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欲,你是禽兽!”一道极致愤怒的声音被深厚的内力携带着打入揽月居紧闭的门。安无欲的心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震得一口薄血喷出。他理了理明月的头发,它们都没有以往那般的光泽了。
“月儿,有没有吵着你?”
门连带着接着门框的木屑被踹落,来人一脸震怒,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成了血衣,裙角还在滴血。一杆尖锐长枪指着安无欲的咽喉,吼道:“畜生!”
身形极速上前,像一阵怒号的烈风。
“噗”,枪头刺入安无欲的心脏偏处,又被狠狠拔出。血液汩汩流出,沾在他黑色的袍子上,就像被水泼湿了一样。
大队的护卫闯入,见到安无欲被刺,纷纷包围了姜修。
“都出去。”
将领有些踌躇:“王爷。”
“本王说了滚出去!”安无欲突然发火,眼角的青筋突起,脸涨得通红,引得伤口的血更加急速地流出。
护卫见他如此,不敢不尊他的命令,后退着出了揽月居。
“你以为这样便能平息我心中的愤怒吗,畜生!”姜修血红着眼,又对着安无欲身上几处薄弱处刺去,却不刺要穴。他不能轻易让他死去,他要狠狠折磨他,像他折磨月儿一样。
“呵呵。”安无欲笑了,他轻蔑看着姜修,道:“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我伤了东方墨阳,那么你呢。你亲手屠了整个沂风谷,杀了在月儿心中同样挚爱的师父!你说你是什么东西?”
“噹——”姜修手中银枪落在了地上,手上没了重量,心中突然压下千斤包袱。他无力张了张嘴,喉咙却无比的干涩。挤在喉间的话,化成了一声苦笑。
“是啊,我连畜生都不如。比起你,月儿更加恨我吧。”
姜修怔怔出神,都没发觉安无欲已到了他身前。安无欲的拳头重重砸在他脸上,他胸膛上,他都没有还手。安无欲打够了,将他狠狠推在地上。而自己也失血过多,跌坐在了地上。他别过头去,不再看明月:“带她走。”
姜修爬了起来,将银枪背在背上,用袖子拭去唇角的血迹。他在明月口中喂入一颗药丸,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踏出了揽月居。明月初出沂风谷后不久,无尧子制了两颗解百毒的丹药都给了姜修,而姜修分了其中一颗给了明月。而明月用那颗丹药,救了东方虞若。
空中的月,是从来不属于任何人的。所以,能与她共度一生的那个人,是必须和她肩并肩立于世上的。姜修和安无欲,都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姜修抱着明月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安无情。她才看清这个男子对明月是怎样的深爱,胸腔中那颗滚烫开始隐隐作疼。
见到几乎坐在血泊中的安无欲,安无情倒吸了一口冷气:“皇兄……”
安无欲怔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痛到了极致:“她自由了。”
“但是我呢!”安无情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姜修这样离开,不能忍受他再一次的伤害。不顾一切地,她朝着姜修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暮色里,沧桥渡。他撑起一支旧桨,涟漪嶙峋小舟远了河岸。
她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一声,你送我的红豆长成了,却只见着了她载着另一个女人远走的身影。
她奋力将手中一把果实洒向他,却未曾有一颗沾着他身。
红豆在冰凉河水中沉浮,而她,只能在刻心的相思里,不断下沉,下沉。
那年初见,刀光血影的浪漫,英雄救了美人。口是心非的争执,负气地洒掉那一把相思豆。
嘈杂切切,赤豆散落了一地,她在掌心中偷偷藏了一颗。珍宝般种下呵护,来年开春,竟发了几枝芽。
你赠我心伤红豆一把,我还你不渝情痴一生。
姜修。我多爱你,可你知否,知否。
晨间薄雾笼盖在溪上,顺流飘来的小舟上,相拥着一对男女。
确切地说并不是相拥,褴褛白袍的男子拥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分外怜惜。
他只做而不言,她神会而不语。说不得,更爱不得。于是,命运错手划下的银河,永远地隔开了两人。
姜修就这样随着小舟漂流了一天一夜,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青山绿水间,倒择不出一山可以栖身了。
小舟顺着流水淌进了一处悠长的峡谷,窄到仅容一叶扁舟勉强通过。若不是随意飘荡,竟不能发现这处的峡谷。
前行了大约三四里,姜修瞄见一处山峦顶峰缭绕着隐隐紫色的祥瑞之气。这样的山,风水乃绝佳,奇珍异材必然不少。
他把木舟牵引,幽幽滑入了那处山谷。明月还是昏迷着,他背着她几乎把整座山谷走了一遍。若是明月清醒着,双目也未失明,兴许会察觉出这周遭的景色有些眼熟。
这里似是无人曾踏足,或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草木放肆地生长掩盖了先人的足迹。姜修暂且找了一处亮堂的洞穴安身。他把外袍脱下裹住明月,在她昏睡的时候外出去寻找一些治她眼睛的药材。
百草谷比起此处,仿佛是一个小花园见了一大片原始森林。珍惜药草,几乎是信手采摘。
明月醒转在姜修归来之后,她确定已睁开了眼,一片混沌。原以为到了冥界,她有些慌乱地坐起,才突然想起,这双眼已哭瞎了。
耳朵听见枯树枝被火烧得啪啪作响,浓郁的药香传递过来。“谁?谁在那里?”喉咙干涩得有些疼痛,嗓子喑哑得很。
姜修闻声一颤,酝酿了多时的满腔话语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能说,现在,他必须不能让她知道他是谁。身份的对立,沂风谷的屠杀,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走近她,在她背上书了几个字:我不会害你。
她听得见山洞外叶尖滴水的声音,山间清风拂过草木轻微的婆娑声。这一切都告诉她,这里已不在曼罗王宫。
“可是你救我出来的?”
姜修顿了一顿,不能告诉她。他继续在她背上写道:一位故人将你托付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