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别墅,司命的懒惰诚不欺我。这哪儿是新房子,这分明就是把她上个世界住的房子搬过来了。
老房子也有老房子的好处,这样一来找一间做客房就方便得多,芜暮自我安慰着。刚刚某人趁着她下车的空档,转头就让程四把车开了回去。也不跟她打个招呼,明晃晃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今晚他要睡在这。
偏偏岳诛那不达眼底的笑还威慑着她不能说半个不字。
芜暮本该这样气恼的,但看着他笑,又没了脾气。岳诛现在的强大、说一不二的性子是霸道了些,但这样的他不会再受欺负,就很好。
想到他的原貌,不免多嘴一句:“山上也没有别人,你要不把它取下来?”
岳诛刚想同意,脑海浮现的却是她昨夜的颤抖。虽然她说了不怕,但直觉告诉岳诛,她就是因为他而发抖。
“不必。”
两个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芜暮望着岳诛:“捂着会难受,取下来吧。”
面具的卸下需要一定时间,她就趁着空档收拾屋子。再回过头看他,已经是那副丑巴巴的真实模样。正巧收拾到客厅的小桌,芜暮将桌子上的袋子递给他。
“岳诛,帮我把我的烧鸡放微波炉打两分钟。”
“……可以。”
没有嫌恶。
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全名,他的名字原来能被咬得这么缱绻动听。
芜暮给院子里多加了一张躺椅,又趁着岳诛去加热烧鸡,展开灵识跟周围的小生物对话。
“一会你们要是蹦到我这周围,我就把你们身上的皮扒下来。”
想偷偷啃一口岳诛的蚊子表示它不敢了。
房子跟前有一小片空地,藤椅、木桌、瓷杯,还有袅袅茶香。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刚化形的小山灵,山神大人常带她去山巅修炼。她爱偷懒,每每大人开始凝神修炼,她就跑到别的地方看星星。爱看星星发愣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所以跟司命要房型,总爱要自带小院。
上个世界环境污染严重得要命,星星都没法裸眼观察到,只好看月亮。要是哪个世界连月亮都看不见,那就看天空。总有些东西仅仅是仰望着就能让人安心。
芜暮把院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岳诛就把热好的烧鸡放在木桌上。
一同交给芜暮的,还有昨晚落在大厦的暗红手枪。
手枪一出,芜暮明显感受到岳诛整个人气场都变了样。如昨晚在大厦中一样,蓄势待发,像是一头狩猎的凶兽。
她暗自摇头,这个人,明明刚刚还很好说话的。
也罢,她习惯了。
“站着干什么,给你搬了椅子。”芜暮躺在椅子上,指了指桌对面的藤椅,完全没把手枪当回事。
两人相顾无言,酒过三巡,烧鸡只剩下骨头乱糟糟地铺在桌上。
四周的小虫都睡在深夜里,一片宁静。
岳诛正闭眼小憩。芜暮醉意绵绵,软在藤椅里。
只觉得腰间的手枪硌得她生疼,又望了望岳诛,玩心大起。
“嗒”
子弹上膛。
藤椅上的人没有睁眼,却已然化为在暗夜中狩猎的兽。
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又响亮。
她走到了岳诛身前,将手凑近。
岳诛猛然睁开了眼,眼底的阴郁锐利再无遮挡。
“嘶!”腕处传来剧痛,她倒吸一口气。被他强行卸了力道,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岳诛怀中。
岳诛带着那抹锐利阴郁投向怀中,霎时间成了愕然。
是一块方毯。
“好啊你,上次是想扶你起来,这次是怕你在外面睡着着凉。结果倒好,次次伤筋动骨。好心当做驴肝肺!”
话里话外都是谴责,岳诛抬眼看向她。
她手腕虽说实在疼得紧,但还是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
岳诛反应过来,笑了:“耍我?”
“上次你进了你本来没理由进入的成烨,这次,别告诉我刚刚你玩枪的声音是我幻听?”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被这番话噎得讲不出第二句,偏头,抿了抿唇。
“可是,”举起差点被折断的双手“岳诛,好疼呀。”
她还挺会转移话题。
他的力道他是知道的,方才确实是想一招制敌,不及时处理,手腕怕是以后都用不上大力气。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头莫名有些不舒服。
“家里医疗箱有吗?”
扶着她的肩,慢慢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到椅子上。岳诛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力道有多轻柔。
“客厅桌子底下的柜子里。”
拿来了医疗箱,为她做了简单的处理。看着已经肿起来的手腕,声音比之前重了几分。
“以后别做这样的蠢事。”上一次多亏她的反应迅速,这一次还好他用的不是枪。他不能保证她这样大胆的举动不会让她把命丢掉。
话里话外隐约的关心让芜暮心情美好。岳诛听着她那声上翘又乖顺的“哦。”心头那莫名的不舒服才略微好些。然后看着她从躺椅的靠垫后头抽出了那把暗红手枪。
芜暮把手枪拿在手里,就看着岳诛又警惕了起来。
哎,她不该这样闹他的。
那样的防备是他无数年里养成的习惯,大概有太多明明释放着善意的人,下一刻就将子弹打向他的身体。
她走进屋内,把手枪扔进房间。
再出来时,月光下的他在藤椅上坐着,神色颇为复杂。
“芜暮。”
他唤她。
“你为什么而来?”
明明上一世,她从未出现。这一世竟也不想害他。
应和着淡淡的月光,她笑得很轻,悠悠地向他走来。
他没表露出抗拒。
突兀的,被她的香气环绕,她扑了个满怀。
耳朵就在此刻捕捉到她的声。
“我为你而来。”
……
终于抱到这一世的你了。
不该出现的女人现在在他怀里,说为他而来,本应照常关押拷问才是。
半晌。
她的腰被他拢住,愈收愈紧,耳边他笑得喑哑。
“来了,可就跑不掉了。”
那些疑点,来日方长。
“若是想跑。”
男人的声音如昨日对峙时一样狠厉。
“你没命离开。”
芜暮笑得欢快:“来了我就没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