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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风景山上看》-第二章(四季)

桃园,承载我孩童时期大部分快乐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美丽记忆可以诉说,冬季我们在桃树下打雪仗,把一个小伙伴很神秘的叫到一棵桃树下,并慢慢的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说:“过来,我给你说个谁的秘密”。小伙伴出于好奇,静等着你说秘密,而你突然用力的摇动桃树,上面的积雪顺势而下,小伙伴被淋成了一个白雪鸡,缩着脖子摇着头跑出落雪的区域,随手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一团,追着打你,偶尔跑着跑着摔倒了,被摁倒在地,被对方往嘴里塞雪。

记忆中的雪总是很大很大,大的比鹅毛还大,屋檐下的冰溜子长的时候有一米长,记忆中的整个冬季总是被白色包围,记忆中的冬季总是早上太阳出来,冰雪融化,道路泥泞,傍晚又结冻,整个冬季周而复始。

记忆中的冬季总是感觉很冻脚,此刻想起来,还是会感觉双脚冰凉,可能是留下的心理创伤。

春季,万物生长,桃树下会自然生长出很多小桃树苗,是因为上一年大家在吃桃子的时候把桃核随手丢在地上,可能经过地面的翻土,雨水的滋养,第二年的春天就会自然生长,但不是所有桃核都可以生长成树苗,上面说过,整个桃园的桃树品种,大多是四月鲜、五月鲜、七月鲜,大九宝,而四、五、七月鲜,因为生长周期比较短,桃核很脆弱,甚至都无法完全粘合,大九保有些可能会长成小树苗,但几率也比较小,只有9月之后成熟的桃子,我们称为秋桃或者毛桃,才能被选为育苗的品种,而这种桃子几乎是不能吃的,很多时候只选桃核,作为育苗。等桃苗长到一人高的时候,移栽到地里,这还不算,还要等桃苗稳定生长了,等到来年再进行嫁接,把你想要的品种,例如四月鲜,五月鲜的枝干嫁接上去,这可是个技术活,弄不好,两年的功夫就全白费了,而父亲是精通此道的高手,我也会帮父亲打下手。

每年春季和小伙伴一起在桃园里没有目的的溜达,就是为了挖小桃苗,像寻宝一样,一寸一寸土地的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挖什么宝贝呢?找到一棵小桃苗,一群小伙伴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羡慕嫉妒的眼神和表情。瞧,树苗刚露出地面,顶着一个小嫩芽,如果不小心,有可能弄断,于是小伙伴拿出准备好的小刀,先把周围的土松动,挖出一个圆形小坑,再把树苗带着原土拔出,接着用破旧的塑料布把土包起来。

放在手里继续寻找下一个棵,我都不记得当时挖出来的树苗都是怎么处理的,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存活一棵,但不知为何就是对挖桃苗乐此不惫,而且记忆深刻,那个年纪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像一个彩色的梦,很美丽,不一定有用,也从不去想有没有用。很多年后,小伙伴的脸我都已经忘记了,依然记得我挖树苗的每一个动作和当时的心理活动。看到别人挖到一棵,自己没有挖到,那么的焦虑和不安,自己挖到了别人没有挖到,那么骄傲和自豪。

初夏四月鲜基本可以成熟,可能是因为从开花到结果到成熟,周期比较短,春季的雨水又比较少,没有经历几场雨水,桃子表面会有一层薄薄的小绒毛,摘下桃子后,不能用水洗,否则很容易坏,最好是用布轻轻的擦去上面的小绒毛,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是极其耗人心神。

第一,不能用力过大,否则桃子表皮容易破。第二,还要擦的均匀干净。第三、很关键,尽量不要让桃毛弄到自己身上,否则全身会非常的痒。

每逢桃子成熟时节,每天下午5点左右,大家就开始卸桃(摘桃子),各家可谓是全体动员,无论男女老少,都成为卸桃中一环。负责指挥卸那棵桃树上的桃,由全家最有经验的人说了算,他会根据桃子成熟的早晚和生长情况,并指挥先卸那个桃枝。

这还不算,确定了那棵桃树,那棵桃枝,还要按照桃子的成色按顺序进行,一般先卸又大有红,能卖上好价钱的大桃,而这个环节小孩子是不允许碰的,因为一个桃树一个桃枝上,没有几个这样又大有红的桃子,大人们会亲自动手,然后给有经验的人进行把桃毛擦干净,单独放在一边。

接着开始大范围的卸桃,这时全家人各自拿着趁手的工具,把摘下来的桃子轻轻的从篮子里倒到提前铺好的麦秸秆和干草上面,剩下就是擦拭桃毛和装筐。

那个年代,全乡也没有几辆拖拉机,能有辆牛车已经很不错,自行车就是全部的交通工具,我曾亲眼见过一辆自行车驮了一千多斤的物品,真的难以想象是自行车质量好,还是骑手厉害。

我虽不曾见过父亲载过这么重的物品,但每年卖桃子的时候,我们都会把卸下来的桃子,擦拭干净,父亲像摆弄艺术品一样,总是恰到好处的把各种成色的桃子分类装筐,并且进行分层加上干草,让其可以承受足够的颠簸而安全到达售卖地,因为我常常听说一些年轻孩去卖桃,到地方了,桃子全部烂掉了。

卖桃子一般会有几个途径,一种是在桃园的路边,把摘下来的鲜桃放在筐里摆在路边,等路人来买。第二种,镇上逢开市,带着桃子去集市上售卖,这两种方式虽然能卖一些,但价格相对比较低,有时候还会碰到乡里乡亲,几乎卖不上什么价钱。

第三种就是去离我们镇上24里的县城去卖,价格会高一些,这种方式一般只能家里有壮劳力和自行车的人才行,否则如果乘车去卖就不值当了。如果想多卖几个钱就是去市里卖,能去的人就更少,从镇上去市里将近70公里,骑自行车以当时的路况来说,起码6个小时。

一般前一晚,所有打算去市区卖桃的人员会提前说好,几点出发,去了之后,谁去哪里卖,然后再相约回来,不论多晚,都等着人齐了一起走。夜里12点就要出发,为的就是赶上市里的早市,晚上10点左右才回到家,遇到有的桃子卖的不顺利,可能还要更晚。就这样也未必能换来想要的结果,有时候市场不好,桃子又不能带回来,会便宜处理,回来一算,还不如去县城卖呢。但凡只要有能力的人,还是会选择去市里卖,哪怕只有一次价格卖的比较高,都感觉值了。这就是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和生存逻辑,从来不埋怨,也不会怨天尤人,会一如既往的努力,我的父辈就是这样凭着自己的一股正气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辞辛苦的劳作。

我不曾跟着爸爸骑车去卖桃子,但我能想象他们一群正当壮年的男人们,迎着风和黑色,行驶在夜间的道路上,或许有漫天星光指引,各个努力蹬着自行车,时而有说有笑,时而沉默赶路,也会在中途休息,各自拿出出门时,老婆老妈给带的吃食,会相互交换吃食,也会相互夸赞对方老婆好手艺,偶尔还会开几个成人笑话,然后骑车,继续赶路,这一切都是我想象,但我可以把它叫做可感的真实。

相对我那时的年级,我和小伙伴唯一关心的就是卸完桃子,和小伙们约着去洗澡,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去河里洗澡,理由很简单,身上痒的不行,因为桃毛弄到了身上,这时家长都会恶狠狠的说一句:“去吧,别去太深的地方,小心淹死”。

小心淹死,并非危言耸听,每年夏季河里涨水,总是会听说身边或者隔壁村子那个小孩淹死了,或者那个小孩子差点淹死,被某某大叔给从水里拎了出来。所以河里洗澡在家长眼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还好我比较聪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游泳,妈妈依然很担心,如果没有大孩子跟着,还是不让独自去游泳,一旦发现,就会用千层底拉着就打,从来不管打到哪里。为此我和小伙伴,没少挨鞋底子。

回到此刻,如果让我再去河里洗澡,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雨水多的时候还好,河里水比较充足,不至于把河底的泥沙翻起来,当河里水浅的时候,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在一个河里,来回蠕动把河底的泥沙和水混合在一起,几乎是一半泥沙一半水,洗澡是为了越洗越干净,这种情况是越洗越脏,一个猛子出水,头顶一抓一把沙子。

当时无论大孩子还是小孩子,几乎很少有人穿裤衩,大家都是光着屁股,你可以想象几十个人在小河里光屁股洗澡,看起来也甚是壮观,如今是不可能才看到这样的画面了。

一个小家伙刚在河边拉过屎,直接就跳到了河里,一个小家伙从河边的柳树上大叫一声跳到水中,由于姿势控制不当,露出水面后不停的揉着肚皮,一个家伙把一个砖头用力扔向远方,一群人瞬间以各种姿势向着砖头下沉的地方游去,不一会,一个人以胜利的姿态示意自己摸到了砖头,其余人都集中到他的身边,他在其他人头上用力的敲一下。另外几个家伙喊着1、2、3然后一起下水憋气,其中一个下到一半,把眼睛露在外面,看其他人快坚持不住了,再下水。如果是傍晚,还有小女生、大女生、妇女在河边洗澡和擦身子,我一次看见女人的乳房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夏季,最欢愉的就是河里洗澡,可谓是走到哪里洗到哪里,看到小河,脱了裤衩跳进去就游,而且经常和父母斗智斗勇,例如,洗完澡先不回家,等身子晒干了,然后在身上撒一些土,或者在地上打几个滚,弄的很脏的样子再回家,但还是逃不过家长的检查,她会在胳膊上用指甲划一道,如果呈现肉色,判为未洗澡,如果呈现白色,判为洗澡,就会挨揍,至今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可笑的是,真的很准。

秋季我们会在桃园里摸瞎(划一个圈,所有人保持在圈内,其中一个人蒙上眼睛,在圈内抓人,只要碰到人,就换下一个),还有选一个大桃树,在桃树上进行抓人,只要把人逼落地就判定为输。

也会和小伙伴一起在林子里、桃园里夜里拿着手电筒摸“妈妞”(知了在未脱卡之前的状态),可以用油炸和炒着吃,最贵的时候5分钱一个,一晚上可以卖十几块钱,一到季节,人人出动,印象中,在上高中以后,这个物种几乎在我们村里绝迹了。这个时候,家长会给我们小伙伴几毛钱,一群人拿着钱去集市上买甜瓜吃,无比的满足和开心。

物质的富有和贫穷其实都无法阻挡我们的童年的幸福和快乐,只要别缺了两样东西,几个和你一样富有和贫穷的小伙伴,爱你和疼你的父母,有了这些,无论身处何种境遇,童年都是无比的快乐和充满美好,因为那时我们要的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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