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听到周围有人轻声哭泣的声音,心下不禁想道。
难不成自己死后还有人来为自己哭丧?
不过这声音越听越耳熟,不对,这不是她贴身侍女雪茶的声音吗?
难道她知道我死了,特意来接我?
想起雪茶,阮稚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当初她为了助李胤上位操之过急,被人抓住把柄差点被处以谋反罪,是雪茶挺身而出将所有的罪名自己一人担下。
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平安,可是因为要避嫌,她连给她收尸都没有做到。
这一生,自己欠下的恐怕早已数不清了。
“小姐,你快醒醒吧!老爷和夫人都要急死了。”
什么意思?她的爹娘也来接自己了吗?
这让阮稚有些摸不清头脑,难道真的有地府的存在?
“这么冷的天,小姐又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泡了那么久,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啊?”
不对,这是连翘的声音。
这一幕怎得如此熟悉...跳水、自杀...这不是十几年前她抗旨拒婚的时候冲动做出来的吗?
难不成,我重生了?
阮稚想到这儿,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是身体犹如陈年搁置不用的废铜烂铁,怎么挣扎都动不得半分。
不一会儿,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阮父阮母走进来。
阮母一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虚弱地躺在床上,脚下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到床边,眼中的心疼再也藏不住。
“我的皖皖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
阮父见状赶紧跟上去,柔声劝说。
“刚刚大夫说过了,没有什么大事,你身子本就不好,别哭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抻着脖子往阮稚的脸上看了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这次是没什么事,可是以后呢?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可偏偏这又是皇上指婚...这可如何是好啊?”
阮稚听着自己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嗓子不觉开始酸痛。常年独自一人待在南疆的她早已忘了家人的温情,此刻再一次感受到,欣喜之余更多的是伤感。
阮父站在一旁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好半天之后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长叹一口气。
“罢了,明日早朝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阮母明显是被自己相公说的话惊到了,她连忙转上看着阮父。
“你别冲动,这可是抗旨啊!”
皇上金口玉言,在朝堂之上亲自为自家弟弟指的婚,如今说退就退,天子脸面何在?
阮父又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不像阮母那么紧张,“那还有什么办法,稚儿的脾气你我都了解,这次幸亏是没出什么事,这要是...”
“唉!我阮家三代为大梁效力,皇上不会赶尽杀绝,大不了我提前退隐,在家颐养天年!”
阮父这话说得轻巧,可听在阮稚耳朵里,变成了锥心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心上,只能混着血肉拔出来。
阮稚啊阮稚,你当真是个白眼狼!竟然要如此坑害爱你的父亲。
自大梁建立以来,阮家曾出了三代丞相,辅佐着历代的新帝。
直到阮稚的父亲这一代,被降为侍郎。前世的她太过天真,竟真的以为父亲降职是因为他自己的错。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父亲这一辈子,醉心于朝堂,让他退隐如同剜他骨血一般无二。
她再也忍不住,一滴混着愧疚与新生的泪从眼角沿着细嫩的侧脸滑了下去。
这一次,她决心要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阮稚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眼皮不再沉重,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一旁的连翘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地喊道:“小姐、小姐醒啦!”
站在一旁的阮父一听,赶紧跑过去看着自家小女儿。
“怎么样?皖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啊,皖皖,哪里不舒服就和娘说,千万别憋在心里。你大哥正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这几日也就快到了。”
阮母也紧跟着说道。
阮稚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藏着一团火在烧灼一样,火燎燎的疼。
“我...没事儿。”
阮稚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却充斥着红血丝,里面氤氲着水珠。
阮父阮母哪里能看得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委屈的样子,他们的心都快要死死地缠在一块了。
“水!快拿水来啊!”阮母对着雪茶和连翘喊道。
“水来了,快,小姐!”
雪茶端着茶水来到阮稚身前,小心翼翼地拿着勺喂给阮稚。
冰凉的液体带着淡淡的清香沿着女孩的喉咙滑到胃里,让女孩的喉咙好受了一些。
“皖皖,你可别再做傻事了,明早你爹就会去和皇上说明,既然这门亲事你不同意,那便不嫁!”
“不!我嫁!”
这一下可把阮父阮母给搞糊涂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家丫头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阮母狐疑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也不热啊?
阮稚沉溺在拥有父母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父母惊诧的表情。
最后还是一旁的连翘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怕不是傻了吧?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求的吗?如今眼看着就要实现了,你却不要了!”
雪茶站在一旁用手轻轻推了推连翘的胳膊,虽然她也好奇但是作为下人,连翘刚刚明显是越界了。
纵使她们两个从小都是老爷夫人收养长大给小姐当贴身丫鬟的,但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破了呢?
连翘的话刚好说出了阮父阮母心中的疑问,他们也没有过多追究。
反倒是阮稚忍不住朝着连翘翻了个白眼,“你个小丫头,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连翘眼睛瞪得老大,抬头看了看老爷夫人,又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雪茶。
好吧,没人理她。又啪叽将脑袋沉了下去,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阮父已经从惊讶之中清醒过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床上的阮稚。
“皖皖,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嫁给南宁王吗?”
“若是你真的不愿意,那为父明日便上朝奏明皇上退了这门亲事。可是若是过了明日你再反悔,那为父便也没了法子。你可要想好了。”
阮稚自然明白自己父亲的话,这事宜早不宜迟,若是再晚个几天,那恐怕就不是父亲辞官能解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