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马牵来了。林聪前世在工地是个木匠,显然没有骑过马。不过现在有皂隶牵着,也就没那么担心。而且这种是云贵地区的本地马,耐力好、擅走山路、个头较矮小、容易骑乘,骑上去也就像是在骑一头驴。
林聪先扶冯小玲上马之后,自己才上马。他故意装着有些害怕的样子,还摆着官架子,让牵马的皂隶慢一些,别把他们夫妇摔下马来。
如今正值明末清初,平西王吴三桂镇守云南,不过宣城是归贵阳府管辖。战争不断马匹就紧缺。这两匹马平日里在衙门是套马车用的,因为要走山路,所以,解下来用了。
林聪坐在马上,叮嘱了主簿庄斗几句,然后带着师爷、捕快和皂隶出发了。
先前他回来的时候,是坐在马车里,由马夫吆喝开道,这一次出城,却是带着衙役的,在前面鸣锣开道,路人们纷纷避让。站在路边垂手而立。
林聪坐在马上,仰着头,摆着官威,瞧着那些肃穆的百姓,心想这古代的官老爷被称作父母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子,还当真是威风八面。
城门口那两个兵士,听见鸣锣开道的声音,早早的就打点精神站好了。行着礼等着林聪他们过去。
出城之后,路上行人稀少,也就不用鸣锣了,走得速度也快了许多。
云贵地区多山,没走多远,众人就开始爬坡。
山道弯弯,越走越高,钻进了云雾里,白云都在脚下了。
冯小玲幸兴奋地东瞧西望,林聪回头看她,心想看她做家务的样子也应该是贫苦人家出来的,怎么跟城里大小姐似的,对山水这么新奇呢。
林聪微笑道:“好玩吗?”
“太好玩了,我好久没有到山上来了!”冯小玲道:“小时候,我跟哥哥妹妹们每天上山打柴,那时候,觉得它那么高,爬坡这么累,真希望能住在城里。听别人说京城那边就是大平原,一望无际的,骑马跑上一天都没有一个小坡的。后来嫁给官人了,就再没有上过山。到了来水县,又整日忙着家务反倒想起山来了。”
林聪笑道:“这都怪我,以后只要方便我都带着娘子。人们对大自然是有爱的,当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它的珍贵。”
“是啊!要是以后能常常来山上玩,那就好了。”
“既然你喜欢,以后我常带你来爬山就是。”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吧,我也很喜欢大山的。”前世的林聪也是四川一个小山村的孩子,初中毕业后才随着村里的老师傅到天津工地上做木工。
“当然知道,你没做官前也是和我同个村的。山里出来的孩子嘛,自然也舍不得大山啦。”
林聪不知道冯小玲对自己前身以前的事情了解多少,不敢主动往下说,生怕漏馅,不过心中挺高兴,因为既然都喜欢山,那以后登山户外运动的时候也好有个伴。如果老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每天坐衙审案,那烦也烦死了。不过,不能着急,得等自己官位坐稳站稳了脚跟,一点点地改变,才不会引人注目。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洛水村。这里是整个来水县境内粮食盛产最多的一个地域,作为洛水村最大的地主,也成了洛水村的里长,许老财拥有着上千亩的土地,所以即便与隔壁几个村相比,他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地主。
前面带路的衙役早早就跑进村子,提前禀告了里长。不过许老财生重病奄奄一息,所以由他弟弟许草茂带着一部分乡民,在村口等候。
在情况不明之前,林聪是宁可不说话的。他端着架子,坐在马上,冷漠地瞧着迎上来的人。
当先一个中年胖子,穿着绫罗绸缎,满脸油光,点头哈腰拱手道:“小人参见大老爷!”
林聪点点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本官这次来,是来查吴之清与许老财之间的纠纷的。”
“小的许草茂,是里长许老财的弟弟,大老爷为了小人的哥哥许老财一事,不辞辛苦远来我们洛水村查案,当真劳苦。许家一族都万分感激,嫂嫂何氏已经在寒舍备下薄酒,给大老爷接风洗尘。还请大老爷赏光了。”
林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许老财一家当真富有,眼前这位还只是他的弟弟,就衣着光鲜,比平常百姓穿戴华丽多了。淡淡道:“也好,现在中午了,左右也要吃饭,本官也正要去许老财家。前面带路吧。”
一行人前呼后拥跟着许草茂来到了他的宅院。这宅院很是宏大。沿着山坡一层层往山上修。层层叠叠,很是雄伟。
许草茂把林聪他们引领到了大堂之中,这里摆下了一个大圆桌,琳琅满目的满是各种山珍野味。
林聪介绍了冯小玲,那许老财被下人扶着坐到椅子上,并叫了自己的几个妻妾前来陪着冯小玲。妻子何氏当下把冯小玲迎到了内宅,然后分宾主落座。
林聪道:“本官可丑话说在前头,吃饭归吃饭,收税归收税,这一次来,本官除了查案,还要把朝廷分派的税收收上去。如果许老财你想通过请客吃饭,就想免除所拖欠的田地农税。那就错了,我们也不会吃的。”
许老财忙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小的不敢,这次家宴只是作为小人的地主之谊。桥归桥,路归路,自然不会用这顿饭来让大人免除我许家的税收。”
于是,林聪这才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许老财没怎么吃,倒是他弟弟许草茂见林聪吃了一些饭菜之后,便前来劝酒。
林聪却把酒杯里的酒倒了,把杯子倒扣着,道:“本官办案的时候,从来不饮酒!”
杨师爷和展捕头等人本来已经端起了酒杯子,看见林聪如此,赶紧把酒杯都放下。
许草茂和哥哥相视看了看面面相觑,许草茂又劝了几次,林聪却坚持不喝,只是吃了两碗米饭后,站起来,拍拍手,道:“本官已经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罢,走到大堂正中两把椅子右边一把客位上坐下。
场中人都很尴尬,知县都不吃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继续,一个个都说吃好了,起身坐在两边的交椅上。
许老财忙吩咐上茶,许草茂则陪着笑脸在旁边坐下,一个劲道歉说酒水不合大老爷口味,还请恕罪。
林聪摆摆手,道:“本官开始问案了,请无关的人都退到屋外去。许老财,本官问你,你说吴大夫陷害于你可有证据啊?”
许老财,脸色很差,咳嗽了几声慢慢的说道:“大老爷,小的胃病常犯,每次都是请吴之清请来诊治,以前每次都是用药过后就会好些,这次用药之后非但不减反而加重,所以小的恳请大人快些将吴之清捉拿后用大刑拷打他,然后从他口中问出救我的办法。”
林聪端着茶盏,瞧了他一眼,道:“没有证据本官是不好胡乱抓人啊!”
“对了,李管家那还有残余药渣没有倒除,我的中药都是李管家亲自煎熬的,也许大人拿来看看或许会有一些发现……咳咳咳……”
“既然药是你管家煎的,为何你不去怀疑你家管家?”问话之际,林聪仔细观察着许老财。虽然林聪不是心理专家,可林聪也知道人在说谎话时表情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不会害我的。”
“哦?”林聪笑了笑,接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许老财你就这么敢肯定?既然如此,那把你的管家叫来吧。”
只见许老财朝门口挥了挥手,便看见一个身材很瘦的麻脸中年走了进来。
“你是许府管家?”
“是的。小的叫李金宝。”
“许老爷的药都是你煎熬的,那药渣可在?”
“在。”
“拿过来本官看看。”
“是。”不一会儿,跑出去的李管家捧着一个底部黑不溜秋的药罐子跑了进来。又将罐子里的药渣都倒在桌上的一块旧布上。
“杨师爷,展捕头,你们可认得这些药渣都是些什么药?”林聪对着站在桌旁的杨耀宗和展天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