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夫妇回到惜泓居后,明仙有些倦意,便回到寝室稍歇片刻,质子则去书房看书。晋威来到谢小鹛的书房,询问此次舒恬轩之行可有状况。“有,但不关乎荀公子及夫人,跟我有关。”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见着太子了。”晋威一下子内疚起来,“怪我,不该让你去。这些年你一直隐于暗处,就是怕碰到他。”
小鹛豁然一笑,“去都去了,也被认出来了,倒也轻松了。再说,都过去五年了,他也奈何不了我了。”晋威摇了摇头,“当时谢太医下药太重,你那样子着实恐怖,太子尚小,猛地见了也难怪会吓得尿了裤子,这等糗事一出,对你的记恨也就是一辈子了。”小鹛惊讶地问,“哎呀,你怎么知道他尿了裤子?”
晋威叹了口气,“就为了听这个故事,我在勤缘山足足寻了一天,才采到了你哥想要的铁皮石斛。”小鹛也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样好派遣,我讲给你听呀,也不要什么稀罕物,舞一套剑法让我欣赏便好。”晋威不由地说,“这不难,改日舞给你看。”
“改日做什么?就现在舞呗。”成崊立在门外,俊脸上满是春风,“姐姐,我舞剑也好看,你也欣赏欣赏我呗。”然后其身背后又出现了玄普,“孩子,欢白又拉了,就在那一丛竹子里,味道着实不得了,今日你当值,快去收拾收拾。”话音刚落,两个人就都不见了。“可恶。”晋威嗔怪着,脸上却分明洋溢着让人心动的微笑。于是小鹛也不由自主地说,“以后多笑笑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你。她这么想着想着,脸也就红了。
“修郎,该用晚膳了。”子修闻听此言,方才放下棋经,走至妻子眼前,端详着一张美丽而富有倔强神采脸庞,音色柔和地说,“去寝室看过你一回,当时还在睡着,也就没打扰。怎么样?好些了吗?”明仙浅浅一笑,回复道,“就是贪睡,修郎莫要笑话。”子修伸出手来,抚慰了妻子的脸颊,“不会的,你我夫妻一体,岂会笑来笑去?”明仙抬手轻柔地握住郎君温热的手,道了谢,然后又说起此时正在读的一本书,子修早已读过,两个人便就有了共同话题,牵手而行,融融洽洽地出了书房。
夜深人静之时,夫妻二人相拥入梦,十分和美。惜泓居内有三位顶端剑客的守护,自然也十分安稳。所以,当有一声婉转不凡的鸟鸣划破和美寂夜之时,剑客们以及欢白兽迅速来至院落当中,与桃花树上的艳丽大鸟对视。僵持了片刻,大鸟于皎洁之月下舞动了几下七彩的翅膀,又鸣叫了数声,仙乐一般,无比悦耳。欢白似有所回应地低哼了一声,垂下眼,缓缓地回去书房了。大鸟似完成了使命,猛地震动翅膀,冲上夜空,转眼消失不见了。
成崊走去桃花树下,拾起了一根绚丽的羽毛。“惜泓居果然有趣。”他朝其余二人摇了摇手上的羽毛,清澈一笑,回了房。晋威看向玄普,低声问,“听闻你不仅精通音律,还通晓鸟语,可知说了什么?”玄普叹了口气,“应该是死亡的消息,必然与欢白关联。倒不像是欢白之父,勤缘山王者之命长得很呢,若真是它没了,勤缘山上那些想称王称霸的灵兽估计会大闹特闹,三五年之内都别想安稳了。”
这一夜,白猿剑客入了质子之梦,舞动的依然是枯木之剑,只是这一回一上来就奔着质子头颅而去,绕了几圈,却也破不了锋逝剑之防,只得变换策略,将枯木一抖,直逼质子持剑的手腕。落空之后,又快速向上挑出一剑,剑尖奔着咽喉而去,质子倒也不躲,持剑破解,消尽枯木剑之劲力,白猿顺势向后退让数步,稳住,闭目思索,骤然睁眼发力挥刺,意在废除质子双目。质子龙鳞臂抖动,挺出护目之剑轻松抵挡、化解,随即迅猛反击,一切只在瞬间成就。
白猿身姿极为灵巧,飘忽避绕,抓住时机兜转枯木,刺出极为上乘之快剑,质子顿觉胸口发凉,紧忙后退,“噗”的一声,枯木已刺入胸膛,虽无痛感,却也惊骇。“不可慌乱!”锋逝剑嗡嗡作响,分明是师者之音,质子周身振奋,将心神全然凝聚于锋逝剑上,刺出劲力十足之剑,剑音咆哮,惊天动地,剑光烁烁,将白猿整身罩住,倏然明灭,白猿终究倒下了。
此时,枯木之剑依然插在胸膛里,一点一滴地渗出鲜血,质子走至白猿面前,扶起它,轻声道,“多谢一再点拨。”白猿睁开淡蓝色的眼睛,安然一笑,“桃花烙印已成。”依然是师者之音,质子落下泪来,却见白猿整身化作无数桃花花瓣,随风散去。
质子缓缓醒来,眼角有泪,左胸的中部隐隐作痛。天仍未明,四下漆黑一片,妻子在旁安睡,不便被扰,别无他法,他决定忍到天亮再说。“修郎,怎么了?”明仙忽而醒来,握了握子修的手,柔声问,“做噩梦了吗?手好凉。”然后用柔暖的双手摩挲着丈夫的手,“别怕,我在。”子修缓过神来,道了谢,说无碍。明仙却披着衣服起来,娴熟地燃了灯,再将丈夫扶起,仔仔细细端详着。子修从未被如此盯着看过,自然脸红心跳,扭捏了好一会儿才道出疼痛之处。明仙拨开丈夫的袍衫,见左胸中部多了一大片粉红的印子,形似一整朵桃花,非常神奇。
“要不要请晋威来看看?”明仙试探着道,“昨日还好好的,此时却又红又痛的。”子修摇了摇头,“坐起来缓了缓,又不疼了,还是睡吧。”随即熄了灯,与明仙依偎在一起。有了贤妻,日子果然就不一样了,他暗暗感激公主帮助自己选择了一段良缘。可是公主自己呢?会遇到良缘吗?
“别想事情了,睡吧。”明仙忽而来了勇气,拥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像是触摸到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仙娘。”子修喃喃,“你有一点儿像我的母亲,我有些记不住她的长相了,只是觉得很美,很温柔……”明仙将头埋在子修的胸膛里,听着怦然搏动的心跳声,那般清晰、有力,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涌出,“我也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也想她……若修郎觉得我像母亲,那么我就把自己分做两半,一半做母亲,另一半做仙娘。”子修没有回应什么,明仙知道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