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不知过了多久,王既缓缓从这个似是已经失了效力的麻包袋里爬出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废旧的尘味。
映入眼帘的,是两旁堆积如山的废品,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月光底下,各个废品山上,还有着不算少的人影。仔细一看,废品堆中,有王既看得懂的断木,碎石,瓦砾,也有他看不懂的透着余光的残品。
废品堆与堆之间,勉勉强强有一条恰好够并肩走几个人,大致是被走得多开出来的路。王既站起来的时候,恰后就在一条路中间。
这恍惚,是另一个世界。
王既不免想道:这,是换地图了?又穿越到别处了?
但他立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远处那座宏伟至极,被发光的道路环绕着,入夜了依然万家灯火通明的都城,显然就是颍都。
王既想道:看来是被扔到城外了… 不对,那人说的,流石街,先前看到的地图上,这位置应该算是颖都的西北边缘,只能算是外城,再往外去就是与青州交界的战场了。
话虽如此,若不是地图所示,这里的环境之恶劣,很难让人相信这里也是颖都的一部分。
他细细打量眺望了远处,心中不免想道:春风街,流石街,同在颖都……春风流石,区别竟如此大。难道从地图上看诺大的颖都,除了占地约三分之一的内城外,其他地方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此刻是又累又饿,浑身酸痛,也没心思细想了。很自然的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至少问个路回到内城。
没走两步,他就发现不妥了。
虽然身上可以调用的灵力几乎已清空,但已踏入修炼的他,五感上仍有先前残存的灵力,因而也比常人灵敏得多。他不需要回头,就能隐约感觉到,身后有几个人从他爬出来开始,就一直跟着他。
他眉头一皱,却不敢加快脚步,生怕身后的人突然发难起来,这身子,铁打的也再熬不了又一次毒打了。
正想着,听得右前方的废品堆顶处传来一阵小儿声:“嘿!是你么?厉害的大哥哥!”
王既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布衣,扎着两个小发髻,脸上脏兮兮的小童站在废品堆顶上向他十分热情的挥手。
王既细看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是那先前在绝顶堂里洛先生自费要收的小孩,两人虽打个照面却连话都没有说过,想不到这小童记忆力竟跟自己一样好,这么黑的天一眼就认出来了。
王既微笑着向那小童打了个招呼。
那小童从那废品堆上,一下一下地跳着,身形十分轻快,一转眼就跳到王既跟前,拉着王既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哥,你怎么到流石街来了?”
王既也不知怎么答,尴尬地笑着:“来这附近……办点事,有点迷路了,你知道怎么……”
“咦?”那小童打断了王既,往他身后望了两眼,然后细声对王既说道:“大哥哥,后面好像有人要抢你东西耶!”
王既听出了大概,这流石街不仅环境恶劣,估计连治安都相当不太平。他苦笑道:“是啊,你有办法赶走他们么?”
那小童眼睛一转,看了看王既,笑眯眯地说道:“你把你这外衣送给我,我带你去我家住,我们那边有二叔看着,其他人不敢进来。”
王既不禁苦笑,心想:他们是要抢,你是要骗是么?……罢了,入夜了,总要找个地方入住,这小孩虽鬼灵精怪,但总比身后的人安全一些。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说道:“行,外衣给你,带我去你家住一晚。”说着把青云锻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那小童,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毫不客气地接过衣服,笑道:“好咧,我叫采火儿,走走走,去我家去!”说着拉起王既的衣服就开始跑。
这采火儿虽身形细小,拉着王既却跑得飞快,在一个又一个垃圾堆中左穿右插,王既感到没有一会儿,身后的人就都被甩掉了。
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穿过了一座堆满断木料的大山,来到了一片草地上。
“娘亲,娘亲!我回来啦!”他冲前去边跑边喊着:“我把那个把盘子炸了的大哥哥带回来了,二叔不能再说我吹牛了”。
立在草地上的是一座倒三角的小房子,形状十分怪异。与其说是房子,倒更像是一个简略搭建的大盒子。房子的四周,也有不只一间这样类型的房子,与先前在内城里看到的整齐划一,红墙碧瓦的高楼大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几间怪房子连起来,前面皆竖着一个写着‘火儿驿站’的牌子。
走得越近,越看得清楚,这些房子似是都用不完整的废料搭建而成的,颜色形状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细看之下,房子两侧竟还有能透光的玻璃一样的窗户。
王既正想着,房子的门推开了,走出一个穿着麻布,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一看见向她跑来的采火儿,连忙往前引了半步,说道:“大晚上的,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她的声音甚是温柔。与大多数的母亲一样,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
采火儿把王既拉了过去,说道:“娘亲,来客人了,这是内城来的大客人。”
王既此刻倒是有些尴尬,其实他与这孩子也不是太过熟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此热情, 王既行了个礼,说道:“在下王既。采火儿把我拉到这里来的,路过此地,借宿一晚……”
那女人看了王既一眼,对着采火儿说道:“火儿,你二叔不在,我们驿站不好……不好收留生客吧。”
这小孩子虽然年纪约莫十岁不到,但看得出来聪慧非常,这女人似是习惯向这小孩问主意似的。
采火儿笑道:“娘亲,这是内城里的大贵客呢,等过五天内城关开了肯定就回去了。我还想着留不留得住人家呢,我要让二叔看看我是不是吹牛!”说着把怀里刚才王既给的轻云缎挥了挥,说道:“你看他还送了我这个!咱这个月可以顿顿吃肉了。”
这内城与外城之间竟有关口?而且要等五天?王既想道。
那女人一下子拿过采火儿受伤的青云缎,摸了两下,连忙走到王既跟前:“公子,使不得,我们这流石街的小驿站,哪需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去。”
“娘~”采火儿撒娇道。
“你闭嘴!你这样趁人之危,跟外面那帮贼人抢东西又有什么不同?”那女人正色道。
王既一听,连忙说道:“夫人,我这几日也回不到城中,身上也已无分文了,若夫人不嫌弃,这轻云缎当作几日的生活所需,我在你这驿站里打搅几天?”
那女人听着,想了想,说道:“公子,此物甚是贵重,我们绝不能收下。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将其折成现钱,我们再按驿站里的费用结算如何?”
“娘~”采火儿不满地喊道。
“你再这么胡闹,我就让你二叔永远不教你做那些玩意儿!”女人十分严肃地说道。
王既见状,也就不再好推脱,说道:“那就听夫人你的安排,打搅几天了。”
“好的,公子这边请。”
……
王既走进的是一间旁边都是废石材的三角形小木屋,落在那采火儿住的那间的后面。
这小屋从外看用料十分粗糙,从里头看,却密封得非常好。更难得的是,在这周围都是废品垃圾堆的流石街,这小木屋里面虽然简陋得连床都只是一块长木板铺上被褥,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长木板的左边,放着一个刚烧好热水的大木桶。右边的木桌上,端放着一碗白粥和一碟青菜。
这里与先前住的王府当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但却多了几分人气。
三天几乎无眠,全心全意在研究修炼。今日又让人打了一顿。王既早已是浑身无力疲惫不堪。
把身上的灰尘洗净后,王既风卷残云一样吃完了白粥,青菜,身体立马感觉恢复了不少。
但精神上的疲倦却没那么好小时,王既放下碗筷,一下倒在被褥上,睡死了过去。
似是已入周公梦,王既灵底里的灵力随着内息游走了好几十个循环。
仅仅三天,王既就将呼吸术融到了骨子里,连睡觉都能自然地按照那纷繁的节奏去做。身上虽已无可用灵石,但呼吸术催动灵底里内息的运行,依然能加速身体机能的恢复。
……
“大哥哥!大哥哥!起来起来!青州的‘飞霜流星’袭过来了!”
王既双眼一睁,一下子坐了起来,听着被猛拍的房门:飞霜……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