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下了官道,停靠在下南城的中心驿站。
王既赏了那个车夫一张银票,缓缓地走下车,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
驿站外头,络绎不绝的人群,似都各有忙碌,除了都是身穿古装显得有些像电影外,与原来那个同样是上了发条一样的世界,并无不同,甚至,还有一丝熟悉感。
身旁围绕的,都是些古东方风格的高木楼,红墙碧瓦的房子,宽敞至极的石亭子,这些东西,一起给了王既巨大版古都,无与伦比的震撼。细看之下,这些建筑的外层,总有某些部位是装着透着十分显眼的发着亮光的石头,而且布置的密度还相当大,更为这古都市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王既低下头,用左脚轻轻踏了脚下的石砖一下。
说实话,先前在山上,在王府中,王既都有一种虚假感。但此时此刻,他才深切地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地来到了这个奇异的世界里,强烈的真实感油然而生,
这种强烈的真实感,立马就把王既拉到现实来,使他不得不先放下眼前的新景色,去思考自己切身的问题。
方才一直吊在马车身后的两个黑影,快得太吓人了。
快得让王既觉得他们不是人类。
原本这像磁浮列车一样“踏雪无痕”的小马车,在这官道上跑的速度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但身后那两个毫不掩饰跟着王既的黑影,竟双手后放,身体前倾,如猎豹一样在官道右侧的小路上狂奔,一直跟到驿站,丝毫拉不开距离。
王既回头往不远处的驿站花园望过去,那两个黑影直直地站在路旁,毫不掩饰。
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娱自乐地想道:跑得快成这样,如果这是人,那就只能是忍者了……
跑是肯定跑不的,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靠跑来摆脱跟在他身后的人。他非常清楚,他的优势从头到位只有一个——没人知道他想摆脱跟踪,连跟着的人也不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第一站就往下南城跑的原因。在这人口密度最大区域,只要利用好跟着的人根本不可能觉得他有摆脱他们的意向的这一下松懈,消失在人群之中,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一离开驿站,王既就哪里多人往哪里挤,一边体会着这古都城的奇特,一边想方设法地“有意无意”摆脱那个黑影。
他不仅走得快,而且挤得密,连往哪里去,都刻意地为了保持随机性而四处乱逛。
左穿右拐了五六条商业巷,途中看到了各式各样闪闪发光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玩意,当然也有熟悉的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的商品,但却总有一些不同。例如,那些放在门面的酒壶,虽然形状功效一致,但底部却有一个发光的圆环,透着神秘的光。
他甚至还拐进了极多人的酒楼城,混在人群中吃了一次汤面,一次桂花糕,一次冰甜点。
但每次他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再被跟着的时候,只要他稍微停下,等个几十秒,那两个黑衣人,必然会出现在他身后的目及范围内。几次吃东西的时候,都被那两人吓得够呛。
他们究竟是怎么跟着的?!带了猎犬么?
到最后,王既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已经顾不得“不能让人觉得他想逃跑”这个一开始想兼顾的想法了。
他从一间衣铺子里,一口气买了八件不同颜色的衣服以及面罩。然后又开始混入人群中,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次衣服,从一开始的青衣,到红衣,到白衣…一直到最后换了一声黑衣。
让他绝望的是,每每回头,那俩黑衣人,仍在。
他几乎要把脏话骂出口。
…
王既已经无可奈何了,他远远低估了甩开这两块帖皮膏药的难度。
他向来就不喜热闹人多的地方,憋屈了一上午,现在穿着黑衣蒙着脸,被挤到了全春风街现在人流最大的地方,周围又热又吵,真是止不住的心烦气躁。
正当他准备放弃现在的想法,打道回府时,却突然看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这春风街的中央,人群流向的前方的空中,竟立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的围棋局光影,约有几张电影慕般巨大。
这光影从那前面的高楼处射出,甚是逼真立体,棋盘下围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围观的群众。
王既的第一反应是兴奋不已。在这个什么都有一丝陌生感的古代都市,竟有着如此熟悉的东西。从这些热情的围观群众看来,围棋是极度盛行的游戏!
王既的第二反应,是十足的好奇。这种浮在空中,而且立体感十足的投影技术,在他来的那个地方,都是没有的。
王既回头看了两眼,叹了口气,想道:那就看看热闹吧,也无妨。
他这么想,完全是因为被跟得无可奈何了,再不寻点乐子,心中实在郁气难平。
从这围观的群众的口中得知,这七八层高的“金炭楼”里,有几个大人物在下棋,其中还有什么被称作允洲棋圣的,水平甚高,群众热情十分大。
这七八层高的“金炭楼”外面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右侧显著有一条直通热闹中心的被隔离的通道。
王既几乎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有钱使得鬼推磨,那里显然是直通热闹中心的通道。
既然要凑这热闹,就要凑个尽,这头等票位,是不能省的。王既心领神会,一路用银票开路,竟被一店小二直直引到了内堂。
途中那小二还跟他阐述了这热闹的由头:十天前来了一个外洲人,在这金炭楼摆了个擂台,下了十天,毫无敌手!今天正是戏玉,来了一堆挑战的高手。
王既边听边微笑着,心境逐渐开阔了起来。他想起,他也曾有过一段让他至今仍难忘的围棋时光。
他虽不称不上是什么围棋高手围棋天才,但自幼胜在背棋谱子极快,记定式极强。中学时也断断续续地考了职业六段,也因某些契机作为替补参加过一些省级中型的比赛。那段时间,围棋的复杂多变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感,以至于他为了比赛没日没夜地请假集训。最后,他竟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以最大的黑马获胜,为那支围棋队最终的团队胜利砍下了最关键的三分。
他虽然在那个中型的比赛里打出了些名堂,那段时间的投入也是全身心的,但他一直以来都只把围棋当作有趣的游戏,要他在这条路上每日十小时,十年如一日地走下去,他是肯定不愿意的。他觉得这样只会让他无法真正享受围棋的乐趣。因此在与团队夺冠之后,他就挥别了队友们,回归到正常的校园生活里。
但是,听着这允洲金炭楼里,竟发生着这么热血的剧情,可一下子就把王既的兴致调动起来了,当时比赛苦战八场的记忆感觉,无比清晰地袭来。
当时热诚最高的时候,他也曾通宵达旦地在网上看当时世界围棋大赛,现在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能看到这世界的“大人物”下棋,见识到这个世界的顶尖棋风,王既的心情异常兴奋,身后那俩阴魂不散的黑影给他带来的郁闷感一扫而光。
被带到极近下棋大台的特等座后,王既兴致勃勃地坐下,一高兴,重赏了那个带他进来的店小二。
…
这种兴奋感,大概只持续了一阵子。
这棋局,远没有他想象的精彩。
看到第三局棋后,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雪崩定式吧……怎么就不下了呢?下一步不是显然的纵十四,横二么?”
…
这全场上千双眼睛盯着,王既知道自己多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