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纷飞,寒风刺骨,这种普通马车的车厢又没配置火炉,冷风吹进来时,冻的杨师爷不停的打颤。林聪年轻身体结实,不怕冷,但是也装着冷飕飕的样子。嘀咕道:“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啊。”
杨师爷赔笑道:“大人凑巧,我们云贵地区往年其实也不是很冷的,今年是我见过下雪下的最狠的一个冬季。”
林聪问道:“案子只有不到五天,你有什么想法吗?”
杨师爷苦着脸说道:“学生就是不会破案,才致力于钱谷刑民的。大人何不给展天雄他们施加一些压力,打一顿板子,让他们想办法破案!”
林聪摇头道:“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不是让你破案。说的对不对都没有关系。”
杨耀宗捻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想了想,道:“许老财突然重病复发,他的妻子跑到衙门状告吴之清下毒害他的丈夫。双方均有说辞。只要我们查清吴大夫有没有陷害许老财的动机即可。”
林聪问他,只是想探听这个案子的基本情况。听了之后,觉得这师爷脑子倒也有些清楚,能根据案情作出这样一种判断,也是不错的了。
自己遇到的第一件案子,竟然是一起互相扯嘴皮的案子,所幸没出人命,还不太糟糕。
林聪也学着杨师爷的样子,突然伸手发现自己还没长胡子,见杨耀宗闭目养神,于是悄悄放下了尴尬的手,靠在车厢静心琢磨着各种可能。
良久,见林聪没有回话,干笑两声,道:“东翁有何高见?”
林聪道:“高见谈不上,不过你说要往吴大夫有没有陷害许老财动机的方向查我很赞同。”
杨师爷很是高兴,咧着嘴笑了。
林聪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许老财诬告吴之清,毕竟许老财的证据不足,许老财大病初愈,吃下炸鹌鹑,炸鹧鸪,炸竹鸡后才复发的。而鹌鹑,鹧鸪,竹鸡这些野味是补身的,所以许老财家厨师也有可能是凶手。”
杨耀宗由衷赞扬道:“既然这样,那回去让展捕头去抓厨师回来一问便知。”
林聪道:“不错!本县要再次亲自勘察案情,仔细推敲每一个线索,找出蛛丝马迹,力争尽快破案!”
杨师爷又拍马屁道:“大人亲自破案,一定能手到擒来。”
林聪摸了摸怀里装玉镯的锦盒嘀咕道:“这么久回去,我娘子肯定会问我怎么回事。你帮我说说,免得她担心。”
杨师爷闭口沉默了,肚子里却暗笑,小两口久别胜新婚,说不定明天都起不来了。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来水县。
远看县城时,林聪没想到是建在半山腰,能够俯视底下农户以及良田。县城不大,城墙也很破旧。不过,却有好几条道路通向城里。还有一条清幽幽的小河,蜿蜒从城里穿城而过流向山脚的宣来河。杨耀宗说这里还是一处水陆交通要道。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城门楼。
城门进出的,大多是山里人,头上缠着白头巾。挑着担子,背着箩筐,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城门口两个兵士,懒洋洋的躲在城门洞里避雪。两杆木枪随意扔在雪地上,路过的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一泡屎盖在上面,兵士也不知道,朝着城门外,坐在歪斜的凳子上说着话。
看见林聪他们的马车来了,两个兵士认出是县太爷的车,急忙站起来,又想起了扔在地上的武器,要去拿,这才发现上面有驴便,嘴里骂骂咧咧的,拿起来,抖落上面的粪便,顾不得臭握在手中,腰板挺得笔直。
林聪掀开车帘看着,缓缓点头示意。
马车进城,城里房屋都大都很破旧,间或能看见一两座大宅。林聪见到城里好多樟树,不少都是合抱粗,估计每棵都有几百年树龄。
古代的街面,青石板是唯一的装饰材料,只是排列不是很整齐,有的地方已经破损残缺,有的又已经凹下去或者翘起来。街道两边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两层的临街木屋,下面是一间间的店铺,用门板架在两根长条板凳上。
上面摆着货物,墙壁上挂着出售的衣裤等。后面和楼上,则是住家。一扇扇临街的窗户,用一截竹竿撑着。
林聪一边新奇地瞧着,一边心里胡乱想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沿着大街走,车夫大声叫着:“让开让开!县太爷的车来了!赶紧让开!”
在影视剧里看见的,都是衙役鸣锣开道,威风凛凛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马夫吆喝了。林聪有些哭笑不得。
马车来到一个倒八字的大门口停下,林聪借撩起门帘的时间,看了一眼,只见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陈旧的桃木匾额,隶书写着“来水县衙”。几级青石板台阶,年代应该十分久远了,被磨得锃亮,经常踩的地方,都有些凹陷了。
大门两边,两个黑衣皂隶,拿着火棍,懒散地坐在青石栏杆上。看见马车过来,这才赶紧迎上来,望着林聪点头哈腰道:“大老爷,您回来了?”
杨师爷道:“老爷回来也这副混吃等死的模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是是是!”皂隶不敢,忙去提起马车上林聪二人的行李。
林聪下了马车,也不东张西望,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他迈步进了大门,里面是个照壁,上边贴着一些告示文书什么的。有几个粗布百姓在那里瞧着,有的还在纸张上抄写着。看见县太爷来了,赶紧躬身避让到一边。
林聪不知道自己顶替的那个官儿是怎么对待老百姓的,所以不敢太引人注目,只是低着头,好象没有看见他们似的,迈步绕过了照壁。后面是一的大院子,两边是两排平房,门楣上挂着“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牌子,是衙门的六个部门,负责全县的相关政务。一些书吏正在里面忙碌着。
各房的负责人也就是司房,从打开的大门看见林聪进来,赶紧迎接,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书吏们能走得开身的,也都跟了过来。
当先一个司房道:“属下这就去叫主簿大人。”
在来的路上,林聪已经探听到来水县衙门的人员机构。朝廷在来水县设了知县,主簿二职。这主簿名叫庄斗,是个老学究似得酸儒。
庄斗在官署里办公,听到知县回来了,赶紧出来。
林聪看见跟着那司房过来的一个干瘪老头,估计便是那个主簿了。
这老者脚步有些蹒跚地来到林聪面前,长揖一礼,道:“卑职恭迎知县大人。”
林聪瞧着庄斗,点点头,学着影视剧里和珅的样子,打着官腔大刺刺道:“怎么样啊?这些天,没出什么事吧?”
“回禀大人,别的没有,就是这税款征收,各村地主乡绅均拖拖拉拉。”
“嗯,知道了。我要再查那个命案,你去忙你的吧!你平时要多多休息,劳逸结合,本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劳你辛苦啊。”
这几句话让庄斗顿时眉开眼笑,赶紧躬身道:“不敢!不敢,协助政务是卑职的分内,卑职就告辞了。”
说着拱手为礼,转身回自己官署办公去了。
林聪对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认识,看他们点头哈腰的样子,似乎有些敷衍,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把那几个司房的相貌都用心记在了心里。脸上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冷声道:“展捕头何在?”
一个司房道:“应该在班房里。小的去叫?”
“嗯,都叫了来!”
那司房见林聪所说都叫来,不敢多问,赶紧跑去叫。
林聪看见他去的方向是大门旁边的一个小门,看来,那里就是捕快们住的班房了。随口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吧?”
几个司房急忙哈腰道:“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林聪背着手,慢慢往前踱步,眼角四处打量。迎面就是一座大堂,有几级石阶,一个长长的月台。大堂右边有一面大鼓,看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喊冤鼓了。大堂里面,两边木架子上插着水火棍。还有一些刑具。大堂正中一个暖阁,当先摆着一张法案,上面摆着令牌签筒,文房四宝,后面是大海红日图。
看来,这里就是县太爷审案的大堂了。林聪只是瞟了一眼,觉得跟电视里的场景差不多,也就没怎么惊奇了。他走上月台回过身,扫了下面人一眼,皱眉道:“展天雄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