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亮二话没说,脚步没停,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剑。
蒙军士兵反应不慢,用弯刀啪的一下拍在何亮剑上,反手就是一刀。
剑被震的差点儿脱了手,何亮来不及顾及,低头堪堪躲过这一刀,立即退了一步。
蒙军士兵追上来就是斜斜一刀劈了过来,何亮忙又闪开一步避开刀锋,并立即一剑割在他收刀未及的手腕上。
没用,被他手臂上的护臂挡住了。
但蒙军士兵吃了一惊,动作慢了下来。何亮抽空瞅了一眼何明觉,还好,这孩子不笨,正从地上捡起刚才掉落的朴刀,想割断捆在身上的绳子。
何亮知道,眼前这蒙军士兵是个久经杀阵的老兵,穿着铁甲不仅难以伤到他,还证明他可能是个小官儿。而自己手里这把不到七十公分的短剑,此时难堪大用。何亮转头快速看了看,想找件长兵器。
忽然,何明觉的朴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人一下被拖到了垛口边,他死命用身体抵着墙体,防止被拽下城去。原来,城墙下的其他蒙军士兵,已抓住了抛出来的绳子,正在拖拽。
“我操你妈!”何亮一看急眼了,怒骂起来,同时左手反握短剑,以备格挡,右手迅疾抽出了剔骨刀般大小的短刀,他要近身肉搏了。
那蒙军士兵上来对着他又是一刀。
这次,何亮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而是电光火石般的向他冲了一步,一下抢到他怀里,左手反举剑硬架了这一刀。没架住,短剑被砍落在地,又砍在了他左肩的皮甲上。
何亮的左肩甚至感觉到了弯刀砍破皮甲后,刀锋与皮肉相触的冰冷感。他的本意就是用剑格挡卸掉一部分力道,再靠皮甲硬扛剩余的力道,确保左肩受伤不会太严重,因为,他的一半力气,还灌注在了右手的短刀上。
弯刀砍在他左肩时,他右手的短刀已插在了蒙军士兵的喉管上,正中气管,直没刀柄。蒙军士兵瞬间瞪大了眼睛想呼吸,拿弯刀的手一下没了力气,松了手。何亮右手猛的往右狠狠一划,划开了他的颈动脉和半个脖子,在生命的最后几秒,蒙军士兵下意识的举起手来捂住了脖子,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何亮顺势在蒙军士兵的衣服上擦了擦刀身的血迹,冲上去就割捆在何明觉身上的绳子。
晚了!何明觉忽的一下被拽飞出城墙,何亮忙趴在城墙上一看,只见何明觉已跌落在近三层楼高的城墙下,砸倒了一个蒙军士兵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另一个蒙军士兵伸手抄起地上的何明觉扛在肩上,飞快的跑了……
何亮长大了嘴,却喊不出声,眼睛变得血红,却没有泪。
蓦的,城墙上响起“咚……咚……咚咚”的战鼓声,由慢到快,直到快如雨点,只见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不远处擂起鼓来。声声震人心脾!
接着,李、杜两位将军手擎长枪,领着一队身穿铁甲和皮甲的将士,列阵成排,杀将过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城墙上的蒙军一接触到这寒光闪闪的杀阵,不是被砍翻在地,就是被打飞出了城墙外,如同撞在了一堵移动的铜墙铁壁一般。
战鼓还在擂响!何亮默默的返身捡起短剑,右手刀、左手剑,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李、杜二位将军的方向,随同众军士杀将过去。
都是脖颈,凡遇到和宋军激战的蒙军士兵,何亮上去就是几刀,脱战后的宋军将士又跟着共同向前推进,与李、杜二位将军所率人马逐渐形成合围之势……
城墙上的敌军已经被清理干净,城下的已开始退却。城墙上,何亮与众多宋军将士,正盯着最后两名蒙军士兵,两人转身欲跑,却看见李、杜二将带着更多宋军将士从另一边围了过来。
两名蒙军士兵对望了一眼,忽然转身啪的一下跪倒在何亮面前,丢了武器,摘了头盔丢下城墙。
“抬头!”何亮上前一步,冷冷说道。
两名蒙军士兵惊恐的抬起头望着他。
寒光一闪,何亮手中的短刀已切开了一名汉人士兵的喉管,另一名蒙古士兵见状,翻身就欲跳下城墙。刚爬上城墙,何亮的短刀就从他后脖子刺入,前脖子刺出,伴随着一声颈椎骨断裂的声音。
黄昏已至,残阳如血,天地一片肃杀。
城墙上已开始打扫战场,按册清点军士,救治伤员……
何亮站在一处向外伸出的炮台上,看着远处的蒙军营帐,一言不发。不知何时,李将军已站在他旁边,背着手看着远处,亦不发一言。
沉默良久,何亮低沉着嗓子痛声道:“明觉他……”
“别说了,我知道了。”李将军的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天边,若隐若现。
“我那几个弟子,都战死了!就剩他了,如今,他也被掳了去。”李将军强忍着悲痛说道。
“我本想留着那蒙古族士兵,明日想办法将明觉换回来……”何亮惋惜的说道。
“无需担心,我在始关门时,擒得两名蒙军,其中一人还是个小官儿,幸得还未砍头。明日,我派人将箭书射往蒙军营中,让他们带明觉来换!”李将军安慰道。
何亮宽心了些,拜别了李将军。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初见李将军时的院子里,沉默的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这土墙黑瓦……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何亮蓦的一喜,回头叫道:“明觉……”什么也没有,何亮落下泪来。
他进到了那日与两位将军见面的屋里,四下无人,但那日自己喝剩的米酒还在。何亮提着酒坛向曾经关押自己的小屋走去,有点儿累,他想睡会儿。
坐在稻草上,喝了两大口米酒,何亮想到个法子,如若明天蒙军不同意交换,他就把自己交给蒙军来交换,他有好多种法子来说服他们,好多种!而且,只要自己撑过十一点左右就行了,只要想法保命就行了……想着想着,何亮倒在草上睡着了。
半夜,何亮被摇醒了。
何亮睁眼一看,是李将军,忙翻身坐了起来。
李将军微笑着坐到了干稻草上,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饼来。
何亮顿时觉得肚子里像是伸出两只手来,就要抓那面饼。但他拒绝了,死活不要,说自己没那么饿,可以不吃东西,明天再说。李将军无奈,只得又将饼放回怀里。
“李将军有何事指教,但说无妨。”何亮开口道。他知道,李将军除了来送饼,一定还有其他事。
“不枉我找你找的这番辛苦,确有事说与你听。”李将军倒也不瞒他。
接着,李将军说道,王坚将军决定趁今日蒙军战后疲乏,要深夜率军去夜袭敌营,他也要同去,如遇明觉,救回来最好。
何亮一听,大喜过望,说也要同去。李将军问他是否会骑马、是否会骑砍、是否会骑射……何亮顿时呆若木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李将军趁机阻止了他,让他别去添乱,他们这次奇袭,都是马背上作战,快去快回,不会恋战。
“你可知,你初到此地时,你、我、杜将军三人在那屋谈话之时,被人偷听了?”李将军忽然说道。
“哦?”何亮一惊。
“是明觉和另一个叫王立的亲兵。我问过王立了,他尚未对他人说起,我已严令他不可乱说。此事,明觉亦只给我一个人说起过……”
李将军接着说道:“因为,那日你和明觉去领皮甲时,他发现一事,想向我求证。他说,你在脱光衣服试穿皮甲时,见你左胸有颗红痣,不知是否真切?”
“确实有。”何亮疑惑不解。
“你可知道?我和明觉一直觉得你长的像一个人……他也是我书馆中的弟子……他左胸也有颗红痣。”
“真的?!”何亮大喜过望,惊叫出声,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过,转瞬之间,何亮就沉默了下来,李将军说过,他的弟子都战死了。略一思索,何亮猜到,自己的前世确实应该是死了,否则,现在,岂不是有两个自己?!可惜了,身逢乱世,还未长大,就……
何亮忽的翻身在干稻草上跪了下去,对着李将军磕了三个头。
“没曾想,你竟是我前世的恩师!”何亮感动的说道。
李将军扶起了他,却面露凄凄之容。
“我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死的?”
“他上城墙随我作战三月有余。一日,蒙军攻城时,他因年龄小,便做些救治伤员之事。没曾想,乱军之中,被乱箭射中……”
李将军悲从中来,落下浊泪“我愧对与他,没能保得住他……叹我大宋江山,战争连连,千疮百孔,老弱妇孺,苟命难活。”
何亮安慰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夜大战在即,李将军勿太悲伤,须得稳住心神……我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李将军止住了泪,站起来道:“凡我军将士、百姓,亡者均已安葬,魂魄已得以安息。勿问其名也罢。”说完,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怪不得,自己对诸多兵器,甚为熟悉,却只知道其用法但使得不好。原来如此!何亮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