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设陷阱皇后歹毒
遭诬陷太子被废
太子回到洛阳后,休息了一天。次日,左卫率、右卫率、前卫率和后卫率四位将军来到东宫,求见太子。四人身穿铠甲,佩戴刀剑,下跪行礼后,左卫率刘卞大声道:“殿下,洛阳城中的老百姓都知道贾皇后有谋害您之心,洛阳小儿歌谣唱道:‘南风起兮吹白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岁骷髅生齿牙。’您此次去峻陵祭祀遇险便是明证。负责保卫您的左卫率、右卫率、前卫率和后卫率共有一万精兵,我等四人商量过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即率兵进入皇宫,废掉贾皇后,由太子您监国!”
太子一听,大吃一惊,一拍案几道:“刘卞,你好大的胆子,领兵进入皇宫,这不是造反吗?这种忤逆的话你也敢说。若不是看你往日的功劳,本太子一定会重重责罚!”刘卞“扑通”一声跪倒,再次恳求道:“殿下,贾皇后凶残暴虐,一定会再次陷害您。您若不求自保,早晚为其所害。汉武帝时,戾太子为奸臣江充所害,迫不得已子借父兵,诛杀了江充。”
“可是,你别忘了,戾太子最后走投无路,悬梁自尽。本太子岂能象他一样,死后还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殿下……”
“什么也别说了,速速退下!”
刘卞等四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东宫。刘卞心有不甘,便去找司空张华。当年,贾南凤矫诏诛杀了司马玮后,却为让谁执掌朝政犯愁。她的族兄散骑常侍贾模向她推荐了张华,说张华儒雅又有谋略,是众望所归之人,又非世家大姓,不会危及皇权,如果能把朝政托付与他,一定会使朝廷上下安宁。贾南凤犹豫不决,又去问表兄裴頠,裴頠也赞成贾模的意见。于是,贾南凤便任命张华为侍中、中书监,主持朝政。
张华当政后,竭尽忠诚,弥补朝政中的过失、遗漏。贾皇后虽然凶暴阴险,但还知道敬重张华。张华和贾模、裴頠等人同心合力地辅佐国政,所以几年之内,虽然是昏庸的司马衷居于皇帝之位,但是朝廷上下还算安定平静。
然而,贾南凤的淫乱暴虐却日甚一日。她与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还让人把路上的少年装进竹箱偷带入宫淫乱,但又害怕这些少年把事情泄漏出去,事后往往把他们杀掉。贾模害怕事情牵连自己,非常忧虑,就和张华、裴頠商量对策。裴頠主张废黜贾皇后,改立谢淑妃为皇后,可张华没有这个胆子,而是让他俩多多劝说贾南凤。
于是,裴頠一天到晚在姨母广城君耳旁吹风,让她劝诫皇后。贾模也多次对皇后讲述祸福的道理,但皇后不愿意听,反而认为他是在诋毁自己,因而逐渐疏远他。贾模最终忧郁而死。
刘卞见到张华后,问道:“司空大人,您知道皇后有谋害太子的图谋吗?”张华说:“不知道。”刘卞皱起眉头,道:“我本是地方上的小官吏,蒙您的成全提拔才有今日,为士的感念知遇之恩,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您却不对我讲实话。”
张华沉吟半晌,道:“就算皇后有这种图谋,你打算怎么办?”刘卞道:“太子身边聚集着很多有才能的俊杰,四个卫率又统辖着一万精兵。您身居辅导国君、主持国政的要职。只要您一声令下,让皇太子入朝总领录尚书事,把贾皇后废黜在金墉城,不用费吹灰之力。”张华笑了笑,道:“如今是天子治理国家,我又没有接到皇上的指令,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况且有权势的外戚充满朝廷,威权不止出于一处,这么做就一定能成功吗?”
尽管刘卞一再恳求,可张华一心求稳,对刘卞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刘卞只好愤然离去。
贾南凤为了掌控局势,派出许多党羽以隐蔽的身份在朝廷内外探听消息。她得知刘卞要协助太子废黜自己的言论后,就撤掉他的左卫率职务,将他调任雍州刺史。刘卞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泄漏出去了,便在家中服毒自杀。
广城君郭槐听到了贾谧谋害太子的风声,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久,郭槐病入膏肓。贾皇后离宫回到娘家,照顾母亲十余天。郭槐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善待太子,远离奸佞小人。可是,对母亲的一番忠告,贾南凤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其实,派刺客刺杀太子,让贾谧在太子去峻陵祭祀的路上谋害他,都是贾南凤所为。母亲在世时,她还有所顾忌,只敢暗害太子,如今母亲去世,她无所顾忌,便要公开诬陷太子了。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十二月的一天,贾皇后假称晋惠帝身体不适,宣召太子入宫。太子进入皇宫后,被带进一个房间,皇后派婢女陈舞假称晋惠帝的命令,赐给太子三升酒,让他全部喝掉。太子推辞说喝不了三升,陈舞威胁道:“不孝啊!天子赐酒而你不喝,难道酒中有脏物吗?”太子迫不得已,勉强喝完,结果大醉。
贾皇后让黄门侍郎潘岳书写了一封草稿,又令小婢女承福,拿着纸、笔和草稿,趁着太子喝醉,假称晋惠帝下诏命令他抄写。草稿上写着:“陛下应当自己了断,如不自己了断,我就要进宫替你了断。皇后也应该自己了断,若不自己了断,我当亲手来了断。我在日月星三辰之下设盟饮血,皇天同意我扫除祸患。我与谢妃约定,到时皇宫内外一起举事。如愿望实现,我将用羊、猪、牛三牲供奉北君星斗。”
太子醉得昏昏沉沉,就照着草稿抄写了,字迹有一半看不清,贾后又令潘岳描补成字,然后以此呈交晋惠帝。
晋惠帝是历史上有名的白痴皇帝,为人糊涂愚蠢。有一年,天下出现灾荒饥馑,许多老百姓饿死了,晋惠帝听到后却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还有一次,他在华林园听到蛤蟆的叫声,便问左右随从:“这叫的东西,是为公事叫呢?还是为私事叫呢?”随从只好回答:“在官地为公事叫,在私地为私事叫。”
晋武帝活着的时候,也担心司马衷难以继承大统,便想考验他一下。有一次,他召集所有东宫属官参加宴会,同时将尚书决定不下来的问题密封起来,让太子作答。贾南凤见到问题后,知道司马衷必不懂作答,内心害怕,于是找人代答,答案大多引用古义。给使张泓看后说:“太子不读书,但答题却引经据典,一定会被识破是代答的,倒不如按意思直接作答吧。”贾南凤就让张泓写了草稿,让司马衷抄写下来。晋武帝看了之后非常满意,便打消了更换太子的念头。
晋惠帝看到太子抄写的信,勃然大怒。第二天,他驾临式乾殿,宣召王公大臣入宫议事,令黄门令董猛出示太子的信和青纸诏书,怒气冲冲地说:“司马遹的信大逆不道,现在赐死。”然后命令董猛将信和青纸诏书给王公大臣们传看。大伙儿看完后,都不吭气。后来,张华说:“这是国家的大祸患。自古以来,常常因为废黜太子而导致丧亡祸乱。再说,我朝拥有天下的时间不长,根基未稳,如此处置太子,恐危及社禝安危,请陛下仔细考虑!”
侍中裴頠认为应该核对一下太子平日的手书笔迹,看那封信是否真是太子所书。贾皇后就拿出太子写的十几张启事,众官员对照查看,也没有敢说不同的。
贾皇后见大臣们意见不一致,便让董猛假传惠帝的姐姐长广公主的话,对惠帝说:“这件事应当尽快决断,对那些不同意这个诏令的,应当按照律法处理。”
大臣们商议到太阳偏西,还是无法做出决定。贾皇后见张华、裴頠等大臣反对的态度很坚决,害怕事情拖下去发生变化,就建议把太子贬为平民,晋惠帝批准了这个建议。
传旨的官员来到东宫,太子换上布衣出去,拜接了诏书,然后走出承华门,乘坐一辆粗陋的牛车,由一队士兵押送到金墉城关押。晋惠帝下令处死了太子的母亲谢淑妃。
太子的岳父王衍得知太子被贬为平民后,上表请求让女儿和太子离婚,得到了批准。太子妃王惠凤在大街上痛哭着回家,洛阳的老百姓看见了都伤心得落泪。
第十一回、谋士阴险定毒计
侍卫勇闯金墉城
金墉城是洛阳西北的一座小城,系三国时期魏明帝曹叡所建,城小而坚固,魏晋时被废的帝、后都被安置于此。
太子被关押到金塘城后,朝廷上下群情激愤,许多人都为太子鸣不平。太子被废后,许超和杨嵩被调往守卫京师的军队中。没有人比他俩更清楚太子被废的原因了,作为东宫旧属,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两人便在一起商量搭救太子的办法。杨嵩说:“金墉城守卫森严,仅凭你我两人,无论如何也救不出太子,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
许超思考了一下,道:“现在朝廷的王公大臣中,能够营救太子的,唯有赵王司马伦。司马伦担任右军将军,手握重兵,只要他肯出手,太子就有救了。”
许超决定去游说司马伦。于是,他来到赵王府,求见司马伦。司马伦是司马懿的第九子。晋武帝在世时,他担任征西将军,镇守关中。但是,由于他赏罚不公,引起了氐人和羌人的反叛。朝廷将他撤职查办,调回京师。后来,他谄媚于贾皇后,得到重用,被任命为右军将军。
此刻,司马伦正跟孙秀在厅堂里谈论朝政,管家进来禀报道:“王爷,常从督许超求见。”司马伦一愣,扭头问孙秀:“这个许超是什么人?”孙秀道:“他是太子的人,此刻来找明公,必是为太子之事。明公不妨见见他,看他说些什么。”司马伦便吩咐管家带许超进来。
不一会,许超走上堂来,以军礼参拜司马伦。待他落座后,司马伦抚须道:“常从督来找本王,不知有何见教?”许超拱手道:“王爷,贾皇后凶暴嫉妒,为非作歹。她与贾谧合谋,诬陷太子,引起了众怒。我听说,朝廷中有很多人都在暗中联络,准备策划一次大的行动,要废黜贾皇后,营救太子。大王您身为皇室宗族,负有保卫国家的重责,理应第一个站出来,为社禝消除祸端。这样不仅能立下大功,还能使您的美名传扬天下。”
司马伦扭头看了孙秀一眼,孙秀使了个眼色,司马伦会意,扭过头微笑地说:“常从督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可是,兹事体大,本王还要仔细考虑一下。”许超站起来道:“那未将就等候王爷的答复。”司马伦点点头,道:“本王不送了。”
许超走后,司马伦扭头问孙秀:“你看,咱们该不该做这件事?”孙秀阴鸷地笑了笑,道:“事情当然要做,但不是现在。”司马伦不解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秀捋须笑着说:“太子聪明而有主见,假如让他回到东宫,他一定不肯受治于人。您一直是皇后的人,此事路人皆知。即使今日为太子立下大功,太子也会认为您是受形势所迫,才会反过来帮助他,以免受到惩罚罢了,而不会真正感激您。将来,您即使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如果出一点小差错,还是难免被杀。不如拖延时间,在此期间,皇后一定会加害太子,然后您再打着为太子复仇的旗号,出面废黜皇后。明公,您不是一直想当真龙天子吗,到那时,您大权在握,就像您的父亲司马懿一样掌握国柄,等到时机成熟,再废掉那个白痴皇帝,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
司马伦听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就依你所言。”
于是,孙秀派人到洛阳的街市上散布消息,说朝中有人图谋废黜皇后,重立太子。贾皇后多次派出宫女换上平民的衣服,到民间去打探消息,听到这些流言后非常害怕。
许超回到军营中等候消息,却迟迟不见司马伦的答复。一日,杨嵩匆匆来找他,对他说:“中宫有一名太监透露消息给我,说贾皇后要安排一个宦官自首,谎称是准备参加太子的叛乱。”许超忙问:“此人的话可信吗?”杨嵩点点头,道:“他与我是同乡,跟我关系很好,绝不会骗我。”
许超皱起眉头,恨恨地说:“这个狠毒的女人,看来,她非要致太子于死地不可!”杨嵩担心地说:“怎么办?赵王迟迟没有答复,再这么拖下去,营救太子就没有希望了。”许超沉思片刻,道:“我再去找赵王。”
许超再一次求见司马伦,将贾皇后的阴谋告诉了他,恳请他采取行动。司马伦皱起眉头说:“常从督,本王不是不想营救太子。可是,宫中没有人接应,如果仓促起事,万一功败垂成,本王性命可以不要,但是引起了祸乱,危及社禝,本王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许超知道司马伦是借故推托,万般无奈,只得说:“大王既不肯涉险,那么,能否借我一些兵马,让我杀进金墉城,救出太子?“司马伦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你需要多少兵马?”许超想了想,道:“七八百人吧。”司马伦有些为难地说:“那么多?我虽是右军将军,可手中的兵都是朝廷的,岂能轻易调动?这样吧,我还有两百护院家丁,都给你。”
许超听了,一咬牙道:“行,两百就两百。”
许超走后,孙秀不解地问:“明公为何要借兵与他,假如他真救出了太子,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司马伦哈哈大笑,道:“金墉城有一千人守卫,区区两百人怎能救出太子?送死罢了。我这一招叫打草惊蛇,皇后、贾谧见有人营救太子,必定会下手除掉太子,以断绝别人的希望。”孙秀一听,眉开眼笑,奉承道:“明公这一招真是高明。”
其实,司马伦早有谋逆之心。他除了掌控右军的两万兵马外,还偷偷地养了一万私兵,以备将来起兵之用。他给许超的两百人,就是从他的私兵中调拨的。
许超和杨嵩率领两百兵丁,趁夜色悄悄潜伏在金墉城北垣的大夏门外。梆敲三更,他们突然发起了进攻。守门的兵卒猝不及防,被杀得四下溃散。杨嵩事先收买了一名守城的士兵,得知太子被关押在城北的建始殿中,所以他们攻入城后,立即向建始殿方向杀去。沿途不断有守城的官兵上前阻拦,双方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许超所握之泰阿剑不愧为天下名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凡触碰者皆臂断颈折。他挥舞着三尺白练,一马当先,无数敌兵魂断在他的剑下,鲜血浸透了战袍。
他们杀到建始殿前,院中有十几名士兵把守。许超接连刺倒几名扑上来的士兵,跳到殿前,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去。若大的宫殿中烛火明亮,大殿中间的地毯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衫、头发披散的人。他背对大门,似乎在做祈祷。从背影上看,很像太子。
许超跑过去,大声喊道:“殿下,臣等来救您啦!”可是,那人却一动不动。许超伸手去拉他,对方忽然转身,一道白光闪现。
许超大吃一惊,连忙闪身躲开。对方一剑刺空,屁股像按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许超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太子。”对方哈哈哈大笑,道:“许超,你来的正好,我等你好久了!”说罢挺剑刺来。
许超挥剑抵挡。对方也是高手,剑术不在他之下。可是,许超手握泰阿宝剑,成竹在胸,只几个回合,便将对方手中之剑斩断,随即,锋利的剑尖顶在他的喉咙上。许超喝道:“快说,太子现在何处?”那人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你……你别杀我。太子不在金墉城,已被押往许昌宫……”
许超一听,心中愤恨不已,手腕一抖,剑锋划破对方的喉管。他倒在地上,喉管破裂处“咕隆咕隆”地往外冒血泡……
这时,杨嵩浑身染血地跑进来,大声道:“常从督,太子找到了吗?”许超道:“太子不在这里,已被押往许昌宫。”杨嵩一听,失望地说:“那怎么办?”许超语气坚决地:“咱们杀出城去,到许昌去救太子!”
此刻,跟随他们的两百士兵,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许超率领众人冲到街上,迎面来了一队人马。火把映照之下,只见队列最前面的一匹白马之上,坐着个身材瘦弱的家伙,正是贾谧。贾谧一脸阴险,冷笑道:“许超,上次让你和太子逃脱,已属侥幸。今日你中了我的埋伏,怕是插翅难飞!”
许超用剑指着他,怒斥道:“贾谧,你个奸佞小人,阴险狠毒,屡次谋害太子,天地难容!”贾谧恼羞成怒,把手一挥道:“给我上,杀光这些逆贼叛党!”
双方士兵呐喊着冲上去,厮杀在一起。许超挥剑拚杀,突然,杨嵩大喊一声:“闪开!”冲上来一把将他推开。一只利箭飞来,正中杨嵩的胸口,他摇摇欲倒。许超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杨嵩躺在他的怀中,猛咳了几口,嘴角渗出了鲜血。他黯淡的目光凝视着许超,气息微弱地说:“快……快去救太子……”随即闭上了眼睛。
许超的眼睛红了。他将杨嵩的尸体放到地上,怒狮般地大吼一声,纵身飞出几丈远,一脚将贾谧踹下马去,自己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接着,他猛扯缰绳,骏马风驰电掣般地朝城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