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学生向上游走去,经过拐弯处,又到了小虾忽然消失的地方。
河水流淌不息,夜色无边。
同伴小虾就这样没了吗?我想起了前几天乘火车的途中所发生的事,那是梦幻般的经历,也希望今天是梦幻一场。
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这是两个女学生,一个叫周瓶瓶,一个叫刘晓敏。如果说上次是我一个人的深夜荒山旅行,但是这次却有好几个人,身边这两位不就是大活人吗?我还能清晰的看到她们的眼睛在眨动,如果是在梦中,能看得这么清楚吗?
“怎么会这样呢?一个大活人掉到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周瓶瓶目光对着河里,双眼发直。
虽然心中很难过,可我希望小虾还能活着,但是更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在脑海里旋转,那就是:“小虾死了,确实已经死了!”
活生生的人突然在眼前消亡,总是让人不太相信是事实。
我对两个女学生说道:“天快要黑了,我们再向下游方向找找看。”
就这样,我们三人又从原地出发,一起沿着河边向下游走,一边走一边搜寻着河面,期望有所发现。
河边有水草的地方也认真察看,有可能小虾就缠绕在水草里。
水面以下也尽量关注,也许小虾就漂浮在离水面一两厘米的地方。
河流弯曲的地方有回流小湾,也可能小虾就搁置在那里了。
我们向下游走了好一段距离,仍然不见小虾的半点踪影。
夜幕降临,我们一无所获。
事发地点总是让人牵挂,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不甘心的我们又回到了小虾落水的地方。
夜幕让我们的面目一片模糊,搜寻人的事情越难办了。
失去朋友的我,还有两个悲悲切切的女学生,望着河面直发呆,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我这才觉得全身发软,两个女学生也一定累坏了,看她们面容憔悴,摇摇欲坠。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出山后去找人,明天再来寻找。”我说道。
两个女学生点头答应。
我又说道:“白天进出山很费力,晚上就更不容易了。虽然还有些星光,但是我们的体力够不够呢?或者是努力走出山去,或者在山里找个地方呆到明天。以现在的气温,也能支持着在山里勉强过一夜。”
刘晓敏说道:“我们还是出去吧。”
周瓶瓶也立即表示同意,“是啊,出去吧,山里挺可怕的。”
我说道:“好,那我们就走吧。”
三个人离开河边,一前一后往回走。
经过小树林,走上斜坡,进入那条山谷,这都是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现在反方向走着,只是少了一个人。
狭长的山谷,现在被暗影笼罩着,白天的时候,这里还发生过大蛇坠落的事件,现在我们却无人发表议论,只是低着头向前走。
两个女学生紧挨着走路,有时候也向某个方向张望一下,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我们在黯淡的星光下辨认着道路,从一座又一座的山下经过。
夜晚走路真是奇妙,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我的前面原本走着两个女学生,但是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居然变了,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变成了一个穿深色服装的白胡子老人,轻飘飘的在地面滑动,这是真还是假?渐渐的,白胡子老人又化作了两个女学生。
是失去小虾引起的悲哀让我视线有些模糊吧,同时也产生了幻觉。
两个女学生,一个穿着白色衣服,一个穿着深红色衣服,紧靠在一起向前走着,在夜色中就像一个穿深色服装的白胡子老人,姿态轻盈,就像在地面漂移。
白胡子老人消失了,被山间的夜雾淹没了,在夜雾中又出现一只小龙虾,舞动着两只钳子,慢慢变为一个年轻人,两只手抓住一根树枝,在那儿摇来摇去。
小虾活蹦乱跳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就这样消失了吗?现实的变化常常让人意料不到。
“哎呀!”一声惊叫传来,让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原来是前面的刘晓敏跌倒了。
周瓶瓶急忙去扶她,我也跑过去,问道:“没事吧?”
刘晓敏已经站起来了,扯扯衣服,“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周瓶瓶问道:“你还能走吗?”
“没问题。”刘晓敏一边揉腿,一边回头向远处望了一眼,马上就转移了视线,低头看自己的腿。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露出恐慌的神情。
接下来,我们又继续赶路。
三个人就如残兵败将,士气低落,在夜幕下的深山里,失魂落魄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如果从高高的山顶上看下去,我们就像几个在雾气中浮动着的纸人。
走到一个转弯处,刘晓敏停下来,用手搭在一块大石头上,暂作歇息。
周瓶瓶也略微弯腰,两手各按住一个膝盖,在那里揉将起来。
“啊!”有人又惊叫了一声,不是其他的深山夜行人,也不是周瓶瓶,而是刘晓敏在惊叫。
周瓶瓶急忙伸腰抬头,看着刘晓敏,问道:“你怎么啦?是被什么咬了吗?”
我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潜伏在大石头下的一条彩色的蛇或者一只花斑蝎子,突然袭击一条细细的手臂,然后以夜色为掩护,飞快逃入了幽暗处,留下被咬的人痛苦挣扎。
“不,我没被咬,是那个!”刘晓敏的一只手伸出来,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我们的身后。
我和周瓶瓶急忙回过头去。
“在那里,山顶上,在山顶上!”刘晓敏的手颤动着,语气非常急切。
顺着她指向的方位看去,那是一座高高的山,顶部的中间略微低陷,两头略高,就像一个马鞍。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很低,那马鞍形的山无比巍峨,将半边夜空挡住。
就在山顶上,有一个细如米粒的影子在移动。
“我刚才跌倒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山顶上那个影子在动,我以为自己因为疲劳看花了眼,加上有些害怕,所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总是放心不下,这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结果——结果又看到了!”刘晓敏解释自己发出惊叫的缘由,她的眼睛就像在夜色中反光的猫眼。
周瓶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咦,怎么回事?又没有动静了!是不是你看花了眼,那其实只是一棵树呢。”
山顶上有少许树木,从这里望过去,就是一些黑色的渺小影子,有的高一点,有的低一点。确实像周瓶瓶所说的那样,现在山顶上的那些小小黑影全都一动不动。
“我真的看错了吗?不!不!你们看,影子又动了!”刘晓敏喊道。
果然,在那些极小的黑影中,有一个在动。
以辽阔的黯淡夜空为背景,一张黑色的巨大马鞍悬挂在半空,在马鞍顶部,有一个如米粒般的黑影在移动。这一幕确实非常诡异。那黑影是什么呢?是一只猴子?是一只夜鹰?还是一条竖立着行走的大蛇?
我们三人呆呆的望着半空中的山顶,好久都沉默无语。
这时,那山顶忽然有亮光闪现了几下,就像那里有一只萤火虫在慢慢爬动。
“那——那是谁呀?”刘晓敏战战兢兢。
“我觉得是一个迷路的人。”周瓶瓶也非常紧张。
“真的吗?”刘晓敏问道。
“对呀,比如一个夜晚翻山越岭的人,或者是一个采药人,或者是一个打猎的人,还有可能是一个寻找亲人或者朋友的人。”周瓶瓶展开了联想。
“你说的不会是‘鬼打墙’吧?”刘晓敏的脸在黯淡的星光下一片苍白。
“是呀,也许就是那种传说。晚上如果有人在野外迷路,虽然觉得自己在一直走啊走,其实却在原地打转,即使拿着照明工具,也毫无作用。”周瓶瓶说着说着,脸也逐渐变得像白纸。
我说道:“也许是小虾在山顶上转来转去。”
两个女学生一起抗议起来,叫道:“你不要吓我们!小虾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吗?”
我当然希望小虾还活着。
沉默了几秒钟,刘晓敏以颤抖的声音发出疑问:“莫非是小虾的灵魂在那山顶上?”
周瓶瓶说道:“是啊,是不是他的灵魂在高处游荡,望着夺取他性命的那条河,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刘晓敏马上挨近周瓶瓶,“别说了,你说得好可怕!”
两个女学生就差点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