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夜,当日那株茂盛的梧桐,如今残败凋零地仅剩下枝干。今晚有月亮,如水倾泻。
东方墨阳进入梧桐寺,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月光穿透她被风吹起的裙边,像是镀了光一般的仙人。
“月儿。”他有一种预感,她会离开他。万般不舍千般牵绊,都融入这一声呼唤。
明月倏然转身,眼角眉梢的笑意,使得刹那月光失色。她抬起臂膀,手间捏着一个挂件。
东方墨阳接过,顿时满是惊喜:“你果然写的是我的名字。”他亦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挂件,递到明月手中。
明月轻轻抚摸着小木块上凹陷下去的痕迹,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嘴角浅浅勾起:“我选择了你,就会倾我所有对你。但你若负我……”
“我永远不会负你。”他不允许明月说出那句话,因为他对她的爱,不容置疑:“或许言语的表述太过苍白,但请你允许我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
明月要过了东方墨阳手中的小木板,将之与她手中那块串了起来:“上次听这里的小师傅说,刻上了心中人的名字,得挂上去才灵验。”
“啊——”东方墨阳忽然将明月抱起,她发出一声轻喝。他笑着看着她的脸,道:“用轻功挂上去太不诚心,我抱着你,挂高一点。”
自相知相识到相恋,明月从未和他如此亲近。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倒让明月有些不晓得如何是好,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她抬起头,举高了臂膀细致地将这定情之物栓在了一条枝干上。一阵风刚巧吹来,两块木板碰撞发出哒哒的柔和响声。
东方墨阳将她放下,与她面对着面站着。他伸手替明月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想不到和你心意相通之时,竟是你离开之际。我触碰不了夜空高悬的那轮皓月,然,我可以拥抱一臂弯清冷月华。那是你手心的温度,就像握住你的手,就像你未曾离开。”
明月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之放到自己脸颊上:“你摸摸,其实,我并不是如看上去那般冰冷。至少对于你,我是热的。”
东方墨阳的手轻轻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摩挲,他的手带着些微浅薄老茧,让明月觉得有些许粗糙。可是她偏生喜欢这个触觉,仿佛他给她的安全感和依靠感。正是这只手,曾在几度历经生死患难之时紧紧牵着她,不曾将她放开。
东方墨阳嘴角勾起一个圆满弧度:“我记得了,这是月亮的温度。”
明月郑重望了他片刻,将他的手移至自己胸膛,心脏所在之处。她能感受到他身躯轻微地一颤。
“阿阳,这里,才是我真正的温度。它为你燃烧,若有一日它不再温热,便是我将你彻底忘却,与你诀别之时。”
东方墨阳打手包裹住她的柔荑,将她揽入怀抱:“人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纵使山也被磨平,天地也再次化为混沌。只要我尚存一气,爱你,护你,便是我生的信仰。”
明月将头枕在他宽阔的肩上:“天地为鉴,我心亦然。给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必踏月归来,还你一个破云而出的耀眼月亮。”
东方墨阳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待你归来,我必给你一个太平国度。”
明月离开他的怀抱,月色下那双眸子越发显得静谧深邃。她静静地将他凝望,那双眼明确告诉了他,她相信他。
阿阳,我觉得,今后你给我的,会是一个太平天下。她在心中浅浅呢喃。眼前这个人,是从何时,如同春雨一般深深沁入她心间的?
东方墨阳想起了什么,一脸郑重:“月儿,答应我,离开墨靖之后,不准再穿这月牙白的衣服,不准和姜修一样。”
明月怔了一怔,还是点头答应。她并不理解他为何这样针对大师兄,但既然他不喜欢,她就听他的话便是。
东方墨阳伸出手,小拇指朝她勾了勾:“不行,这样还不够。快和我约定,你这一生只许给我,给我的所有必须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要做你心里的唯一。”
他此刻眉宇间极是郑重严肃,而做出的行为却稚嫩地像个孩子。明月还记得她曾经拒绝了他这样的要求两次,这一次,她不想再拒绝他了。
明月伸出小指勾住他的:“也许这如同孩子般约定的誓言,才最最守得住。”
夜色太过美好,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都流转成一汪雪化时的泉水。两人的唇不断接近,下一刻就会贴上。
“咳咳。”梧桐树背后传来一道隐晦的咳嗽声,却不包括刻意为之的嫌疑。
甜薰的沉默被打破,明月的表情换回了平日里的冷月亮:“大师兄,你躲在那里喂蚊子不成。”
一道修长身影蹿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看你俩也说得差不多了,该走了吧?”
东方墨阳一见到这个大师兄姜修,心情即刻一落千丈。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姜修对明月不单单是喜欢,同样爱着明月。因为他看得出,姜修看明月的眼神和他看她时是一样的。
明月转身看着东方墨阳,他向她微笑着轻点头。二人没有再次言语,明月朝着天上那轮圆月所在的方向,像只风筝一样掠去了。
东方墨阳知道,她飞得再远,风筝的线都在他手中。她的心,只会给一个人。
姜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东方墨阳一眼,正巧撞上东方墨阳看向他的视线。两个男人怪异地对视了片刻,姜修也是追着明月的身影掠去了。
姜修以为自己赢了东方墨阳,因为他带走了明月。若有足够时间,凭着昔日的感情和他的悉心经营,明月只会是他的。而他没有料到,世上有种感情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这个夜晚,东方墨阳没能把明月留在身边。他留下的,只是一地的冷清月光,以及梦中人那一颗滚烫的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