示他再发发力,可沈昭也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那他即便是说再多也无用,只能默许。
“孙女谢祖母的宽宏大量。”沈清辞对着老太太这边拜了拜,紧接着又看向了正哆嗦不能自已的彩环,眼神笃定道:“祖母,既然您说要彻查此事,孙女认为需要把证人也一并关押起来。”
张娇娘一听这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你说得对,清白的人不会被冤枉,犯错了的人府里也不会轻易姑息。”老太太朝着向妈妈点了点头,示意婆子们将沈清辞和彩环带到樊院里去。
只留下沈昭夫妇和一干婆子们在这里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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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起来,樊院温馨了许多。
沈清辞被带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看着她满是心疼,忙问她冷不冷,赶紧让婆子们给她好好地梳洗了一番,哪家的小姐能做成她这般落魄。
梳洗罢,沈清辞这才由向妈妈带到了老太太的房里,还没等她行礼老太太便已经迎了上来,拉住她那纤细的手阵阵惋惜。
“祖母……”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老太太眼中含着泪,早已经没了刚刚在庭院时那般严肃,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心疼孙女的祖母。“我虽说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但我相信沈家出来的孩子绝不会差,说你偷东西我是一百个不信的,定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不过你放心,老身已经派人去查了,不出明日肯定会有一个结果,那时候才好还你清白啊!”
沈清辞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她从小失去了父母,家里只有这么个祖母还疼她些,奈何她人微言轻,又不能一直依靠着祖母而活,不过祖母能这样帮助她,真真切切的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多谢祖母的信任,我自认为平时不闯祸不犯错,安分守己待在院里,连门也不多出,哪知道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吓坏了,刚刚大伯父审问我的时候我都是迷糊的,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还有彩环……她……”她不明白自小跟着的丫头怎么就反手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想来那也是个黑心肝的。”老太太坐下抿了一口茶,表情像是看出了些什么,“我之前见过那丫头,你对她确实不错,但现在她却说出污蔑你的话,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祖母是说……”沈清辞眉头紧皱,仔细想了一下老太太刚刚的话,她确实疏忽点了什么,那天沈昭派人来院里翻东西的时候,彩环是没有露面的,莫非她早已经被对方给收买了用来嫁祸自己的,沈清辞瞪大了双眼,这又是为什么呢?
见沈清辞心领神会,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不必多想了,是是非非只有查了过后才知道,明天我派去的人便会带来结果,你今天就住在我院里的厢房吧。”
“谢过祖母。”沈清辞行了行礼,便由向妈妈带去厢房了。路过柴房的时候听到里面窸窸窣窣传来了哭声,沈清辞不由得皱了皱眉。
“向妈妈,柴房里面怎么会有奇怪的声音?”
“回四小姐,里面便是丫鬟彩环,老太太安排人把她关在柴房里的。”向妈妈还忍不住朝柴房里翻了个白眼,“如果她平时对主子忠诚还好,老太太说了,这样的丫鬟留不得,留不得啊!”
沈清辞脸色白惨惨的有点吓人,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和彩环还是一对要好的主仆,看着自家丫鬟受了伤她定是要护着她的,可如今连她自己都很难从此事上脱身,沈清辞默默发誓,如果此事和彩环无关,那么她会以自己的方式道歉,反之,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虽说躺在床上,沈清辞的心一点也不能安,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这么些年她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对整个沈府的情况有所了解,在外人看来沈家千好万好,其实早已经是一个空壳,怪不得沈昭要将大女儿沈清悠嫁到祁王府里去,是想靠着这层关系来重振沈家,也好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本和沈清辞没有任何关系,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能对大房造成什么威胁呢?这也是沈清辞琢磨不透的。
沈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大爷沈昭、二爷沈复,沈清辞的父亲沈复当年去鹿州办差,不幸死在了贼人的手下,恰逢家中的夫人生产,由于听说了丈夫遇刺的消息便郁郁寡欢,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沈清辞,女婴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她也断了气儿。
想到这里,沈清辞眼中一滴泪滑过,飞快地渗入了枕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母亲,也羡慕家中的姐姐们。
大姐姐沈清悠是大伯父的嫡长女,可以说是沈府最尊贵的女子了,虽她在姐妹当中经常炫耀自己的身世,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却是投对了胎,有一对会谋划的爹娘,她何愁后面的日子呢?
二姐姐沈清慕同样也是生在大爷房里,虽然容貌不如沈清悠出众,但她却是个直肠子,最是不喜欢那些礼节繁琐的场合,喜欢男扮女装到街上去听八卦,哪家婆婆打了媳妇儿,又或者是哪家的丈夫有了小三,她都是知晓透了的,平时沈清慕最不喜和亲姐沈清悠来往,反而更喜欢往沈清辞的院子里跑。
三哥哥沈言卿是府中唯一一个男丁,老太太和沈昭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可沈言卿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想参军然后报效国家,张娇娘不愿看他这样,说是战场上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姓命,不愿这个唯一的儿子去前线,沈言卿为了和家里赌气,经常跑到秦楼楚馆里去找乐子。
……
竖日,天还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原是向妈妈急急忙忙跑来,告知沈清辞赶紧去大堂里,有要事相商。
当沈清辞来到大堂时,发现这里早已坐满了人,好不热闹,只不过那些对她冷眼相看的也都被记在了心里,眼神微微一瞥,彩环竟跪在门前的地上,沈清辞心中一紧,然后向老太太行了礼:“祖母安好,不知祖母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坐吧。”老太太口音平缓,接着便使唤门口的小厮,“把人带上来吧。”
还没等沈清辞坐稳,彩环便被重重地摔在了大堂的地上,定睛看去只见她身上全是血迹,想来是受过刑法了。
眼看着这一幕,沈昭和张娇娘不觉捏了一把汗,两人的心里分明是有鬼。
老太太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昨日大爷说清辞偷了书房里面的白玉壶,我左思右想认为不能放过罪恶滔天之人,这才把清辞和她那作证的丫鬟提到了我屋里去,这一天的时间我派去的人已经全然查清楚了,彩环家里本不富裕,却在一夜之间搬了新房,大家想必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回来过后我便对彩环严刑拷打了一番,她这才愿意说出实情来。”老太太示意彩环将实情给说出来。
只见彩环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被夹伤的手还在滴血,地上的血迹实在是刺眼,她微微张了张嘴巴,“是……老太太,是我的错,我不该污蔑小姐的,是我将白玉壶偷来放到院子里面的,我……”
“我要你说出实情!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沈清辞容不得她在拖沓下去,她只想知道是谁指使彩环做了此事,平时她待彩环不薄,好吃的好穿的都不会亏待了她,如今她却帮着坏人,这是沈清辞无法理解的,她也无法原谅。
“我……”彩环两条细眉拧在了一起,做足了一副可怜模样,只见她眼光撇向了沈昭夫妇,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便咬舌自尽倒在了堂上,引起大家一片哗然。
沈清辞连忙去摸了摸彩环的鼻息,显然是已经没气儿了,她失望地看了看老太太,看来这件事想要查清楚是不可能了。
“也罢。”老太太站起身来,“贱婢已经自尽了,这也可以证明清辞是被冤枉的,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也已经查不出来了,此事就此作罢,都散了吧。”
“母亲,这……”沈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太太一个犀利的眼神给打发了,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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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你办的好事,沈清辞那丫头还完好无损着呢!”沈昭在房中猛地拍了拍桌子,捶胸顿足道。
“哎哟老爷!”张娇娘自己也想不通了,明明那么好的一个计划,竟然还不能处置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抓住沈昭的衣袖,道:“老爷,不会是老太太察觉到了什么吧?”
“察不察觉又如何?”沈昭脸色一变,似乎并不生气了,端起一碗茶自饮起来,得意洋洋道:“彩环这丫鬟还算是懂事,知道咬舌自尽,这才没把我俩给供出来,不过即使是她供出来了,老太太也不能把我俩怎么样,她沈清辞是她的亲孙女,我还是她亲儿子呢,难道说会偏心了谁?”
张娇娘想了想,也觉得丈夫说得不错,不过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了,“老爷,留着沈清辞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眼下想要再找个办法来处置她怕是不能够了。”
“母亲没有办法,我倒有的是办法。”忽然有人推了门进来,定睛一看一个长挑的美人正款款而出,哪怕只穿着一条素罗衣群,也难掩娇柔丽色。此人正是沈清悠,她早早地就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现下也是对沈清悠恨得牙痒痒。
姐妹俩原是相当和气的,谁知张娇娘暗地里告诉沈清悠说四妹妹也想嫁到祁王府去,这可沈清悠气得不行,她乃沈家嫡长女,虽说沈清辞也是嫡出,与她之间总归是差了几个道儿,竟然还能有这等攀龙附凤之心,沈清悠不允许府中有这样的人出现,更不允许妹妹夺了她祁王妃的位置。
“清悠?”张娇娘先是一喜,然后又开始疑惑不解了,“你能有什么法子收拾那丫头?”她本是想挑拨离间一番,没想到现在让女儿记恨起她那妹妹了。
“父亲母亲尽可放心,对付一个区区的沈清辞,我不必花多大的力气。”沈清辞说完了过后便直接退下了。
张娇娘见到女儿走远,这才将房门紧闭,小声道:“老爷,十四年前的那件事……”
“休要提起!”一听这话,沈昭口中的茶都差点喷了出来,这句话也刚好钻了他的心,他也是不愿人提起的,他气得发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娇娘,“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定然没有人知道,你就管好你的嘴吧!”
一听这话,张娇娘忙捂住嘴巴,生怕这秘密被人给听了去。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不光她们夫妇俩会遭殃,沈清悠也不能如愿嫁到祁王府去,所以需要格外小心,哪怕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能轻易吐出。
沈清辞院子里最近倒是太平,沈昭那边的人也没再来嫌麻烦,只不过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几个管家婆子也都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想来是受了沈昭夫妇的命令了。
沈清辞不是不知道她大伯父夫妇的性子,平时就张扬得不行,听说总是在外面捅娄子,如今也想着法地把大姐姐沈清悠往祁王府里塞,只不过一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她思绪飘远的时候,向妈妈突然来到了房中,“四小姐,老太太给您拨了几个丫头过来,说是让你自己挑选一个得力的人在身边,我把人都安排在偏殿了,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瞧瞧?”
“就现在吧!”也罢,沈清辞不愿再想那么多了,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好的,还好家里有老太太为她撑腰,若是再发生相同的事情,她也是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