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在过去六年里,阿爹阿娘一向惯着我。想尽一切法子让我开心,但无论我们玩得有多高兴,我亦能感受到他们眉宇间的苦涩,我从不问东问西,大人们的世界且是我一个小孩能轻易就明白的。
其实除阿爹,阿娘,所有人都待我好,正常的好,只是郡里的七公跟他们不一样,总是背着所有人塞些丹药给我吃,说是能强身健体的,以后我长大了必能将云氏一族发扬光大,还给我说了好多故事,故事里有位姓陌的前辈,还有姓楚的是阿娘娘家的长辈,还有个炎氏前辈,那自然也少不了我们云家的那位先主,在很多年前,他们不知为何大干了一架,还留下了个什么血鼎的圣物,太多了,但我总要左耳近,右耳出。忘记了好多,但七公总是拉着我,也只愿同我讲。
阿娘看到了,总会不高兴的带着我默默离开。阿娘是极不愿意到灵霄阁来的,每每也是教导我不要往那里跑,只奈得我脚不听使唤,即好奇七公这个人,又喜欢阁内的那位水灵的姐姐。
但使我最纳闷的便是云中郡个个不管男女都在习武,就我和那位水灵姐姐蓁蓁除外,记得四岁之前我还同门中师哥师姐一样,习文也习武,自从阿娘无意间看到云娘偷偷往灵霄阁去,藏在屋顶一呆就一整日。总是被七公抓走,关起来,放出来后,她又会如往日一样来到屋顶望着蓁蓁的一举一动傻笑,然后又会被关起来,又放出……从此阿娘仿佛就改变了心性,便不在叫我习武,改为练内力,读些诗经之类的。也会把各种武学秘籍藏在诗经里让我一起读,还特地交待我不要和任何人讲,就连阿爹也不行。
今日是我六岁生辰,阿爹阿娘又带着我溜到街市上玩,吃了我最喜欢的冰糖葫芦,还蹲在湖边放了花灯,阿娘让我许个愿望,我便大声说了:“若儿什么都不想要,只要阿娘,阿爹永远在一起。”
话音刚落时我便听到阿娘抽泣的声音,就这个小小的愿望就让她的眼中裹满了水珠。
阿爹见此状,心疼的把阿娘搂入怀中,看着我几乎哽咽的声音说道:“傻若儿,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我脑袋一灵光,笑笑,“那若儿重新来过。”我将脑袋垂低,虔诚的看着那盏花灯,默许了刚才的愿望,然后才舍得将这盏美美的花灯放走。
阿娘和阿爹看着花灯消失在湖泊的尽头,方才回神,他们脸上带着隐忧,就连小小的我也能一下看出来。
此时的阿娘脸色并不好,被她藏了又藏难以捕捉的伤感还伴着些疲倦的神态,弱弱的说:“二郎,我想带安若回大药谷见见我阿爹,阿娘,我们许久未见了。”
仿佛阿爹也隐忍着巨大的痛处,面色一僵,眉心蹙起,很是为难的把声线放得很是低沉:“容儿,打算何时出发。”
阿娘缓缓舒出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越早越好~”
“那我陪你~”阿爹顿了顿,“即便是天崖海角,都让我陪着你和安若。”
阿娘不再说话,眼里又冒起水雾。
阿爹又将她搂入怀中,阿娘是个极忧郁之人,动不动就要流泪,我也是心疼不得了,于是跑上去凑了个热闹,抱住他们两的大腿。阿爹把我抱起,牵着阿娘的手回了云中郡。
阿爹回到云中郡便与大伯辞行,临走时,带着伤感说道,“大哥,我要带婉儿和安若回大药谷看看,随便也带她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我不在的云中郡些日子,就多辛苦你了。”本以为大伯会舍不得我们离开,没想到他一点也没有阻拦我们的意思,平静回了阿爹:“一路小心,早日归来。云中郡有我,你尽管放心带着弟妹和小阿若去。”
只是站在大宁内的七公云里雾里对阿爹说了一句:“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然后又望了望我,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罢了~罢了。”然他挥一挥衣袖便又回了灵霄阁。
阿爹阿娘还真是走得匆忙,刚与大伯行了拜别礼,就架着马车带着我和如娘走了。如娘是阿婆的人,是看着阿娘长大的,宛如阿娘的娘亲,所以阿娘无论到那里总会带着她。
听阿爹调侃阿娘,“我们这是先去安若的婆家金陵,还是到沁名城去看你心心念念已久的柳家藏书阁。”
“婆家”我对这个词的意思还不是很清楚,只是一旁的如娘用了一种很是欣慰的眼神看着我,喃喃细语:“云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然后又捏了捏我的小脸蛋。
尽管阿爹想法逗趣阿娘,但阿娘依旧是反应不大,淡淡道:“还是去金陵吧!慈音,我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几年前炎棠取了二房,我一直,一直……”阿娘将目光又盯向了我。
搂着我的如娘憋不住了,“男人可没一个好东西,当初到我们大约谷提亲的时候,说得是何等的信誓旦旦,冠冕堂皇。实实在在的事我倒看他没做过一件。”然后如娘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瞧了瞧阿爹,讪讪说道:“姑爷,我可没说你。”
阿爹只是轻微的抽动一下嘴角,语气平和:“炎夫人在怎么也是大药谷半个女儿,她儿子又与我云家女儿定了娃娃亲,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炎兄故不敢委屈了我家婉儿的这个好姐妹。”
只听见阿娘一声冷笑,“炎棠(字:珺言),我自是看不起他,但陌姝(字:慈音)也不是好惹的,就光这个陌字,他炎棠就未必受得起。”
如娘和阿爹听了阿娘口中的“陌”,都陷入了沉思。
马车穿出云中郡地界,过了红磐崖,再到炎家地界,再到金陵城,已过了有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