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四个兄弟,两个姐姐,父亲排行老几,我还真没有细想过,我大姑应该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大的,这个我可以确定,二姑和大伯那个大,这个我还真拿不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父亲在他们兄弟四人之中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大姑、二姑都没有远嫁,大姑略微远一些,起码在我孩童时期是很远的。
高中之前我生活的乡镇-百尺乡,离县城24里地(那时我们没有公里的概念),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叫百尺乡。据说从我们乡镇上的某个地方到县城的某个地方,如果以水平面测量,县城比我们乡镇高出一百尺,故叫做百尺乡,有没有高出一百尺我不知道。
但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有一次妈妈带我去县城看病,当时的交通工具就是三轮车改装后,加个棚子,车子两边两排坐位,有自行车的话,悬挂在三轮车后面,小孩子蹲在三轮车中间,男女老少,人挨人,头挨头,每个人都提着气。偶尔赶上去县城串门走亲戚的,手里还拎着活鸡活鸭,以及挎着一篮子鸡蛋,活鸡活鸭有没有被挤死过,我不知道,但蛋被挤掉我见过几次。一个大娘,有次掉了几个鸡蛋,摔在地上,鸡蛋裂开了一半,里面的蛋清撒在地上,她把蛋黄捡起来,放在篮子里,嘴里不知道默念着什么,没有埋怨,也没有生气,就是嘴巴默念着什么。
一个人一来一回3块钱,为了省下交通费6块钱,我和妈妈一起骑自行车去县城,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过了鸳店(去县城中路过的一个村的名字),有一个特别长的慢上坡,感觉无穷无尽,我变化着不同的姿势,一会身子向前倾,一会屁股离开车座子,一会用双脚蹬地,艰难的向前走。而母亲则永远保持一个姿势,腰挺的很直,双脚紧凑有力的蹬着车蹬子,没有快,也没有慢,匀速的向前走。
我当时仅仅认为妈妈比较有力气,等后来,我才明白,她和妈妈的性格,以及妈妈的生活哲学有关,跟她的人一样,永远的那么忍耐和包容,这个暂且不说。
等我们到了坡顶,妈妈停下来问我:“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会”。我说:“不累”。然后喘了几口气,接着说:“妈,这个坡,咋恁远”。妈妈笑笑说:“这个坡叫 六里坡”。我一听,惊讶的说:“我的妈呀,怪不得呢?”。我又接着问:“妈,你以前骑车走过这个坡吗?”妈妈嘴角翻起一丝笑容,若有所思的说:“我没有,你爸爸骑车带我走过”,我继续追问:“啥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我大姑家离我们家从物理距离上讲,应该只有8里地(四公里)左右,犹如我们家离县城的距离,实则12公里,但对于年幼的我,简直就是一座城到另一座城的距离,事实上,当时我们每次去县城,也叫进城。
4公里的路,隔着几个村子,当时没有所谓的柏油路水泥路,只有土路,晴日里过个马车和刮起风来,各种垃圾夹着尘土漫天飞舞,人们在充满泥土芬芳的空间里走着,那时也没有感觉多么的脏和难以忍受。比较气人的是,一旦遇到雨天,整个路面会被拖拉机碾出30公分深的车辙,然后另外一辆从不同的角度再次碾过,路上俨然就成了秋季过后,种麦子之前被犁过的地,一脚下去,稀泥没过你的脚踝,此刻,大家唯一的选择就是脱掉千层底的布鞋,光脚行走。有几个不怕死的,穿着鞋子走,一脚下去,整个鞋子都找不到了,然后在稀泥里扒拉扒拉找出全是泥巴的鞋子,也加入光脚的队伍。比较有意思的是那些骑自行车的,遇到这种天气,很多人都是选择把自行车放在临近的乡亲家里,光脚回去,要不就是扛着自行车回去。
比较开心的是我们这样的小朋友,光着屁股或者扎起裤腿,任意踩在稀泥里,玩和稀泥的游戏,有时候也玩一种比较危险的游戏,就是打泥仗。
由于考虑田间排水的原因,村子里的路两边大多都是小沟,原因是为了防止雨水比较多的时候,可以进行排水,不至于地里存很多水。我们小朋友就分成两队,各自趴在自己选的一边的小沟里,用事先团好的泥团,向对方发起进攻,小一点的小伙伴,就帮助我们团泥团,领头的孩子高声喊着电影里学的冲锋口号:“杀死各各”,一般这种游戏都会以两种方式结束。?? ? ? 一种是其中一边小朋友受伤了,要不流血或者疼的哭喊不止,要不就是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长跑过来,气汹汹的说:“咦,我的娘哎,又弄这一式”,揪起自家的孩子就开打,不停的对其他孩子说:“成叫你们鬼来,一会给恁妈说”。一般大家只要听到这句,马上会丢下手中的泥团,一哄而散。
我家住在路边,房子紧挨着路,每次去大姑家首先要穿过的是屋后那条小土路,这是一条东西路,南边差不多都盖了房子,北面是大沟,也可以叫做池塘,而我更喜欢把它叫做大沟,越过大沟就是另外一个村庄,是另一个姓氏-?刘姓,一直令我比较困惑的是,刘庄仿佛一座小岛,整个村庄都被大沟包围着,为了证明我这个想法,年幼的我还特意顺着大沟转了一圈,发现整个村庄只有几条通往外界的路,其余全部被大沟包围。? ? ??我的小脑袋里幻想过,这刘庄可能是古代的一个小城邦,或者是那个地主老财的庄园,为了防止外来侵入,特意在庄子周围挖上护城河,仅留几条进出的道路,我甚至还幻想过,如果我是入侵者,该如何进攻这个庄园。
架设浮桥,用远程进攻武器,正面直攻,但这些都不是我骄傲的。我比较骄傲的方案是,首先派一队人,通过水下潜进庄园,干掉几个守卫,换上他们的衣服,然后摸到老大的房间里,不知不觉中把老大干掉,把床上的女人带走。带着庄园老大的人头和女人再摸回去,等到天还没有亮,带着我的部队叫阵,亮出庄中老大头颅和老大的女人,邪恶的说:“你们老大被我杀了,他的女人现在也是我的了,你们赶快投降,否则男人杀头,女人抢走”。城中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乖乖的开门把我迎了进去,我就在庄里作威作福,吃香喝辣的,天天吃西瓜,喝胡辣汤,吃饺子和油条,不用去上学和写作业。
再往前面走,路的两边各是一处洼地,里面种满了白杨树,?树和树之间的间距离得很近,于是显得很茂密,林里的地面因为长期没有人打理,荒草丛生,高的时候可以没过我的头顶,特别是夏季,里面除了几条被人为强行踩出的小路,俨然一个小森林。当时帮干哥哥割草喂羊,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树林有时候也会长出一些美丽的小野花以及蒲公英,秋风起的时候,随风飘起,也是刹那间的美丽。
我们男孩子对于这些小野花和蒲公英不太感冒,我们比较喜欢林子里野生的一种植物,长的很高起码2米以上,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绿色的茎,还有果实,果实不能直接食用,听老人讲是一种药材,我们才不管这些。对我们小伙伴来说,它只有一种用处,就是选一个最高的,拔出来,根茎用菜刀切掉,留出大约20公分左右的手把,剩余的把皮剥下来,然后通过不同的方式,把皮变成鞭。然后小伙伴一起比谁的长,谁鞭子甩的响,总会有几个不小心甩到别人脸上的,记得“冒袋”脸上的那条疤就是当时甩鞭子,不小心被谁给甩到的。
再往前面走,我们叫上岗,原因是大概比周围都高吧,上岗更像一个小岛,独立存在,四四方方,只有东边一条2米宽的小路,小路两边是深沟,雨水足的时候,会成为成年人的露天游泳池,但禁止小朋友下水,因为普通的小沟或者池塘都有一点的坡度,而这个大沟,没有坡度,小孩子下去就像下饺子一样,咕咕一声就没了。
上岗上面没有种别的植物,清一色的桃树,村里几乎各家都会有一块,种自己喜欢的品种,有五月鲜,六月鲜,七月红,大九宝等品种。老一些的桃树已经很多年了,每逢桃子成熟,家家会在自家桃园搭上一个“小庵”,利用三角支撑原理,两支木棍一头绑在一起,然后底部最大程度的分开,小庵的两头各一个,顶部加一条木棍,基本框架完成后,再把两边斜坡面用小一点的木棍链接好,最后盖上塑料布,有的是整块,有的是拼接在一起,全部完成后,放进去一张床,晚上有人睡着在里面,看桃园,防止路人偷桃。
当时的桃园,不是为了满足各家的口腹之欲的,是被视为一种经济作物,甚至是很多人家的经济支柱来源,所以从每年冬季开始,大家要修剪桃枝,给桃树打药,施肥(其实就是把自家的有机肥,从家里茅厕挑到桃园,堆在桃树根下),桃花开的时候很漂亮,会吸引很多路人和学生前去观看和拍照,在当地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应季风景,为此还要去照看桃园,告诉来观着,只能看不能摸。
这一切,就是为了等到桃子熟了,看桃,买桃,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