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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

温箬吃过饭后就表示不需要任何打扰,她要在画室呆着。女佣刚来时知道她喜欢画画,心里就对她有莫名的好感,大概是自己活得苟且,那些有关高雅和艺术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神秘的,有致命吸引力的。她以神圣的目光目送着温箬走向画室,却没看见温箬上翘的嘴角。

温箬觉得她是真真可爱,也真是活得简单干净。

云隽回来后只草草地吃了午饭,几乎一个下午都在书房里。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由深及浅地洒满了整个天空,那光辉透过云层,抚过徐风,直直抵达他的心,清浅却炽热。

他出来时看见女佣正好在上菜,知道温箬一直待在画室,他直往二楼走去。这栋房子不是当地传统的竹楼,地面贴的是地板,云隽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轻轻拧开门把,房间里的暖光像找到出口,透过门缝,洒了他一身。画室朝阳的那一面整个是透明的玻璃,橙黄的余晖照进来,整个空间都沾满了色彩。

温箬背对着他盘腿坐在窗前,周身都渡上了阳光,显得温柔宁静。他没出声,就看着她专注的一心扑在画板上。云隽从来都没和她说过,他最爱她画画的时候,她发着光却不自知,于是,他就像虔诚的信徒,以她为信仰,把一切都丢盔弃甲。

许是坐的久了,她放下画笔,活动僵硬的脖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云隽走进去,近了才看见纸上画着的正是窗外的天空。“别画了,下去吃饭”,温箬并没有被云隽的突然出声吓到。看着她收拾完却没站起来,他走过去将手伸进她的吱嘎窝把她搂起来,弯下腰一只手捶她的腿。温箬感觉酥麻在他捶下去的一瞬间扩散她全身,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没一会儿什么感觉都没了,她捏了捏他的肩,他停了下来,直起身,牵她下楼。

晚饭后,温箬拿着睡衣准备洗澡,刚进浴室不久,就听见云隽说:“阿箬,先不用洗,我带你去夜市逛逛。”,温箬只好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往回套。

下楼,他和阿远正在说着什么,她走到院子里等他。院子里植物的清香和土壤的潮湿味的属于大自然的气息使她心旷神怡,不似城市的闷热,没有浓重的尾气,这里与大自然的距离近的多。耳边传来小虫的鸣叫,她循着声音过去,奈何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走了”云隽的突然出声吓到了全神贯注的她,回过头就看见他站在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简单的风衣,光柱自上而下,在他的脚底形成一小片不规则阴影。他的脸与黑夜融合,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她也融进那光柱里。

夜市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绕了两个弯进了夜市入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光闪闪的金塔,正中间的金塔最大,它周围围绕着十多个小金塔。再往下就是夜市中心,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摊位,每个摊位上都立着一把大的纸伞,五颜六色,四周的灯光打在上面,漂亮极了,像一片伞海。当中的人熙熙攘攘,各种食物的香味交相辉映。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放大眼睛,知道她心里欢喜。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下阶梯,走进那片吵嚷的人海。

到了下面,瞬间被热闹气氛所包裹,空气中混杂着汗液的味道,但温箬觉得好闻极了,她记不得有多久没有逛过集市了,她体内的活跃因子在暴走。她走到最近的烧烤摊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被摊主不断翻滚的烤串,云隽看见皱了皱眉,但看她那样期待的模样,还是狠下心给她买了两串。温箬边走边吃,一手来一口,没一下子就吃完了。她还想吃,但也知道云隽不会让,很快心里那点不爽就烟消云散了,她看见了香料摊。

各种香料被放置在木格子里,或粉状,或片状,或球状,温箬凑近闻到了混合着植物的清香和经过时间沉淀的沉木的香味。“姑娘,这都是我们云南本地植物性天然香料,是以当地植物的花,叶,枝,皮,根,茎,草,果,籽,树脂等为原料,经过压榨法制作而成的,绝对的纯天然。”摊主个高体大,看温箬很感兴趣的样子,卖力的推销自己的货品。

温箬没仔细听摊主介绍,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手上的香料,它的味道像极了秋日清晨冷冽的大自然的味道,裹挟着露珠的清沁,满目萧瑟,底下却隐隐出露着冬的来势汹汹。

“老板,我要它。”温箬伸过手心。摊主高兴地用褐纸打包香料。

两人被人流裹挟着几乎走了整个夜市,等上了车,温箬觉得脚底酸乏得厉害,把高跟鞋丢了,低头揉着脚。云隽看了她一眼,打开置物架拿出一瓶喷剂。温箬正专心的揉着脚,云隽突然凑近,把她腿抬起放在他腿上,怀里的买来的物件散了半车,温箬看着他把药剂喷在她脚踝,搓热手掌摁在伤处揉,微凉的喷剂随着他揉按慢慢被吸收,脚踝上温温热热,温箬感觉舒服多了。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车子因为刚来时人潮拥挤而停在偏僻的路边,周围越发的安静。云南的夜晚的天空明显比榕城的亮,天空黑得纯粹,因而星星在黑幕布般的天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亮。生活在榕城根本不会这样注意到夜空,周围都是霓虹灯和路灯,人的眼睛被物质和欲望占了,再看不见来时的路。

脚踝上的液体几乎被吸收完全,融入她的骨血,她感觉温热微刺感由内而外散发,脚踝红得不像话。

“好了,可以了。”她想把脚抽回,却感觉他握得更紧了。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里的炙热太明显,温箬一顿,明显强烈挣扎起来。“不行,啊!”温箬被他轻松提起按坐在腿上。他不理她,手已经顺着裙边滑了进去。温箬按住他的手,眼睛向四周探了探:“不行,这是在路上,万一有人……”,云隽看着她渐渐染红的耳朵,眼里笑意更甚:“阿箬,我想要你。”说完干脆利落得一只手把她两只手腕反剪在她背后,另一只手顺着她大腿滑上去。温箬被背上的手压着贴在他身前,云隽含住她红的滴血的耳垂,是极烫的。她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他不想听,沿着她的下颌慢慢吻过去,唇齿相贴,挣扎呜咽被他悉数吞下。

一切旗鼓偃息,呼吸慢慢平缓。

云隽抽出一根烟,点着,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周围很快烟雾缭绕。他慢慢吸了一口,悉数喷在她的脸上,温箬被呛得咳嗽,他却笑了。

一根烟抽完,他才慢条斯理的拿纸巾给两人整理。

把她抱回副驾驶座上,他把车窗摁下,烟雾顺着窗子往外散,在第一缕夜风扑来时,他启动车子。

车子驶进停车场,温箬还没醒,云隽下车轻轻打开她那侧车门,她头歪在座椅背睡了一觉路,他手伸过去,指尖被她温温热热的呼吸烘暖,抱她出来,果然看到被压的那半边脸有红红的压痕。

小暖听到汽车声早早立在玄关处等着,看到温箬被抱着猜到了该是睡着了,等云隽走近低低喊了句“先生”。她帮着把温箬鞋轻轻脱了,看着云隽抱着人上楼。

把人慢慢放平,云隽盯着温箬看,想了想还是不要吵醒她,打了盆热水给她擦身体,换上睡衣,给她盖上被子。

等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凌晨一点钟。他走到床边看她睡得很熟了,把她的睡姿稍稍矫正,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走去书房。

云隽推开门,阿远早早侯着。“隽哥。”阿远上前,恭敬的看着云隽坐下。“货还在阿强那里?”云隽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得问。“是,最近警方盯得紧,我们不好大动作,而且知道我们的人当中有条子,不好轻举妄动。”阿远看着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银灰色的复古打火机,随着他滑动齿轮,火嗤的一声着了,下一秒翻盖被盖上,在完全盖子盖上之前,阿远看见火苗被气流冲得扭曲的变了形,随着盖子盖上,彻底湮灭。室内沉寂了数十秒,只有火光明明灭灭。

“明天下午我亲自去阿强那儿,你上午放出走货消息,在那以后盯紧每一个人,严格监视他们的动向。”“是,那信号干扰与追踪是……”

“不用。”

阿远明白了,云隽是要亲自动手。很少人知道其实云隽是一个黑客高手,代号为RJ,网络上高价请他出手的人很多,但根本得不到回应。稍微对电脑感兴趣一点的人都知道RJ,他是黑客们的神,是遥不可及的信仰。

阿远出去后,云隽打开电脑上的保密文件,随着解压进度的完成,温箬从小到大的照片铺满了整个屏幕。

温箬的母亲蓝冰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开了一家画廊,办过多次展览。艺术性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随着年岁的增大,云隽其实越能够理解当初父亲对她的痴爱。蓝冰长相精致秀气,是书里描述的温婉娇美的南方姑娘,又带着长时间艺术沁染的清冷。蓝冰很爱温箬,从小带着她几乎寸步不离。她画画的时候,小温箬就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画,从来不会胡闹干扰,有时蓝冰画累了回过头来看看她,发现她聚精会神的盯着画板看,她突然就发现女儿也是喜欢画画的。她很欣喜,把能教的都教给女儿,带她看画展,办展览,出去写生。

蓝冰极喜欢给温箬拍照,从女儿出生到长大她拍了数不胜数的照片,画温箬的油画素描也摆了一屋子,云隽电脑上的照片几乎都出自蓝冰,她给了温箬她所能给的全部的爱,因此即便温箬从小缺失父爱,感情却从不贫瘠。

云隽一张张浏览,照片上的人儿或哭、或笑、或闹;搞怪的、不经意的,他忽然觉得庆幸,他参与了她的青春。

凌晨两点,他回到房间,温箬睡得无知无觉。他走过去蹲在床边,夜灯被他挡住,影子被放大盖住她大半身子。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浅浅触摸她的眉,想到什么无声的笑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十五岁,彼时阳沉雁往,落日的余晖洒了一室。他在编写程序,十二岁的她坐在一旁沙发上看一本书,键盘的敲击声与不时的翻书声伴着一室的静谧。许久没有听到书页被翻动的声音,他以为她当是睡着了,刚想抬头看看她,被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桌前,他一抬头就看见她凑过来的小脸,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刚想问她怎么了,她突然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眉骨,摩挲着描摹他的眉眼,用食指指尖从他鼻子山根一路顺到鼻尖。他一动不动,看着她认真看自己的模样,她背后散了一片橙黄色的光晕,光晖模糊了她的轮廓,他突然就感觉心里想被羽毛挠了,痒得不像话。

“哥哥,书上说多多描摹一个人的骨相,下辈子便能认得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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