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长,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听声音大概有五六匹快马奔了过来。
牛大力算计着时间,猛地将手中的大石向着山间夹道抛去,只听“嘭”的一声,大石砸在山坡上,激起一道盛开的巨大牡丹,夹杂着细小的石块和呛人的粉尘。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长嘶,率先奔出来的马儿受了惊吓,高高扬起前蹄。
后面几匹马有的被拉了缰绳,向旁边避开,有的躲闪不及,与受惊的马儿撞到了一起,把跑在最前面的带头人撞到了地上。
“什么人,快出来!”地上的带头人狼狈地爬起来,气急败坏得吼道。
有两个立即从马上跳下来,上前扶住他,拍着他身上的灰尘。
“喂,大……老大,在那边!”还坐在马上的一个指着牛大力喊道,他见到他跟没事一样地坐在那里,知道刚刚肯定是他所为。
牛大力见他们虽然穿着老百姓的布衣,却对掉到地上那人很敬畏,猜测他们定不是寻常匪类。
“你们跟累了吧,来,过来陪大爷一块儿晒晒太阳!”见对方六个人都下了马,抽出佩刀慢慢靠上前来,牛大力依旧不慌不忙,“今年闹大旱,你们说,这个冬天还能下雪吗?”
几个人见他指东问西的,全不怕他们放在眼里,对手里的钢刀也熟视无睹。带头的说道:“想知道的话,一会儿下去问问阎王老子吧!”
“阎王老子还管下雪?他改行了?”牛大力依旧一副调侃的表情。
“是啊,听说那里面缺人,正满世界招收小鬼儿,说不定你去了还给你封个冰冻之神呢!”带头人也说着疯话,话里面却含着杀机。
牛大力“噌”地一下站起来:“对对对,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可惜,我就是幽冥府的勾魂使者牛头怪阿傍,怎能做得了神职!不如我来送你们去十八层地狱,好好保佑大明江山风调雨顺!”
“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留着吓唬吓唬小孩子去吧!”带头的听得厌烦了,说完就一刀朝他头顶劈下来。
牛大力见对方动起手来,侧身挪到一边,带头人的佩刀砍在石头上,迸出几道大火星子。
带头人一见失手,立即刀刃横扫,向他小腹划去,牛大力小腹一收,又躲过这一刀。带头人见接连两刀失手,知道来者不善,使出浑身解数向他砍去,刀刀致命,唰唰作响,不料没耍上几招,一双大手就紧紧捏在他砍过去的刀背上,似被铁钳夹住一般,怎么抽也抽不动。
“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那人使劲挣脱不掉,刚要松手,却被牛大力握住了手背,一只手被他夹在刀把上,又像被沾了水的麻绳捆住一般,任由他的摆布。
“快点告诉我吧,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们?”牛大力问道。
其余的人看样子也不打算告诉他,见带头的拿他不下,反倒自己失了足,纷纷举刀砍来,也不知道照顾带头人的死活,好在牛大力想留他一命,拉着忽左忽右地躲避着砍过来的几刀,瞅准机会将刀架在一个手下的脖子上,问道:“那你来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就算杀了我,也别想问出我一句话,别看你是从平都山鬼城出来的,老子照样不怕你!”牛大力一听他们道出自己的出身来历,飞起一脚将他踢倒。
“你当我真不知道,能使绣春刀的还会是什么人!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咬着我们不放?”牛大力想到岳红玉说过,在成都时就曾遭到官府的攻击,但据说那时有狮驼山的沙里舟混在一起,此次却不知有什么原因。
其余几人继续冲上来,慌乱中一人被刀刺中了胸口,刀尖上淌着血滴,微微带着一丝热气。也不知是牛大力刺的,还是带头人刺的,眼见那人是活不成了,软软地瘫倒在地。
剩下四人见失去一个同伴,于是拼了力气扑上来,带头人被牛大力一推,一头栽在地上,不断地吐着扑腾到嘴里的泥沙,跟狗吃屎一般狼狈。牛大力却已将单刀夺在手里,使出降魔剑的招数,一刀将冲上来的四人砍倒在地。
带头人见他一口气将四个手下毙命,吓得也不顾得被擦破了的、还流着血的下巴,扭过身躯撒腿就跑。
牛大力踢了一脚地上的一把钢刀,单刀旋转飞出,砍伤了带头人的大腿。
带头人应声倒地,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腿,咬着牙伏在地上,鲜血汩汩淌着,染红了地上的泥沙。牛大力走上前蹲下来,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没来得急问话,就听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牛大力刚问完,对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向他手腕上划来,牛大力抬手躲过。带头人见刀离脖子,趁机一个前滚翻,手持匕首又向牛大力下盘划去。
别看牛大力身躯高大,此时却十分灵活,一见不好,立即弯腰后倾,一只脚顺着他划来的力道,踢着他的手臂将失手的匕首往回一带,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带头人将右手握着的匕首插在了自己左肩上,仰身躺在地上。
带头人大惊失色,右手颤抖着伸到怀里摸索着。
“别再找了,你都输好几回了,还想耍诈!”牛大力握住他的前臂,将他的手提出来说道。
“不是……不是的,我……我……”带头人哆嗦着,前臂被牛大力钳住发麻,手里握着的一个小瓶子掉到地上。
牛大力用刀尖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带头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两张嘴唇却已变了颜色,由黄到紫,由紫变得乌黑。
“中毒?你它娘的,还是剧毒,真是害人不成反害了己。”牛大力一边说着,一边将小瓶子里的药丸到进他嘴里。
“快服下,快服下,我还没问话呢!”可是为时已晚,对方早已剧毒攻心,停止了呼吸。
“啊!啊!”头顶上传来几只大嘴乌鸦的叫声。
“丧门星,怪不得这么背!怎么遇上你们了,害得我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娘个腿儿的!”牛大力冲着天上盘旋的乌鸦恨恨地骂道,见山冈的树枝上还蹲着数十只乌鸦,便牵了失去主人的六匹马,跨上自己的马背,“正好我也懒得埋,这些尸首就留给你们处理吧!”
盘旋的大嘴乌鸦见他走远了,落在山头的枝桠上,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见地上除了六具尸体,没有其它活物了,便有几只胆大的乌鸦飞下来,在尸体的伤口上啄起来。其它乌鸦见没有危险,呼啦啦全部飞下来,路口瞬间变得黑压压一片。
一块黄色的铜牌从一具尸体的怀中滑出落到地上,乌鸦们好奇地啄了几下,见其坚硬无比,又继续向还被鲜血浸透的棉衣上啄去。
嘚嘚嘚……,“吁……”又奔来十几匹快马在不远处停下,看到乌鸦在争抢地上躺着的几具尸首。
乌鸦们见到来了活物,愣在原地观察着情况,见其中一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抽出佩刀走过来把它们轰开,捡起那个黄色的硬东西,交到另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
那个浑身缠满铁环的人下马看了一会儿,就招呼几个人过来,把它们正准备填进肚子的食物给埋在了山坡上,还压了厚厚一堆石头。
之后那些人骑上了马儿,扬起一道灰尘而去了,路边只留下几个中毒死去、还被踢了几脚的同类。
“啊!啊!呱!”乌鸦们用自己的语言谩骂着,只好扑腾着翅膀到别处找吃的去了。
牛大力追上了马车,岳红玉见他平安归来,还牵着几匹马,勒了勒缰绳,让拉车的两匹马恢复一下体力。岳良元听见牛大力平安归来,将帘子拉起来,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的,就是一些小混混!”牛大力呵呵道。
邢云飞见马车慢下来,也放慢了马儿的速度,眼神向四周山冈丛林扫视着。
岳红玉问道:“小混混?牛师兄,你问清那伙人的来历了?有没有从他们身上搜到什么信物?”
牛大力摸着脑门,摇摇头道:“嘻嘻,我忘记搜查了,本来是留着一个领头的,没想到那家伙竟中毒不治而亡了,什么也没打听到。都怪那几只乌鸦,当时给闹得慌了神儿!”
“你怕乌鸦?”朱宝琳哈哈大笑一声,“堂堂八九尺高的男儿,竟然会害怕乌鸦?”
“谁说我怕啦,只是看到那么多聚集在一块儿,瞅得我瘆的慌。”牛大力眨巴着眼皮子辩解,忽然想起什么,问:“岳师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跟踪了?”
“自从咱们住进了客栈,我就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当时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盗贼,没想到却一路追了这么远。”
“哎呀,红玉姐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朱宝琳问道。
岳红玉回答:“一开始,我不确定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我们,怕说出来引起你们担心。官字两张口,毕竟咱们几个曾经被人诬陷过,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刚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他们虽然穿着朴素,却不像寻常匪类,后来交手发现他们竟然使的是绣春刀。”牛大力补充道。
“绣春刀?锦衣卫?”岳红玉和朱宝琳大吃一惊,原以为成都一战之后此事已经平息了,没想到又被朝廷给盯上了,难道狮驼山还有人隐藏在官场?
但有点奇怪的是,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平时只针对官员士大夫审讯和捉拿,怎么会突然对普通百姓感兴趣了。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陆炳,听说其对士大夫折节有礼,不曾陷害一人,为朝野人士所称赞,并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恶迹,难道是严嵩父子在背后搞的鬼?
此时正好路过一个三岔路口,岳红玉看着牛大力牵着的几匹马,如此这般地商量了一会儿。
邢云飞将马车赶到路边,将马解了套,和牛大力一块儿把马车推倒在路边。
岳红玉把岳良元扶到马背上坐好,其余人也都骑上了马,邢云飞牵着剩下的几匹马向南边那条路南下,其余人向东,往海州方向而去。
用不太长时间,邢云飞便弃了马,经小路返回海州渡口,与岳红玉等人会合,一起渡海去了龙头岛。
跟过来的十几匹马上,一位精瘦的中年汉子指挥者手下沿路查看,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身上缠绕着数圈铁锁链,锁链的一端是一把精钢神鹰铁爪,在胸前垂着。
“千户大人,咱们怎么办?”一群锦衣卫已将马车检查一番,又把方圆几里的区域搜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回来禀报道。
这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是朝廷的锦衣卫千户,名叫冯堂烈,外号铁爪神鹰,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所以胸前带着锁链的精钢爪子往往令人望而生畏。此番接到上面“只准跟踪,不许伤人”的旨意,着实让手下许多高手难以理解。
“千户大人,我们是不是小材大用了,十几个锦衣卫百户去跟踪几个江湖小辈?”旁边一名锦衣卫百户问道。
“皇上没有下令将那人打入死牢,而是放出来再派我们这些高手盯紧了,自有皇上的道理,你还敢对皇上的安排质疑?”冯堂烈虽然心里也犯嘀咕,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自己只有服从的权利,更何况自己是这群人的首领,更不可以表露出有其它的想法。
“属下不敢!”那名锦衣卫百户跪下拜道。
“起来吧,是咱们小瞧这帮人了!一个百户带领的五名高手,竟有四位在对方一刀之下丢了性命,看来这几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此处离海州不远,往南通往宿州。”中年汉子摸着胸前的铁爪,吩咐旁边几个手下,“你们五个,沿路去宿州打听情况,其余的人跟我到海州去,海州渡口的船只就由你们俩去盯着。别忘了皇上的命令,没有查到那个东西的下落,切记——只准跟踪,不许伤人!”
“是,千户大人!”锦衣卫们应道,沿东南两条大道分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