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既看着离开的陈林两人背影，问了句：“这两人，还会回来找麻烦吗？”
洛先生坐下，答道：“我估计大概不会了。”
“看这两人背景不浅，受了先生的手段，不会回去拉人么？”王既问道。
洛先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虽然霸道点，但应该不是蠢人。”说着顿了一顿：“他们要的所有东西，我基本都无偿给他们了，没有什么理由再回来找麻烦了。”
“这怎么说？”王既问道。
“他们要学的六合阵，在下既把批注送了给他们，又当场展示了布在堂里的阵法。对于对阵法有所了解的人来说，有了批注，又有了一次阵中的亲历，看过了阵中的结构，已相当于手把手教了。至于到头来学得多少成，还是那句，资质很重要。用修，尤其是画阵这回事，强求不来。”洛先生答道。
王既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问道：“这六合阵，建在了整个堂里是么？难怪你神出鬼没。”
洛先生点点头，说道：“公子慧眼，正是如此，这整个绝顶堂，大到一座屏风假山，小到一颗植草，都按六合阵的规格布置，莫说是两个富家子弟。寻常官兵，来几十个人，也未必攻得进来。公子，你要学这个么？”
王既心中不禁苦笑：这洛先生对待资质稍差一点的人，那真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这身体的原主人怕是修得极好之人，才使得他什么都想教我一点，若要知道我对此事半分不会，怕是有点难堪。
想到此，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主动去加强忽悠。王既对着面前的两人装着极度坦然地说道：“洛先生，不瞒你说，我对一切的修炼事宜，可是比寻常的百姓还要少，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懂。”
洛先生和沈满石两人像是被说穿了一个疑惑了很久却完全不敢问的事一样，脸上的神色反倒放松了一些。
洛先生问道：“公子的意思，可是只学过修炼，没学过用灵用修之法？”
王既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近来我才发现，我们作为宗主的直系亲属，自小就与其他门人分开，严令禁止修习任何修炼相关事宜。”
本来这句话漏洞百出，在当时的人听起来基本上是毫无逻辑可言了。
但在洛先生和沈满石两人眼中，却十分可信。原因在于，他们看到王既身上确实存有精纯至极的灵底，也看过他炸坏见水金盘的事迹。但一到平日，却连半分修炼痕迹都看不到。这本身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诡异，最难以理解之事。
而王既说的‘天离宗’的秘法修炼，却反而让一切变得合理起来。天离宗作为允州实控组织，天下第一剑修，对自己的亲传门人，没一点秘法，才是不合理的。
洛先生边听边喃喃道：“半分不学修炼之事？但从见水金盘看，公子修为，很是惊人啊。”
王既持续忽悠，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们虽则没有与其他弟子一样修炼，却是会有宗主独家的训练。”
他知道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详述是什么训练，就这么半句话，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相当有说服力。
洛先生和沈满石皆脸露震惊，不由自主说道：“竟还有此等事？难怪公子身无半分修炼痕迹……王宗主果真天人。”
王既听着，感觉到两人大致是被说服了，继续说道：“如今，秘法已到瓶颈，需要先生为我详述所有，带我入门。”
洛先生似是陷入沉思，吞吞吐吐地问道：“只是……这样难道不会破坏天离宗本来对公子的修炼安排？”
王既答道：“至于这层，先生绝不用担心。我也无理由自毁城墙。宗内如今情况特殊，需要我从宗外找到门路。”
在上位者，说话说一半，往往就十分具有说服力。
果然，此话已奏效，两人脸上的疑虑基本散去，回归到一开始‘祖坟冒青烟’了的兴奋之中。
洛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有机会助天离宗的公子半分，已实属我的幸事。”
听得此处，沈石满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王既开口道：“修为分九等，是用修的基础，此事已大致得知，寻常人一般，如何提高修为？”
洛先生说道：“人的内息中，有一处与生俱来的灵底。灵底，是人连接灵石与世间万物的关键，决定着人改变天道的能力。”
王既认真听着，十分清晰，也与他的推测大概一致。简单来说，人体内的灵底，通过外界的灵石，调动自然的力量。灵底的质素与灵石的质素，共同决定所能改变物质世界的程度，二者，缺一不可。没有稳扎的修炼之人，灵石只是普通石头。没有灵石，大罗金仙也只是普通人。
洛先生接着说：“刚出生时，每个人的灵底都是精纯至极却十分细小，能做的事相当有限。所谓提高修为，实际上是通过消耗灵石，建筑灵底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极讲天分，而且成本也巨大，每升一境，难度，所需灵石都会大大提升。”
王既越发清晰了。这就是为何这世界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却仍有那么多普通人的根本原因。一源于分配有限不公，二源于天分制约。这里的所谓修士，与他来的那个地方的高知识人才并无二致。《命运进行曲》乐谱天下皆知，能弹出来的寥寥无几，“相对论”的论文谁都能拿到手，能真正读懂的，却万里挑一。
王既不免摇摇头，想道：这么看来，有了‘修炼’这东西，即使公开，对所有人来说，也不像是什么好事。
洛先生继续说道：“前期建筑灵底的过程，本质都是搬运灵石里的灵力进入灵底，因此各门各派虽然方法略有不同，大致方法皆是通过极致的心神集中做到。有的选择在肉体训练中集中心神，有的选择在画作中聚集心神，甚至如兵家所做，会通过弈棋来达到天人合一……当然，如今看来，天离宗的秘法更是厉害了。”
这里的信息倒是第一次听了。据王既当前的理解，灵底提升的过程，应该需要极强的集中力和注意力。
洛先生解释道：“理论上来说，边筑灵底破境，边学用修，是前期进展最快，最容易出效果的方法。但这样做也有两个问题。”
“哪两个？”
“一，寻常人根本没有很好的用修指导途径，因而此法无法普及。二，更重要的，这种边用边修的方法，会使建筑的灵底有了特定的形态，假如日后到高境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或者资质实际上不好，想转型到别的类型，就基本无可能。”
“这怎么说？”
洛先生接着解释道：“例如，有人从第一天学修开始就学剑修通过剑修的方法建筑灵底，那么他之后灵底就会以攻杀型为主，要想转化为同等境界的以疗愈型为主的鹊医道，可能就要从头再来了。””
王既基本听明白了，点点头。
洛先生说道：“但是，却有一种已经公告了天下，又能修得最精纯灵底，便于转化的修炼之法。”
王既睁大眼睛：“哪种？”
洛先生缓缓说道：“就是那道家圣人，九扇老君留下的九九八十一道呼吸术。”
“呼吸术？”
“这呼吸术有八十一道，每一道又有八十一次呼吸，每次呼吸的节奏，深浅都在变化之中，以八十一次为一循环，其中若错一次，便需重来。呼吸的过程中，身旁的灵石很自然就会调入体内，是极佳的入门之道。”
王既点了点头。
洛先生点点头：“此法虽看似愚钝，却十分实用。一其法本身偏向武道，虽然不能像武僧那样摧山碎石，但习呼吸法之人每破一境，自身的各种水平，包括耐力，体力，破坏力，都会上一个台阶。二，其建筑的灵底，甚至能最终转化为其他各种类型的用修途径。”
王既听到这里，略有些不解：“既然这呼吸术那么便利，而且天下皆知，为何不全天下的修士，都先学这个？”
洛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此法虽结果美妙，过程却是最为困难的，几乎是单纯考验修士对灵力的敏感度，几乎无任何道理可言。本来能破境修炼的人已经是资质极好的人了，但十个能通过边用修边修炼的方式破境的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单纯通过呼吸术破境。”
王既沉吟了半刻，问道：“既是如此，先生给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洛先生笑了笑，看了王既一眼，说道：“因为据我观察，公子灵底深厚，根本无需筑灵，公子现在，是希望有即刻的战力，学会调用灵力是么？”
王既笑了笑。
确实，自己所谓的半分修炼痕迹全无，实际上也是半分力量全无。他隐约感觉得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或多或少给他留下了一个不错的灵底。但如今的他，在那些修士面前，基本如废人一样。
这洛先生似是猜到了自己想怎么样似的。
但是他并不在乎。把自己暴露在一个圈层以外的陌生人面前，在圈层以外建立势力，这一步，本来就是险棋。他往日连下棋都是谨慎类型，但一旦下了决心要赌，却绝不会畏畏缩缩。
王既大方地说道：“正是如此。”
洛先生说道：“那这术就是最适合不过的。通过呼吸术破境虽然难，但是假如目的是学会体验灵力的流动，短期内进行偏武道对身体的提高，呼吸术就是最容易，最佳之法。这难道不是公子现在所愿么？”
王既点了点头，又问道：“建了灵底，破了境界之后，你们能教用修吗？”
洛先生脸上一红，说道：“不瞒公子所说，老沈说的，都是吹牛的。天下用修之法纷繁复杂，有些还是大宗门的独门秘籍，哪里能说一间私学院全能教的，这都是商业之道罢了。”
王既在心里暗暗组织了一下思路：修炼的方法是是公开的，但用修的手段却被某些人垄断了。制约寻常人任意成为大能的，除了修建灵底破境所需的天赋，灵石之外，估计还有相对秘密的用修方法。正如锻炼肌肉和耐力的方式是公开的，但网球射箭篮球足球等需要技巧的技术，就需要投入额外的成本了。
洛先生接着说：“公子，无论你出于何种原因需要从我们这里学修。筑基建底辅助公子破境，在下可相助。但若说到用修，天离宗的剑修几乎独步天下，公子应往宗内求，而非在我们此处学些普通的手段。”
王既没有理会，接着问道：“先生你方才那阵法，看起来很厉害啊。”
洛先生答道：“不瞒公子，在下曾在军中任过主阵师一职，确实略懂阵法。阵法也是用修的一种。不过，以我所见，公子内里灵底深厚，境界绝不低于五绝境。”说着停了停，看了王既一眼，笑道：“当前要务，在于学会运用灵底调用灵力，这样，就不会让人一击打得毫无还击之力了。”
他笑着应道：“那接下来的日子，拜托先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