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盛夏时节,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讲是最难捱的一段光阴,每个人都像冬眠的虫儿躲在家里祈求一点点凉爽。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从一辆破旧不堪的公交车上走下来,抹去一把脸上的汗水,用手遮住眼角仰视猛烈的阳光,想不出任何的词汇形容,于是骂了一句:“日你妈的,怎么这么热。”由于天气的连日炎热,本来在县城玩的挺舒服的他,不得不回家帮妈妈抗旱,他着实恨透了这种鬼天气。
一边撩起上衣,一边向着县城里最大的购物商城-“百乐购物中心”走去,路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树木,偶尔看到一棵似乎也在无精打采的打瞌睡,老人坐在店前摇着手中的芭蕉扇期待着在这个酷热的天气里有某人购买他一瓶矿泉水。
走到十字路口,由于没有红绿灯,来往的车辆肆意的穿梭,大部分是一些机动三轮车,显得很慌乱,冷不丁的一声喇叭响,让人感觉这还是一个活人的世界。
青年加快脚步赶到了“百乐购物中心”,站在门口的中央空调下吹起了冷风,但这并不能让他感觉清凉,于是撩起上衣,让冷风直接可以吹到自己的皮肤,并不停的抖动着身体,行为很不文雅,引来商场一些人的注意,他才不会理会这些,继续享受清凉。
王建看到后,走了过去狠狠的拍了他一巴掌说:“泽梦,别丢人了,赶快进来。”
王建是苏泽梦的初中同学,王建上初中的时候由于学校离家比较远,而那个破烂学校的宿舍简直差的无法形容。几十个人窝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人挨人头碰头,冬天冷不想起来上厕所,站在门口就地解决,有的干脆尿在门后。人说贫穷的人愚昧,没有素质,我不否认,但如果大家都这样做了,似乎也合情合理,没有地方住的学生还要忍受着。学校附近有亲戚的人,大多住到亲戚家去了。
苏泽梦初三的时候,家人怕他一次无法完成对中高的冲刺就让他留了级,于是他认识了王建,两人成了好朋友,王建住到了苏泽梦家里。苏泽梦的家虽不富裕,但农村吗?就是房子多,两人睡在一间堆满木头的房间里。一张简易的木质床,一张苏泽梦爸妈结婚时的红色科教桌,还有就是一盏用报纸裹起来的40瓦的灯泡,最喜欢的无非就是王建从家里带来的那台老式录音机。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睡一起等闹铃声,一起跑步去学校,星期天两个人一起钓鱼,一起骗家人说买复习资料,然后去县城看录像,喝一瓶啤酒啃一个馒头,没钱坐车就走路回家。
农忙的时候,两人会一起逃课帮苏泽梦家干农活,苏泽梦家里有什么活计,王建也是争着做,很讨苏泽梦家人的喜欢。苏泽梦的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王建脱下的衣服,也会帮他洗掉,而家里改善生活,吃什么好吃的,也总是让王建回家里吃。
初三过年的时候,王建认了苏泽梦的父母当干爹干妈,为此苏泽梦的父母还专程拜访了王建家,双方父母见了面,把对方的孩子狠狠的夸奖一番。那个时候的王建和苏泽梦感觉自己完成了多么大的壮举,很是有成就感,也发誓要做一生一世的兄弟。
那个时候他们只知道贪玩,对什么明天、未来、前途之类基本上没什么概念,上课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倒头就睡。由于他们两个是同桌,又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坐,并且睡觉的时候还一起倒下,直到有一天语文课上,老师实在忍无可忍了的说:“你们这两个高枕无忧给我出去。”两人从睡梦中醒来,不以为然的出了教室,径直走向学校后面操场边的小摊,花了两毛钱买了两支烟抽了起来,然后悻悻然的等放学。
不过从那次以后高枕、无忧就成了王建和苏泽梦的外号,并广为流传,而他们两个每每提到还津津乐道,自豪之极,这也许就是哪个时期的孩童心理吧!
在他们那样一个农村乡镇里,一个学校一年考上高中的也仅仅几人而已,当地有个说法就是:“如果能进县一高,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家里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房子也不盖了,媳妇也不着急说了,就等着拿钱上学就好了”。
像王建和苏泽梦这样的人根本连戏都没有,也难怪两个人自暴自弃,如果不是第一名,就做最后一名吧,中间的老师不会知道,同学不会认识,多没意思。
本来两个人打算等初中毕业一起去广州打工,然后烧杀抢掠挣大钱呢?
可在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王建辍学去技校学家电维修,学成后在县城这家商场租了个摊位干起了家电维修。而苏泽梦中高意料之中的落榜了,但父母实在为他某不出什么前程来,只好延长他的教育期,让他上了城郊的一家职业学校,还好,是一家拿钱就让上的学校,要不然苏泽梦真就没有去处了,于是两个人又混在了一起了。
“泽梦,你怎么来了,开学了吗?”“怎么,建哥,不开学我就不能来看你了。”顿了一下接着说:“在家快把我憋死了,天天就是吃了睡醒了吃,才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猪了。”王建听了哈哈大笑。“什么猪啊!你想的倒美,再怎么吃,怎么睡,你最多也只是一只瘦猴。”
再看王建的柜台,主要经营家电用品,什么录音机、CD机、电话机、卡带、电池等等。共有一节半柜台,后面靠着商场大门的两个门口中间的一堵墙,这刚好成了王建的展台,上面放了各式各样的录音机,中间只留下半平方米的空间,供人休息吃饭。而人的出入都是挪动他的工作台,其余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全部放上了货物,这里你可以充分的体会什么叫不放过一分空间,这就叫做生意。
不过王建一张青春的脸上,仍写满了他仅仅是一个刚下学不久的孩子而已,虽然装束比苏泽梦成熟了些许。但仍无法掩饰他那颗青春、骚动、未经世事的心,当时来说就是挡也挡不住的青春,没有办法。但对这个早早就步入社会大熔炉的他,并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苏泽梦站在柜台前摆弄着王建的卡带,看有没有到什么新货,王建问:“你小子现在来,不仅仅是来看我吧,如果单单为了看我,看到了,你还是回去吧。”苏泽梦知道他在和自己开玩笑,耍赖的说:“想你的去吧,我这次来就不回去了,非好好折磨你不行。”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总是喜欢用反话来刺激对方,这样,友情就会不自然地流露出来,反而显得更加亲切。
苏泽梦突然略带兴奋的问:“建哥多久没有喝酒了。”王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并外加炫耀的说:“没有办法,天天晚上喝,怎么,羡慕吧!”没等苏泽梦接话,又接着说:“对了,小六在南街开了个酒吧”。苏泽梦一听小六在南街开了个酒吧,两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问:“真的假的,那晚上得去折磨他一下,要不然多对不起他啊,也对不起自己。”王建也附和。“对,让他请客。”“不用,今晚咱们去捧他的生意。”王建不解的问:“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你请客啊!”苏泽梦从兜里掏出一摞百元大钞说:“这些够不。”王建看了吃惊的拿起那些钱数了一下共1500元,然后有点严肃的问:“这是咱爸咱妈给你办事用的吧,说,办啥事呢?你小子可不能乱花。”把钱还给了苏泽梦。
苏泽梦收起钱说:“唉,我给咱妈说职高没有办法上了,上了也没有前途,会把我耽误的,要转到二高去,咱妈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让我转学。咱爸不在家,也没有什么门路,我告诉咱妈说只要2000就行了,但咱妈说家里就剩下1500了,就全给了我。”说到这里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接着说:“我估计了一下,1000应该够了,所以我们还剩下500酒钱。”
王建用教育的口气说:“我看你还是先办事情吧,别到时候不够用,家人挣钱不容易,说不定这是仅有的钱了,全给了你。”“好了,别说了,你烦不烦,让我先进去再说,我都站的快累死了。”“靠,你进来我怎么坐。”“你蹲着不就行了吗?那不是有个小板凳吗?还不够你坐啊!”
王建听了又气又好笑,推开工作桌,自己走了出来让苏泽梦进去,然后说:“你先帮我看着生意,我去表哥那里看看。”苏泽梦进入后,立刻合上桌子,把自己严严的包在了里面,摆手说:“你安心的去吧,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弄回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