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第三天了。
时间长得已经足够确认,并不是在做梦了。
直到昨天晚上,那要命的头痛才得以缓解。
“总算是适应这副身体了。穿越……。”王既躺在一张檀木软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从这几天的吃穿旁听来看,王既只能知道自己落在了一个世家公子身上。这副身体的主人,除了瘦弱一些,姓名身高相貌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半分原主的记忆,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顺手从床边拿起一块甜点,放到口边,想道:起码这桂花糕,也是一样的好吃……
王既先前活的十多年,都是靠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过活的。自他有记忆开始,无论是搬迁考学升学等大事,都是自己做主的。平心而论,假如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公子,王既对这次的穿越还是相当适应的,甚至可以说是无缝切换。
但是,三天前一睁开眼看到的一切,如同一道阴霾一样,一直笼罩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道:不知那村子的人……罢了,先不想了。当务之急,起码要将自己所处的环境状况摸个大概。
正当想着,房前的木门被扣响,缓缓走进来一个脸容姣好的姑娘。她穿着一身素纱青衣,身段玲珑有致,看着跟王既年纪相仿,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三天来,王既已经第十三次看到这个姑娘了,每日四餐,梳洗两次,皆由她打点。
王既很早就知道屋外站了不下十个下人,但除了这个姑娘每日进来筹备日常生活,没有任何人来打搅过他。
只见那青衣姑娘端进来一个透着热香气的木盘,轻轻地放在王既跟前圆形的梨花黑桌上。她先将置在身旁的瓷杯倒满水,然后顺手把木盘里的白毛巾拿出来扭干,动作不慌不忙,甚是优雅。
她从房间的右边又端出一个木盘,置在王既脚下,随之把瓷杯递了过去。
王既接过瓷杯,漱了漱口,说道:“多谢。”
那青衣姑娘显是惊了惊,有点不知所措。
王既见状,把杯子递过去,问道:“怎么了?”
青衣姑娘支支吾吾地答道:“没……没事,只是,少爷你,好像没对桐舒这么说过话。”
王既这才意识到,这是他进到这房间来说的第一句话。
桐舒?这小姑娘的名字真好听。
看了这姑娘三天以来出出入入,王既其实已有几分亲切感。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算是他见得最多的人了。
所有的一切,要从她开始。
他笑着说道:“怎么,我以往可是很凶?”
桐舒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少爷,比以往好像亲切了许多,竟不知怎的,说话也放松了起来:“也没有,少爷你以往,不是不喜搭理人么?”
是一个本来就话少的主。
王既笑了笑,又接过桐舒递过来的热毛巾,边擦脸边说道:“身边人,还是多说话的好。”
好了,开始吧。
王既装作不为意地问道:“桐舒,你来府上多久了?”
桐舒接过王既的毛巾,说道:“少爷不记得了吧,我七岁就来府上了,细细想来,也有十年了。”
王既看着桐舒把毛巾放到木盘后,指了指桌旁的圆椅,示意她坐下。
桐舒脸上虽有异色,但也照着做了。
王既盯着她看了会,问道:“那你对我府上内外的一切事,都十分了解吧?”
桐舒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双颊有些发红,答道:“算……算是吧,府中的杂事,我是知道不少的,但府外的事,就不怎么懂了。”
王既接着道:“好,那我考考你可行?”
桐舒一怔,显是没料到王既有这么一着,神情显著有些急促紧张,她正色道:“少爷,你考。”
王既点了点头,问道:“那日我被送回府中,门口站着迎我的两人,是谁?”
桐舒一笑,似是轻松了许多,答道:“这简单!那是穆叔、穆婶,府里的管家。”
咦?
王既一惊,心想:这不对劲啊,那两人当日焦急成那样,是管家?……
王既整理了一下当前的思路,又问了一句:“这座府邸里的大事,谁作主?”
桐舒笑了一声,答道:“自然是少爷你啊!少爷五岁就开府了,这府邸里所有人都是听少爷你的。”
王既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想道:竟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主。
王既此刻才大致摸清了现在这座府邸的状况。但对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处于一个什么局面,却依然没什么头绪。
从那山顶上的经历来看,自己显然不会是什么寻常的古代富家公子。自己究竟是什么人?那批军队又是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那火凤凰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不能直接问眼前这个姑娘。三天前的事情,让他深深恐惧。他觉得,在未搞清楚大概之前,装生病失忆,都不一定是上策。
在那千头万绪间,王既灵光一闪,想起了三天前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玉泉村不仅是大公子的军令,而且很可能涉及宗主的部署,如何能……”
他缓缓抬起头,正了正身子,问道:“宗主,是谁?”
桐舒一惊,噌的一下站起来,啪一声跪在地上,怯怯地说道:“少爷,桐舒……桐舒做错了什么?请少爷明示。”
看着这小姑娘吓成这样,王既也是完全没想到。
但这效果,其实也不错,人在恐惧的时候,总会只关注自己的情绪,而不会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有多么古怪。
王既把心一横,装着严肃地质问道:“十年了,答不出来?”
桐舒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声音更小了:“答……答得出。”
“那就该怎么答,就怎么答。”王既说道。
“天……天离宗主,允州之主,王北鸿。”桐舒这句话说得虽很轻,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离宗…允州…竟还是一方诸侯。大人物啊,怪不得阵仗这么大。
王既乘着桐舒还有点慌张,追问道:“他与我,是什么关系?”
桐舒接口道:“宗主……是少爷的父亲。”
王既点了点头,想道:好了,大致明白了,乱世诸侯的子辈,根据经验和先前那书生说的几句话,约莫着家族兴旺得很,兄弟姐妹一大堆。果不其然,这身份不怎么安全。更何况,还有那什么凤火…
王既看了一眼跪着的桐舒,她从刚才开始就跪得死死的,再问下去,既显得太奇怪,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走过去,一把将桐舒扶起来,然后盘膝坐在她跟前,笑着说道:“答得很好啊,下个月加你工钱。”
桐舒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王既看状,用手指点了点桐舒的额头,笑道:“吓成这样吗?”
桐舒脸一红,回过神来,细声道:“我……我们一般不敢直呼宗主名讳,少爷,你今天怎么了?”
王既打了个呵呵,挥了挥手说道:“我脑抽了……你先出去吧。”
“脑……脑抽?”桐舒一脸疑惑,显然是听不懂,但她也按着王既的后一句话,缓缓起身来开始打点收拾。
待她走到门口,桐舒竟主动回头说道:“少爷,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王既笑道:“人是要进步的嘛。”
桐舒想了想,嗔道:“我又没说你变好了。”说着转头就推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王既的神色就变得严峻了许多。
在他以往的人生里,无论面对什么事,总能随性洒脱地应对。
但此时,内心却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那双眼神,那只火凤凰,那把关刀……
王既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想道:这种高能乱世,怎么保证,我能活得下来?
……
过了良久,突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同样急促的敲门声。
王既眉头一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是三天以来,第一次有这么紧急的节奏。
“少爷,大公子的车辇来了。”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