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过年了，自然要有年的味道！
洞窟内的空地上，是大堆大堆的篝火，塞满了香茅草和野葱的肥羚在篝火上流淌着橙黄色的油滴；竹荪蘑菇汤在大锅里翻滚着奇妙的香味；还有那灌木丛里的浆果，掺上了羊奶和蜂蜜捣烂了，再放置在外面雪地里这个天然冰箱雪冻之后，外面用松脆的面皮裹着，一下子成了所有小孩妇女们都赞口不绝的美食。
蜂蜜是阿福搞来的，参照了少野的熏兔子的手法，自己给自己用蔓藤做了一身披挂式的“防护服”，带着几个小伙伴抱着成垛的辛腥草，在杀人蜂的树下面烧，弄出来的烟雾遮天蔽日，那些杀人蜂哪见过这个阵仗，一开始还会发动一轮接一轮攻势，可惜它们块头太大，“藤甲”缝隙又太小，无功而返之后，那些呛人的烟雾就露出獠牙了，这种草本身带有微弱毒性，人长时间接触都会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何况昆虫。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杀人蜂尸体连同着蜂巢一起被阿福等人带回了洞窟，少野支了口大锅，将它们去刺去翅，裹上面衣，放油里一炸，还别说，酥脆可口，美味过人。
毛人妇女们四下装扮着洞窟，手巧的她们用蒿草跟藤蔓编织出了一个个花鸟虫鱼，活灵活现的，插上用动物油脂做的蜡烛，披挂在大门和大厅各处，夜里寒风轻轻吹动，编织物随风摇曳，火光晃动，美轮美奂。
长条石桌旁人头涌动，上面用阔叶做盘子，摆放着各种山珍野味，大部分人只能席地而坐，主要部落内作为椅子的木墩子数量有限，只能供应部落内身份尊贵的头面人物。
借着喜庆和热闹，长老难得拿出珍藏多年的猴儿酒，十分不舍的给族里每个成年男性倒了浅浅的一碗。
而少野也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好菜，香酥鱼和炸丸子。对于这种新式的烹饪方式，平常缺少油水的毛人对其的喜爱是非常偏执和狂热的。
可惜这玩意费油，山里的走兽远不如后世一身肥膘的猪羊，两百多斤的肥野猪，炸不出一锅油来，这显然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少野只好招呼下人再去兽栏里牵一头出来。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纵声高歌，好不快意。
少野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觉得不能没有节目啊，带头吼了一首黄土高坡。
苍劲幽远的歌声把一群土包子哄得一愣一愣的，主要这个时代缺乏娱乐，大家都被这种古怪又非常好听的旋律带动，纷纷叫好着让少野再来一首。
少野不干了，说不能光我一人来表演啊。
黎叔自告奋勇带着几个跟班，披挂着兽皮围裆，提着战刀，抓着猴头，围着篝火跳了一曲荒凉肃穆的人头舞。
走下场的时候，还顺手从醉眼惺忪的长老桌上捎走了半壶猴儿酒。
拿到酒后对着下面一阵挤眉弄眼。
这时部落里的少女们头戴着花圈走了上来，热情奔放的跳着春祭的献舞。少女们充满青春气息的腰肢随着篝火的明灭不断摇摆，
氤氲的水气和迷离的光线笼罩在她们的身上，轻歌曼舞陶醉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曲舞毕，众人还深深陶醉在氛围中，久久不能自拔。
唯一例外的少野托着腮帮子，用竹签剔着牙，至今的他，要不是胸口那特别明显的性别特征，他是分不清毛人男女的。这种舞蹈对他来说，也就凑个热闹，看个稀罕。
接下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孩子们磕磕巴巴表演朗诵着最近学会的三字经，脸红耳赤的壮汉们捉对角力，吵闹，洞窟内是一阵鸡飞狗跳，神魔乱舞。
寻常因为各种拮据，是搞不起来这种聚会的，通常也就春祭时，偶尔小规模热闹下，由少野里里外外指挥布置安排的这种大型歌舞晚会，是毛人穷极脑力无法想象出来的，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场面一度失控，闹得是一塌糊涂。
跟班阿福神神秘秘凑到少野身边，一边自然熟的把两条碗口大的香酥鱼飞快塞入嘴中咀嚼，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灰色砖石。
见到那砖石的时候，少野眼睛一亮，这煅烧出来的砖石凝练平整，青灰交替间有些流畅而优美的纹路，与自己前些天练出来的那些表面坑坑洼洼，内部气孔杂驳，易碎易裂的土砖比起来，简直天囊之别。拿过手，颠了颠重量，又试了试硬度，俱是上佳，与前世青石砖颇为相像，是上好的建筑材料。
“哪搞的？”少野迫不及待问道。
这段时间，阿福被少野赶去，四处寻找粘性土，把周围翻了个遍，如今终于有结果了，且这个结果好于预期！
“后面山峦内的谷地里找着的，里面有条河，那河畔土，我一眼就相中了，挖了一筐回来让大毛烧，你手上的就是烧出来的成品。”阿福一五一十的回道。
“这下好了，刚还和长老唠叨着兽栏不够的问题呢，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少野兴奋的搓了搓手，“到时候，还要在门口盖个大房子。”
这鬼洞窟，少野是住够了，不光冷得出奇，毛人们吃喝拉撒睡全在这里，还有圈养的牲畜，乌烟瘴气，奇臭无比。
哪有外面盖个房子，砌个炕来得温暖舒服。
之前也想用烂泥糊个墙应付一下，哪成想，这边北风呼啸起来那叫个狂，人都被吹得站立不稳，何况豆腐渣工程，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埋下面了。
“明天带我去看看，”说干就干，少野拍下了板。
第二天，一大早，少野招呼了二十多号青壮，带上工具，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后山走。
所谓的小路，也就是毛人常年奔走，砍伐出来的一条荒陌，徒步行走一个时辰之后，拐入了一条小径。至此，路越发的难走且湿滑，两边荆棘杂草遍布，倒刺横生，皮糙肉厚的毛人还好，可就苦了少野，一路下来，腿上，胳膊上，多了无数道血痕子。
“就在那，”阿福砍倒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隐秘的山谷。
那山谷端得是好地方，依山傍水，四周青峦叠嶂，如屏障般饶着一圈，把风雪阻隔在外，外界一片萧瑟，里面却因为温差，竟有不少草色郁郁葱葱，惹来一群食草动物在此徘徊，过冬。
中间一条宽三丈的小河穿插而过，两侧林木茂盛，中心地带土地肥沃又平整。
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少野仔细观察四周，心里已有了打算，这块地儿，周遭地势险峻，只有南面一条入谷口隙稍大，其余皆是小径，这只要把路口一堵，就是块易守难攻之地。
毛人的生活习俗制约着他们族群发展壮大，外在危机纷扰而至，很难想象接下来，这个族群还能怎么走下去。
毛人对自己是有莫大恩惠的，少野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井上观，何况双方利益是互相羁绊的，没有毛人的协助，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个险恶的世道上挣扎求存。
既然如此，少野必须先发制人，开拓毛人的生存空间。
打定主意，少野开始安排工作，他要将这块河谷地开发成一个大粮仓，一个集聚地，一个避难所。
说干就干，一声令下，毛人分成两队人，一队人砍伐树木，铺制兽皮，准备做个简易帐篷，这是要长期驻扎下来，看管以及建设此地的人安排的露营地。
毛人们体格强壮，毛发浑厚，在寒冬腊月的野外住上一两天问题不大，何况出发前询问过长老，这两天天气稳定，没有下大雪的征兆。
另一队人手脚麻利的搭建土窑子，除了用来烧砖烧陶之外，还肩负着土木工程。
必须加班加点赶制一批土胚房出来，用以后续人员逐渐扩大而造成的居住问题，虽然毛人体格强壮，但也不可能让他们一直住帐篷，需要房子以安置。
土胚房搭建也简单，少野在这上面下了苦功夫，之前试验性的搭建过几个，因为毕竟不是土木工程专业出身，用湿土搭建的土胚墙头重脚轻，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跟马蜂窝似的，拿去太阳一晒，晒干水分的墙面，斑驳不堪，还有大大的裂缝，别说住了，能立马不倒就不错了。
痛定思痛后，在实践中，少野慢慢摸索出了一套简易搭建的方法。
先用木棍木板搭建个整体框架，然后用和好的稀泥灌到框架内填充，压实之后，晒干即可，接着用农村土法炮制土水泥在外面刷一层漆面，用以防止雨水侵蚀。
用蚂蚁窝的土，配上草木灰，充分搅拌之后，便成了土制的“水泥”。不过作为建筑胶凝材料，显然颇为劣质，这两天少野通过不断实验，又在这基础上投入了熬煮的鱼鳔和当地流眼泪树的汁液。
鱼鳔和眼泪树的汁液是目前少野能寻到的唯二天然粘合剂的材料。
没想到，这么一添加，果然成品的各项性能虽劣于现代水泥，但相差也不大。
在兽皮上用木炭画下了大致规划的图纸后，少野吩咐驻守的头目尽可能多的盖制土胚房和兽棚，他大概在接下来几周迁移一百到两百的族人过来开垦这块土地，以后他们就要在这里放牧，耕作和居住，用以分担石窟那边的生存压力。
完成这些，日头已经偏西，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土窑子造好了，土胚房也搭建好了框架，要不了几天，第一批可居住的房子就可以新鲜出炉了。
而少野必须马上赶回去，他可没强壮的体格面对夜晚的寒流，草草吩咐完之后，带着阿福在夜色降临之前赶回了部落。
未到门口，一阵喧闹传来，抬头望去，只见洞口一群部落雄性毛人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怒视着一群外来者。
临近傍晚的寒风有些萧瑟，衣着单薄的外来者们聋拉着脑袋，乖巧的蹲在角落里，不吵也不闹，眼里是满满的乞求和孤寂。
这伙人大概有五十多号，大多是瘦弱和残疾者，也有少数拖家带口的。
里面的争论似乎得出了结论，得到命令的部落守护者们手持石棒，石斧，粗鲁的推搡着外来者们，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威胁声。
外来者们似乎习以为常，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怎么回事？”少野疑惑的问道。
“是其他部落里驱逐出来的流浪者。”黎叔无奈的摊了摊手，“每年冬天皆如此，为了保证食物的供给，都会驱逐些对于部落无用之人，来节省口粮。”
这些被驱逐的人下场如何，众人皆心知肚明，虽然惋惜，但也无可奈何，谁也没有大方到拿出自己珍贵的食物来供养这些羸弱者。
“记得前几天，长老还收留了几名流浪者，而且我们也不缺食物。”阿福有些不忍的说道。
“就是因为如此，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大批的流浪者们朝着我们部落涌来，这样下去，如何了得。”族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不岔的说道，显然对长老之前的妇人之仁很是不满。
“就算有食物，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住所，而且这样下去，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人，早晚会把我们拖垮的。”
“是啊，现在附近谁不知道就我们石窟部落有多余的粮食，他们就像闻到了腥味的野狼，再这样下去，早晚成祸害。”众人们嚷嚷着，面目狰狞的要把这群流浪者赶出去。
“够了，”少野冷哼了一声，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一个个看过去，众人皆不敢直视，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去，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可能是吃太饱的缘故吧，原本善良单纯的毛人，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九九，长老本性善良，但他无法对抗众人的集体利益，刚才洞窟内的争执，应该就是长老希求将他们留下，众人出于自身利益不断反对争吵导致。
还是眼光太狭隘！少野微微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让他们留下吧，口粮和居住问题，我来处理。”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只好妥协，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内心狠毒，只要不牵扯自身利益，他们还是很愿意做个顺水人情的，毕竟之前大家都是这么过下来的，物伤其类，难免有些同情心。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阿福小跑着过去跟那伙流浪者连说带比划一番，流浪众人不敢置信的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一老者哆哆嗦嗦的走了几步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少野面前，亲吻着他的鞋子，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目前少野跟着长老学习，也掌握了不少当地语言，大概听明白了老者在表达感激和臣服之意。
少野自然不会去搀扶对方，这个世界阶级分明，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姿态，他招呼着几个下手去安排他们今晚的食宿，自己把部落里的决策者们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