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刚开课，老师走进教室一坐下，就宣布半天都是自习。三人瞅准空子，又开溜了。他们刚走，一条身影也跟着溜出了教室。
天空飘着毛毛雨，三个人都没躲雨的习惯，一路谈天说地的往宿舍走。
“哎……亮哥哥，等等我……”在经过一段林荫小路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三人同时转过身来，李浩和王陶抿着嘴已经在笑了。何亮没敢笑。
“桃子哥哥好，浩子哥哥好……”果然是周敏。雨打湿了她前额的头发，衣服被浸湿了贴在了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娇小。
“这包红塔山你们拿去搭伙抽嘛。”周敏伸出一只手，手里有包烟。
王陶收起笑容“我们不要你的烟。”
大家都知道，她家在农村，父亲还跛了一只脚，就她妈妈一个劳动力。那次事件之后，他们才知道周敏是想在毕业前就去挣钱，不过方式不对，认识的人也不对。
“你买这么好的烟干啥子？10块一包，够两天的饭钱了。”何亮责备道。
“你们拿到嘛，买都买了，我各人又不抽烟。”周敏眼睛红了。
李浩从兜里摸出10块钱，走到周敏面前“烟给我。”
周敏把烟递给了李浩，却没有接他的钱，还把手背到了背后。
李浩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转身把钱递到了何亮手上。
何亮把钱递到了周敏面前，她收下了。因为，她怕亮哥哥又吵她。不过，她顺势抓住了何亮的手。何亮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李浩和王陶在一旁忍着偷笑。
“浩子哥哥、桃子哥哥，我想和亮哥哥说会儿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不需要给我们打报告。”
李浩和王陶笑着跑开了。何亮好不容易挣脱了手。
“咳，咳……你想说啥子？你说嘛……”何亮头呈斜角望着侧方的天空，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这样看起来成熟稳重些。
周敏咬了咬牙“我……喜欢你……”顿了顿“我要做你女朋友！”
何亮一听大惊失色。这也难怪，刚经历了第一次被女生牵手，还没缓过神来，又第一次被表白，还是女生向男生表白。在他印象里，这是男生的事情。
“不……不……不得行。”何亮涨红了脸。
“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话一出口，何亮就后悔了，这不是一个好答案。不过他转瞬间就想到了主意。
“小敏，我给你实话实说吧……”
“嗯……”周敏有些紧张。
“我……我喜欢邱淑贞，哦，对了，还有周海媚。”何亮想让她知难而退，他为自己的这个回答心里暗自得意起来。
没想到，话音刚落，周敏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亮瞬间被她笑懵了，不知因为所以。
“我还喜欢黎明呢！但我又不想做他女朋友。亮哥哥，这是两回事。”
何亮一时语塞，不知道何言以对。这……得意还不到三秒。
“再说，你知道她们好多岁了吗？”周敏还在笑。
“多少？”何亮已经慌了，又有些好奇。
“她们两个都是六几年的，差不多和你妈一样大，你应该喊她们嬢嬢！”周敏笑的太使劲儿了，只得捂住了嘴。
“啊……”何亮又被动吃了一惊。
“那我喜欢……”何亮本想说大眼睛班长，这样可信度高些。可转念一想不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行了，亮哥哥，你说不来谎话。别编了，再编，蜘蛛都要爬出来了。”要不是怕何亮介意，就凭他现在这副样子，周敏真想拿个大喇叭，对着他大笑三分钟。
何亮已无计可施，掏出烟点燃抽了起来。
两口烟下肚，心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准备认真的和周敏说说。
“小敏，你不用为上次学校外面发生的那件事对我心存感激，而且那件事也不止我一个人，是三个人。我不需要，也不想要这种感谢似的喜欢。你也不需要！”在烟草的作用下，激发出了何亮作为一个男人理智成熟的一面。
“不……不是这样的……”周敏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带着哭腔答道。
“相信我，在这次事情之前，我们两个班一墙之隔，两年多了，我们应该互相见了很多次，但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更说不上谁喜欢上了谁。没有那时的一见钟情，就不该有现在的喜欢，这件事就是因果。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现实摆在这里。”何亮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把本来有点儿犹豫的一句话还是说了出来“更现实的是，我绝对不讨厌你，但是，也不喜欢你。”
何亮掐灭烟头走的时候，周敏已哭成了泪人。但是，她还不甘心，边哭边跟在何亮后面走。
何亮狠下心不回头。
周敏哭累了，感觉身体没有了力气，走不动了，靠在路边一颗树上继续落泪。
终究是于心不忍，何亮又倒回去，走到她身边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从心底叹了一口气，双手插在裤兜里又走了。周敏悄悄看见他倒回来的，这一走，哭的更伤心了。
其实，除了刚才说的话，何亮心里还深藏了两个意思没说。一是毕业后干什么？他成千上万次的问过自己，没有答案。不过他心里充满了憧憬，那是种对未来未知的希望，让他充满了干劲儿。农村长大的娃儿不怕吃苦，毕业在即，即将踏入社会，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只会让人丧失斗志。二是这十几年来，有个影子偶尔在脑子里晃呀晃，当他觉得已经忘了的时候，它又出现在梦境，一晃又不见了，他甚至来不及说“小燕子妹妹……你还好吗……”说实话，学校里，班级里，漂亮的女生不少，他也只是真心觉得好看而已，仅此而已。对谁动心？真没有那种感觉。
一想起陈雨燕，何亮感觉心里一阵惆怅。他又在雨中点了一根烟……那年上幼儿园，何亮没有等到和她分到一个班。后来才知道，她全家搬走了，村里没人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何亮哭的很伤心，他妈妈还以为他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了，第二天跑到学校去质问老师。
上初一的时候，他听说隔壁班有个女生叫陈雨。下课时就悄悄跟在人家后面想仔细看看长啥模样，跟了半天那女生才转过头来，何亮失望的表情还没有恢复，那女生就惊叫了一声“色狼！”原来他没注意跟到了女厕所门口。跑的慢了些，被一帮女生把衣服都扯烂了，脸也被抓花了。
何亮刚跨进宿舍门口，李浩嗖的一下就从下铺跳了起来。
只见李浩那一双胖嘟嘟的手翘成兰花指样，歪着屁股，斜着眼，用一种烧白全是肥肉没有一丁点儿廋肉的那肥肥腻腻的声音娇叫道：“亮哥哥……”
何亮隔夜饭都差点儿吐了出来，王陶已经笑弯了腰。何亮上去对着李浩那肥硕的屁股就是一脚，李浩一扭胯，没躲过，一把捂住刚才挨踢的地儿，又捏着喉咙叫了起来“哎哟，亮哥哥，你好粗鲁哟……”这次不是隔夜饭，何亮觉得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王陶已经笑痛了肚皮在床上滚来滚去。
何亮崩溃了，做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双手举过头顶“投降了！”他咬牙切齿的喊道。王陶一听不干了，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不要忙投降，喊浩子跳个舞，再投降不迟。”何亮上去一把抓住这个扇阴风点鬼火的屁股，拧了几圈，王陶不嚎了，眼睛眉毛鼻子挤到了一堆……
时间就像永远抓不住的沙。
明天，毕业日，也是全体毕业生的离校日。
何亮三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踱着步，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再看看，留些念想。校园里小树林里，时不时看见哭哭啼啼的小情侣；足球场上，还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喊着跑着，在踢最后一场足球；唯独教室里，空空荡荡的，难得见到一个人……
三人找了个水边栽满柳树的亭子，坐了下来。王陶打了一圈烟，三人默默的抽了起来。他们三人早就商量好了，毕业后先分开各自去探探路，再一起找工作，还在一起。没什么不高兴的。可班上的同学，宿舍的室友，还有老师，朝夕相处这么些年，这说散就散的离别，总让人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淡淡的哀伤……
“今晚聚餐，不管他/她喝不喝酒，我都要去敬一杯。”
“我要对所有女生说一句：你长得真漂亮！一个一个的说。”
“喝醉之前，别忘了先去敬老师，特别是班主任，得三杯。”
…………
再见，懵懂无知和躁动的青春
来年花开，我已不再是少年
但我正年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