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里,高辉静静地靠在轿壁上,听着外面的嘈杂之声,心里七上八下,乱做一团。
高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心里一直牵绊着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表面上却毫不表露,他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地地道道的王府公子,但是每每想到那间小小的落满尘土的房子,他的心里就会突然一酸,像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捅了一下难受起来。难道自己要一直这样做一个不会任何斗气的草包、饭桶吗?
刚才那位大魔法师完全有能力狠狠教训自己,但是当自己喊出天罡斗气的时候,魔法师就面容更变,甩袖而去了。莫不是和我的父亲有什么渊源?
这个邱公子和王公子自从两个月前在城南湖边钓鱼相遇,便经常来往,虽然二人顽劣,倒也有趣,常常带些新奇的玩意,三人一拍即合,便决定效仿三国时期的刘关张湖边结义。本来邱公子年龄最大,理应居首,但是三人决定不以年龄论英雄,都同意赛跑来决定大小。结果高辉偷偷抄近路提前到达终点,成了三个纨绔子弟的老大。今日闹市之事也确实是这两个家伙太张扬了……
父亲最近一直都在忙,影影绰绰说什么南院,唉……父亲一定是伤心透顶,毕竟我不能修习斗气的炉鼎身体太让人失望了。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富贵就像过眼烟云,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谈何保护家人呢?
“家人,家人……”高辉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眼角已有泪花闪烁。家人不仅包括自己以前的家人,也包括现在的父母家人啊,高辉突然觉得自己白白拥有这么多的前世记忆了,竟然自欺欺人,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不需要去顾忌任何家人、任何责任。想及此,高辉紧紧闭住双眼,胃里一阵疼痛,几乎要昏厥过去。高辉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片刻之后,终于好些了,而他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滴。
高辉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只要想到自己的家人,就会在胃里一阵绞痛。高辉曾经偷偷去看过大夫,都无可奈何。高辉也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心病无药可治啊。
取出手帕,高辉轻拭着冷汗,撩开轿帘,向外看去,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外,大路两旁尽是青年男女,有朴素衣着,有魔法装束,有武士劲装,各式各样的人拥拥挤挤向前行去,间或有骑马的、坐轿的,又有那不知谁家的总角孩童,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花猫一般的脸,叫着,跳着,呼朋引伴跑向前去。又有那白衣书生,青履素衣,纸扇轻摇,傲傲然前行而去。
高辉回头看看,见左右没有邱王二人的轿子,想必是急着看花会,走的快,到前面去了。高辉便吩咐家将道:“就随人流慢慢走吧,不可扰乱民众。”
轿子就这样在人群的簇拥中颤颤悠悠地前行,不觉已经到了一处众人攒聚所在。高辉看见前面拥挤的人头,当真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便命人绕道而行。
轿子行了不多时,又走不动了,高辉心中烦恼,狠狠一跺脚,一名家将连忙过来问讯,高辉沉声问,“前面又有何事?不是让你们绕开拥挤之处,找一处清净优美的地方再停住吗?”
家将言道,“前面有一顶轿子非让我们让路,还出言不逊。但是路宽度有限,我们的轿子绕不开。路两边都是水沟,我们无路可让。实在不得已才打搅少爷。”
高辉闻言,一跺脚,轿子落地,掀轿帘,走了出来。迎面是一顶红绸束窗的轿子,红段子面的轿顶,前后八人,有轿夫,有仆人,还有几个脆生生的丫鬟跟随。
高辉朗声道:“不知前面轿中是朝中那位大员的女眷?高辉有礼了。”原来高辉早就知道玄武帝国有国法规定,只有皇室成员的轿顶才能是黑色,往下依次是红、蓝、青等颜色,所以今日高辉一见对方是红轿顶就知道必是朝中大员,同时轿旁有丫鬟、红绸束窗,必然是女眷。
“让你把你的轿子挪开,就是让你挪开,谁许你在这里多嘴多舌,再这么多话,就拔掉你的舌头!”从对面轿帘内传来一声清脆而带着怒气的女音。
“哦?你这人讲话好没道理,你且出来看看,我的轿子往哪里给你让路啊?路是大家走的,偏偏要我给你让路,是何道理?!”高辉也颇有些生气。
“若是不让就踩着你的轿子过去,哼,毛头小子,本姑娘想过便过!”轿中姑娘说道。
“哼,”高辉冷冷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轿子整个掀翻进臭水沟?”
双方话不投机,几名家将捋袖子,攥拳头,就往一块儿凑合,高辉身边的家将已经泛起斗气的华光,眼看就是一场恶斗。
忽然对面轿帘一撩,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高辉不禁为之一怔,暗暗惊叹世间竟有此英物,
真是:情态任天然,桃红两颊鲜。乍行人共看,初语客多怜。臂膊肥如瓠,肌肤软胜绵。长头才覆额,分角渐垂肩。锡镜当胸挂,银珠对耳悬。
真真一个小精灵,尤其是她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高辉正像欣赏维纳斯一样看着小姑娘,就见她撅起了小嘴,绝美的脸庞被怒气所点燃,她大喝一声,“臭小子,看什么看?!”
高辉这才醒过来,拍拍自己的脑袋,呵呵笑着说,“实不相瞒,刚才是被小姐的美貌所震惊了。敢问小姐芳名?”
小姑娘脸微微一红道,“凭什么告诉你这个登徒子?!说,你这路是让是不让?”
“小姐不要恼怒,你来看看这路的宽度,我怎么让?”高辉含笑看着这个小精灵。
小姑娘走上前看看路边的水沟和窄窄的路,这才明白高辉说的是实情,也明白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便狠狠一挥袖,“可是我要去对面看花会,你误了我的时间可不成!”
高辉闻听连忙说,“实不相瞒,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边是人山人海,挤作一团,再美的花都被他们腌臢了。”
小姑娘皱皱眉、撇撇嘴,清澈的眼睛里忽然就充满了晶莹的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说道,“我不管,都是你的错,人家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一定要看看花会!”
高辉最怕女孩子哭了,连忙说道,“你如果非要过去去,这样好不好,你坐我的轿子,我坐你的轿子,这样谁的轿子也不用让路了,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如何啊?”
小姑娘听了揉揉眼睛问高辉,“你说真的?”
“当然,我高辉说话算话。”高辉拍拍胸脯说道。
小姑娘破涕为笑道,“好,谢谢辉哥哥,我叫夭夭,再见!”说完就连窜带爬地跑进了高辉的轿子。双方轿夫换过之后,高辉的黑顶轿子载着小姑娘离开了。
高辉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对了,还没问是谁家的姑娘呢?这下轿子可怎么换回来啊?唉……没办法,还是坐上轿子走吧。
高辉坐在这顶红绸轿子里面,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左右看看,尽是小姑娘的香囊和吊坠之类,高辉饶有趣味看着,心想,这个小姑娘倒是蛮有意思的。
“快,找一处安静的花开之处,找不到就不要叫我。”高辉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