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河边放花灯的人多了起来,安平河被花灯占满,远远望去像是星河滑入了人间。领英来的早,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几人跪在河边,放下花灯,真心诚意地祝愿逝者可以早日登上极乐的。不过片刻时间,身后的人越挤越多,挤得越丘险些滑入河中,领英一把拉住越丘,伸手拦住了身后拥挤的人群,把几位男子护在了身前。一切恰好落入了游云卿的眼中,他从未觉得这一幕会是如此刺眼,刺得他的心脏都有一点点微微地发疼。
“回去吧,人太多了。”领英开了路,引着几人回到了长街,这会儿,街上的人反倒少了,多数摊位收了摊,只剩下零星几个卖花灯的摊位还在叫卖。领英这才抓到机会和越丘说上几句话,“三皇子近来如何啊?”
“我这身体绝对出了问题,但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恐怕过不了多久,南塬那就要出手了。”
“南塬我一直在盯着,目前没有什么大动作。”
“等我这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可千万记得救我。”
“怕就怕这毒太急太猛,我来不及救你。”
“你不是有冰莲子吗?能去百毒,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你这么点消息换我冰莲子,我亏大了。”
越丘挑挑眉,“在下就提前谢谢的将军的救命之恩了,万一以后将军在朝中不顺了,大可以来找我,我包你逍遥快活到老。”
饭菜都收走了,换上了茶点,从这间厢房往外看刚好可以将整条安平河尽收眼底,七月的晚风还算得上和煦,窗户开了半扇,花灯暖融融的光照映入室内。
“想去放花灯吗?”佩玥问道。
“不必麻烦了。”游云卿的语气多多少少有些生硬,从方才他向窗外看了片刻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生气。
“游公子不高兴吗?”佩玥侧头看向游云卿低垂的眉眼。
游云卿摇了摇头,打开了另一扇窗户,“遥记当年第一次看花灯还是在摘星楼上看的,那震撼之景当真能用‘银河落九天’来形容了。”他看向窗外,灯河之景跑入了他的眼中,脸庞消瘦却棱角分明,眼角细长,微微上扬,额翼饱满,肌肤细致如美瓷。烛光映衬,游云卿面色微微红润,霎时间,佩玥晃神觉得仙子坠落尘间。
“方才你在窗外看见了什么?”
游云卿皱了皱眉,“没什么,不过是好多年没有来看花灯,一时间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出领英细心护着几位男子的画面,怒火竟是转为酸意汪在了心里。
宫内,闲茶室。
室内安静,只有落子声,女帝与领英对坐围棋,两人一言未发,心意早已显现在棋盘之上了。
“陛下,臣又输了。”
“你太过小心翼翼了,一个南塬为何会让你如此顾及啊?棋中丝毫不显杀意,这是为何啊?”
“两国近年来纷争不断,到底还是劳民伤财的。”
“战争刚刚平息一年之久,南塬又要借口动手,的确会引起百姓恐慌,此次战役,我只能给你轻兵一百人,你去处理妥当,能不打则不打,要是必要,我也会做出退让。”女帝将一子落入无气的点位,“各退一步,谁也不吃亏吧。”
领英提子,将这枚棋子握入掌心。
眼下,三皇子恐怕撑不了太久,国库军粮不能动,军粮的事情还在刀刃之上。入了九月,郎中往摘星楼跑得越来越勤了,佩珑也来看过几次,毒性完全爆发也就在一个月之内了。对于下毒的证据,毒的种类,还是一无所知。
暖阁中,领英将所有下人都驱了出去,一个人开始翻箱倒柜。越丘几个月来已是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灰暗,小小的眼睛竟是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来,他看着领英在他眼前兜兜转转,觉得头昏脑涨。
“这暖阁就这么大,你再找,还能找出花来吗?我那小厮是国主赐给我的,铁定不是自己人,指不定就是他每天在我饭菜里下毒,你摘了他的脑袋送给我父郎,他一定退兵。”
“人一张嘴,两张皮,说什么都行,我必须找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来。”领英打开柜子,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翻了出来,一个个打开盖子查看,“这是什么?”瓷罐中有一些半流动的棕黄色液体。
“糖,从南塬带过来,吃着好玩。”
“多久吃一次?”
“只有喝药的时候会吃。”
“对了,铁定是这个东西。”领英挖出一小块藏入袖中的小罐,把东西全部归置原位。
“你还能坚持多久?”
“我自己来说,最多半月,我吐血吐死了就。”
“坚持住,我看好你哦。”领英拍了拍他肩膀,出去了。
三公主府。
佩珑将银针插入糖中,沾出些糖放在舌尖,随后漱口吐出,“应该对了,是水凉草,中毒症状和三皇子相似,口服三枚冰莲子即可去毒。”
“那这……治好游云卿寒疾需要几颗冰莲子?”
“游公子寒毒深重,自然是要五枚全服。”佩珑说完这话,忽然明白了领英问这话的原因,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同情。
领英将木盒放入她的手中,“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我和三皇子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