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浅浅落泥蟠,鸾凤威威欲腾飞
题《如梦令?离》曰:
艰难百战退敌,箕口纵横漫天。江湖袤袤哉,慕性倜傥风流。当归,当归,何处可留天涯?
上回书说道,刘战接了圣旨,如一只锦布头在地上作了一堆,众人皆抚其胸又大呼:“将军醒来,将军醒来!”战缓缓嗔目,怒目视以天使,使大惧,战径入后堂。你道那圣旨写了甚么东西?原来这刘景升本举于科举,养父之死,即亡考妣,应在籍守孝三年,乃在籍武官,犹匹夫耳。匹夫居闾里,一呼百应,何为朝廷之福?在野复出因有贼侵,敌但一去,当烹鹰犬,毛、王乃使都察院众御史言官以为由,劾战将欲夺情,遂诏调战任京官往兵部任侍郎,意即使战自请辞,于人于己都为好,战自知比不过太岳相公,遂乃上表请辞。
次日,战即请徐家昊拟表请辞,凡二上,乃允之,战谓王、刘等曰:“今战归田园,作小人之事,在此别过。”众皆大哭,战命孙护着精壮士卒上路,身形落寞,体貌消沉,两足一步一攧。的卢马垂首,景升提不动画戟,搭在马背上,孙明阳后随,二人少语无言。那绿营兵将见战走,皆哂笑喧闹,斌制止不住,尽呼曰:“虎走山还在!”战闻之大怒,命高擎虎头铡:“山在虎还来!”俱缄口,战命加鞭而行。
战既至京城,先往谒鸣,见刘府早已败落,家徒四壁,鸣时已非左都御史,其党羽见其孤,如猪狗相似,竟投王焕,战见之,愤然曰:“兄名扬海外,今竟受此辱!”鸣苦笑曰:“毛贼得安王宠,吾无力控之。”战曰:“可怜兄长不可如战相似。”二人相面,感慨万千,战曰:“今战既走,即为兄长除毛贼!”鸣问曰:“如何?”战但笑而不答。
次日升殿,炀亲读帝旨,战跪闻之,文夫亦赐白马褂,亲披于战背,战曰:“安王、圣上之恩,战死不能忘!”猛抬首,见毛太师润宇面露喜色,战大怒,而已得计,早朝过后,战拜宇曰:“太师安好?”宇斜眼视之,曰:“尔小人何足本部堂张口?”呵呵而去,战又不怒,只是冷笑。
夜归刘府,孙护报曰:“安王召太师入宫。”战大笑,曰:“此天命也!”乃命护往闻,知炀欲废文夫,自立为帝,暗求见炀,劝其罔为,曰:“安王废一帝即可,然不可连废二帝,更兼文夫善民,废之,恐天下百姓寒心。”炀闻战言,由是大惊,然不提废立之事,唯问战曰:“尔何知此事?”战曰:“毛太师早已告吾等,现朝野皆知矣!”炀大怒,曰:“竖儒误我大事!”乃命召宇,削其爵,宇不明所以,方待欲言,炀命乱棒打出,宇黯然离之,连夜出城,金银细软等物皆充国库,正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宇之家仆见宇势尽,尽作鸟兽散,宇大悲,往刘府,见鸣、战,撼门大哭,鸣忙曰:“太师请起,吾自为护。”宇大喜,方去。待宇走,战大笑,曰:“不意儿乃有今日!”谓鸣曰:“将此事告与安王,彼必几死!虽几日后必能复位,亦使其知我众人利害,休再纠缠,抑或至时做个人情,若能同归,则能除那贼阉人!”鸣亦大笑,告与文炀。
炀闻宇谒二刘,大怒:“奴才又勾结近侍耶!”命亲军都尉千户梁栋率锦衣卫往拿之,宇仓皇出逃,夜至馆驿,久不能寐,回思此生,非奸即盗,闻一书生吟曰:
“荣华如云兮富贵如羽,风拂烟云兮载拂轻羽。
卿问风何兮风亦不语,此风已过兮难追其尾。
忆当年兮升歌舞,想前时兮客满屋。
将芦为帷兮将土为炕,寒风入牖兮悔不当初。
九卿晚辈兮宰相私衙,势去时衰兮零落飘草。
进羊羔兮斟美酒,当年乐兮复何求?
星移斗转兮蟒玉朝天,寒风又过兮霜满征衣。
随寒月影兮喝马声嘶,无人殷勤兮彼此寒温。
别龙楼兮辞凤阁,塞枯树兮凄孤馆。
而今人亡兮惆怅苍天!”
此即琅琊刘景升之语!又曰:“朝上‘本帅’之语,今何在耶?”宇闻此言,寂泣而将偕缢死。忽思所见人俱怒目,只恐有暴民诛磔其尸,乃于崖前欲跃,闭目多时,不敢跃下,正寻死间,人报左都护有请,毛大喜,曰:“成矣!”及梁栋至,自回报不迟,这郝文炀却又要复毛润宇位,果如刘景升所思!次日,战为求后福,乃进献首饰三十五致炀众妃,长安王大赞刘景升。中有尤美者,后战见其悬于杨妃颈处,大喜,乃进言欲使文炀立杨妃为后,炀大喜,曰:“战胞知我心也!”乃唤战同议事,后问曰:“王世子今日如何?”战曰:“世子未降生也!”恼得炀大喝曰:“世子已生八年之久,如何未曾降生?”战忙跪地请罪,曰:“安王听禀,王世子乃王后所生,今安王却喜杨妃,至杨妃有龙种,必为王世子也!故战言未降生。”炀闻之,羞惭满面,曰:“景升之言是也。”那杨妃却是郝松贵妃,深恶炀,闻之此事,曰:“先帝有灵,刘景升必报此血海深仇!”王后亦为此事而喜战,故战后可复出,此是后话,炀又问曰:“朝中奸佞闭塞孤双眼,而孤不知何许人,如之奈何?”战笑曰:“此事易矣!”乃于炀耳低言,炀大喜曰:“妙计,妙计!”乃大聚文武,于朝上议事,忽炀大惊曰:“门外何人白马?”多回首,言未见,偏王焕等言见之,王资皓老奸巨猾,早见异样,故脱炀目,遂不喜王焕,战暗地欢喜。次日,战即拜别,鸣强作笑颜,为其践行,战连饮三杯香茶,略看一眼,也不相别,即纵马飞驰,行五十里,又至驼梁山,立于山野中,战有所思,方下马,仰天大呼:“此等昏朝,保他作甚!”见前山后水,阴阳两面。景之不齐,野之无际。望之天边,行之无言。又见阳之苍翠,而阴之渐黄。风霜扑面,烈日袭身,思北疆恐已乱洒龙鳞,嗟呀不已,下马舞了一通剑,藉此言情。本便誓不饮酒,今则寻一处客店喝了个酩酊!孙明阳马不消景升马快,待后来时,战已将一应不快忘却,近旁棵木,已俱段分,战把酒向阳,吟诗一首,名《效古诗》,曰:
搴鹤裳,举剑铓;过荒圹,拂碎珂;铁关不挡忠臣泪!
扬礚声,旻伤歔;看破罥,踏草屩;万山难阻绕烟裴。
起大石,饮浓醲;恧稠矉,听水砅;纫一身恶穑罅缃帛。
见涸地虾鱼,呴沫相救;然朝中俨首,暗砾相击。
躐玉璧,蔺纆而自死。
数亩荒地求青麻,柳絮飘飘塞棉衣。
狂风三月换斜阳,刺骨怵怵叹苍冥。
长空万里翔孤雁,顑土连天见兽鸣。
抬窗见素练,出门哭白衣。
断弦知音少,谁可复子期?
山前雁序排八九,青天可容万物魂?
东风夜度三江口,景升梦回鄱阳湖。
王浚楼船千百万,横江铁索根根寒。
马转长平,榇举丈高,素衣麻带,虎狼同途。
杯酒见底,山中白衣夜夜苦;
风云霸业,房里妻儿日日凄。
明驼足千里,夜赴裹尸还。
呜呼——
马尾线千条,龙鳞万点金。
直教江湖里,清光照九州。
又作《失南极御惋腾炎诔》,曰:
惟云雾乌合之日,操祸推害,力阙反孤鸿所遗时,作驴鸣以答意,离红墙将回思,斯拟非朱之冷墨,坛畤夭阏所阻窀穸;划盈浊之觶斝,踌躇膏盲疾所攘括,兹伐文牵悼,来吊诗人:
发轫南极逆甲射皂陈铁如鳞环首而居,留搴缨之弱唼喋;银渗茜缎,抹额沽沙,犹险失御,旦夕持节所还,章劾垮塌阿房;戾天遭罦歠,茝芝受鉏;鸠鸩与薋葹得意,诼谣与謑诟并临。微达诚申信,外惭清议,内疚于神明也!
尝以腾炎之比翊殇,更叹卿金玉不足喻以质,花雪难以歌以洁。囊疾相阁,绛袍去身,谈类与病,失所纕携之旌,夺所犁孽之旄;乃致君死节。人道传开庭者以铁汁灌目,不理酒乾坤而草木湿。愧来曾改错同心如金,斯相负谋国知人之忠明。
别龙楼、辞凤阁,归蒙蒙塍,灯火飘零,夜何茫茫,林何苍苍!愿书恨于黑云,垂千行干瀚雨,万里穷望。柔愁柳何碍缚于大雨,软凋瓣休惨抵于狂飙。涤山河委象板,就尘埃得木笏。斯递荆匕于壮河,承越刃平牧干,欷歔又愁怅,泉壤乎弯隆!龙却羽衣,鳖卸胄备,偶诵《薤露》于凄凄孤馆悄。忆卿心倚枯藤老树。嵯峨中生恶穑,月影里逆马嘶。持蟒玉座土炕之塌,观寒入牗乃两相拥暖。寂泣独善,将偕缢死,诛碟我尸。呴鱼沫求续残年。日正草枯花隐,陈谢责辟空虚。
无颜对立于斤堂父老,更无面与君同歌《九章》!
漏言颇多,欲白芳兰,君生龙门,遂弃于市。每觇镜中槎额葳蕤如貌,未尝不扑之于地也!爰簠槥槨,遽造价匶。乐志祺祥,兽鸟舞行!一发礼而震?素女奏鼓羯,旦降志使长愍弄玉迎魂魄。
隐!使君一离,承丧乱纪,愚与同寻楚挞,爰于汗漫遣君回魂,方佑国无乱,辄无讼阅,卓牵鼎三羊六礼,呜呼哀哉,邀君来飨!
护只远远看着,不欲起其不乐。战写毕,曰:“不报此仇,不为男儿,直教尔郝家变作刘家!”正烦闷间,忽见水中游鱼,叹曰:“如似这水中游鱼,悠然自得,实为平生一大乐事!”忽一蛟奔至,惊散游鱼,战又叹曰:“游鱼可无忧哉?”愈加嗟叹,又见斜阳欲坠,竟怒从心起,指日大喝曰:“天日站下!”连呼三声,竟见其立于紫金山巅,战大笑:“生于泰岳,遁于紫金山,天命也,天命也!”大笑,拍马加鞭,自往东武去了。张炎有一词做得好:
占宽闲,锄浩渺。船舣水村悄。非雾非烟,生气覆瑶草。蒙茸数亩春阴,梦魂落寞,知踏碎、梨花多少。听孤啸。山浅种玉人归,缥缈度晴峭。鹤下芝田,五色散微照。笑他隔浦谁家,半江疏雨,空吟断、一犁清晓。
临扶淇河,战举目视以荒郊,身后明阳赶上,战圆嗔双目,远视之河干横排无数黑灰横竖,近而视之,老少男女于地,有人哭亡妻、有人哭亡父;有无人掩埋之死尸,有取死尸身上物者:发、齿、须毛等;有病瘴染,有不法事,于清平世界之乱!淫、掠不绝。人于地待死,食土饮溺,河里浮着白肚人,战不住哭,谓明阳曰:“我必更世!我为此些!我为此些!”明阳亦泣。后战修书送琅琊总兵王子服,告此众不可留,人有逆反之心,则为陈并驱第二。子服得书泣,置之一旁不理。
却说昔日宇横行朝中,与黄门王资皓、太尉王焕相好,三人狼狈为奸,今宇虽就戮,此二人亦掌大权,焕素与战不和,今欲藉此机会,于路杀之,使人于路埋伏,战早料王焕定会如此,寻小道而走,王焕未得手,大怒,杖梁栋四十,栋亦大怒,递辞呈亦去,王焕又惊又恼,是夜得病,咯血三升,寻名医向镬治之,镬曰:“此病可治,然切忌同房!”服药饮下,但觉病好,遂不遵医嘱,仍行房事,次日死,死时舌吐二尺,资皓遂得权。
时战安顿家仆,告孙护曰:“此间英雄豪杰多矣,不知明阳欲见否?”孙护大喜曰:“护平生最好结交豪杰,正有此意!”战曰:“某师厉闰,某弟孙一雄、张子轩二人,某儿刘并侯。”护曰:“前三人闻名久已,唯不闻将军有一子。”战大笑,曰:“此义子也!”乃引至东武敏德山庄,从人报进,不多时,只见一小子捧书而出,约莫十来岁,生的面如粉黛,是白面长身,高六尺五六,孙护暗挑大指,自思:“虎父无犬子,谓为信然。”只见小子抱住刘战马头,大哭曰:“父亲惊杀孩儿!”战忙下马,笑曰:“多日不见,子成长许多!不知功课如何?”并侯笑曰:“父亲想杀孩儿,见面却言‘功课’之事!”三人大笑,并侯拜明阳曰:“并侯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护忙扶起,曰:“公子快快请起,某姓孙,贱字明阳,名护。”小子又拜,曰:“将军在上,并侯这厢有礼。”护忙曰:“折煞小人。”战笑曰:“此吾子也,即汝侄,可受家礼。”待并侯礼毕,战问并侯曰:“不知而孙、张二叔父安好?”并侯笑曰:“二叔父啸聚山林,于西南磊石山上‘占山为王’。”战问如何,答曰:“不遵州府,冬无冬敬、夏无夏敬,并不似父亲会为官,只是贼来便挡,盗来便杀。”战笑曰:“多闻刘阁老说给这两个拭尻!”又曰:“老友近十年不见也!侯儿且在此等候,待战拜访!”明阳数称善。
二人乃往西南磊石山,磊石山为一彪团练练兵之所,正负二人,乃赋闲两个营官,受命来练兵,以御流贼。一人姓孙,排行第一,为是少年是曾杀一子路,故任谑称一熊,时珍曰:“熊者雄也。”乃改作“一雄”,又一人姓张,双名子轩,字儁乂,二人皆戴一鬼脸遮面,战幼有故交,传书信命会于长城岭,谓护曰:“此二人与吾自由相交,自不必多虑,如欲与朝分庭抗礼,亦虚借彼之手!”
次日晨,战备好猪羊,摆宴席十三道,又大请了青楼粉头大姑,于宴前舞,教太守将路上一干饿莩尽皆驱之,自引人于大宅外侯。不多时,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杀气飞扬,为首两员大将引这十余个团勇,左一跳下马来,身高八尺,手长四尺,戴一白鬼面,背插红缨朱穗鬼头刀,骑一卷毛赤兔马,右一身高八尺五六,戴一黑鬼面,亦手持鬼头大刀,骑一独角貔貅兽,战见之大喜,忙上前曰:“二位贤弟安好?”张、孙二人见战,更是喜不自胜,曰:“难得兄长辞官归来,今日便来一个一醉方休!”三人大笑,战指孙护曰:“二位贤弟,此人乃是天外楼夺宝者。”张肃然起敬,曰:“英雄,先吃一杯!”护忙接过,旁雄亦曰:“雄亦敬一杯。”护问曰:“琅琊与山海关相隔千里,二位如何得知?”张视孙,孙大笑:“我二人但恨那郝文炀,他便有恼,我等即兴起!”战大笑,忽见宴席旁有野狗,挥手驱之,狗唁唁狂吠,战忙插手施礼,旁人大笑,子轩笑问战曰:“兄长何故如此?此不过一蠢物而已。”战曰:“非然也!狗能如此怒,而人多不如此,故致敬于土狗。”人大惊,雄曰:“狗亢,兄长便能如此敬重,不由众人钦佩!”战笑曰:“二位贤弟见此狗如何?”言不知,战曰:“如常狗,必无此心,此有意也。”方见其取一肉脍于地,旁二小狗食之,再见大狗,如厕鼠相似,几人叹曰:“兄长如此识常情,我等不及!”战大笑,旁轩曰:“兄长听禀,官府多次‘剿匪’,我等虽胜,然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该等如何?”战大笑曰:“此事易矣,可放话言:‘此后但有议案不解,以箭射为证,中者为赢,箭不分者,以刀马。’此话一出,必人人精武!韩非大策,此先贤之道也。”俱叹服不止,孙、张几人曰:“想兄长与我等相遇之时,不想现竟不以文显,却显以武。”战又笑,遣出一班戏子,笑道:“谢兄弟照顾我师之家业,今日且听这一千两银子的粉姑唱跳如何!”便来十几个戏子簇这一朵大华,灯球来围羞女,女子抚弄琵琶,呜呜咽咽,闻唱道:
峦层蘷鼓声未消,石间糜碎血何凝?
阵云乌合起茫茫,饱鸦闲弄马咴咴。
宁锦聚瘴约南岳,鞑马离群缘城饮。
厅堂帐金积尘灰,美酒陈米聚满囤。
壮勇掘郭寻出土,惧骏独跃城河间。
美女歌舞娇外闻,胡骑置铁笑抚手。
坚墙高垒频捷报,丝绦独系丐农馘。
览表犹飘腻粉香,励银马频青楚乐。
日夜相敬雕翎对,城下呼旗楼上叫。
醉口不离黄汤嘴,积雨纹斝酿新茗。
忽歌转高昂,声彻云霄,女子将琵琶放下,拨弄琴弦,又唱道:
独马一骑穿鹿角,惊以城郭无重重;
独马一骑横剑戟,更忧困胡离炕观;
独马一骑汉澌澌,怒视青楼缘界排。
不坐轿、快马来,只恐敌豺入我藩。
不座马、置短兵,来报代首替旧尸。
马步渐弱四蹄住,红粉摇扇楼上欢。
弥天烟起巨鼎烹,盖路大棚人相拥。
手把妻儿请秕米,坚壳未去和血吞。
众人齐唱,彝钟大鼓齐声鸣响,又道是:
来替尸素英雄怒,案板虎胆惊堂怵。
皮添草料悬厅府,贪狼恶贯终满盈。
几人感叹,明阳问作诗时,战笑曰:“战之于朝,多效贤者,有《诗论》一篇作,欲畅言,不知诸位意下如何?”皆言愿闻,战乃读《诗论》曰:
问古之以身涉官途者,鸿飞鸢戾,鲜衣怒马,无不自诩伟大;问古之以缙绅行天下者,薄屋瓦,贵高名,无不诗怅长空。长挥笔“才子”,朝有红花绿水,夕有残阳明月,黄纸泛大河之酹酹,红绢露烁烁之繁星;自诗而兴,自诗而败,夏花绚,冬阳烂,心如古井,目似秋霜。敢以诗酒蟹钳,豪拗世风,万山难阻,杯酒落肚,狼毫下,脏腑出!朗朗长诗,如江水滔滔,濯尽世间俗风!但见那妙笔丹青,宛如游龙浮凤,直入身心,飘飞云内,不觉神游诗中,与李、杜共酒,并颜、苏同征,觉卿意,阅君心。
而江山代代,俱有才人,李诗苏词,已湮然新鲜,世不以陶盆为贵,而以新珠为荣,老气不可当前浪之任,朽木不可依新犊之椅,东平残瓦,载转新屋;西伐枯藤,又绣新花。而今凡过盛唐四百余载,诗未如沙散,则如蚁聚,余虽不才,不敢担聚诗魂之大,莫攀于长指,无胆于佛魔,然又少喜此道,虽不可当中室之柱,亦有院外篱栏之用。
曾羡侠游,尝爱诗行,左持蟹脚,右把酒觞,饮茶落笔,作如一《江南诗》,一派雅兴,亦于青史留风流存世,教那岳阳城里响惊雷,浪水遮天日,大鱼尾搅天山城,四处谙友访戴,交花辰美人,玉簪宝剑,白袍灰马,如何不神往?今日思来,却如一枕黄粱,不知南柯何处,又自吟《醒沉梦》,念左季高大梦,乃初着:“井仓夜眠思季子,旱贼黑血满衣襟。蛱蝶乱舞英雄气,残旗漫卷楚天机。”又见屋外山前,扁岩斜山势而下,正如一卧狮,虽长眠地中,然处处皆散王霸之气,青云懒绕,土覆石稳,又现出那睡狮又一和温之风,又做道:“骜山斜倚天壁式,雄狮弊锐衬峦山。青云逸转顶公峰,引淌万珠澈澄流。”又观古有叹:“谁想昔日霸王雄,貔貅十万镇中土。”自吟曰:“不识江河沧海入,永缀峰顶看人间。”自以为不差于世上任人!诗便当如此,有感即抒,有情便唱,不当使意而为。
诗者,古今年少者所恃者,而如若非广阅经史,遍读百家,不可攀龙附凤,附庸风雅,是因美诗皆为唐宋人之所有也!后人无可项其背、绰其首,今之诗人,多辱文败墨,浪荡淫奢,所作诗文,如涩叶烂茶,初观时,不知其庸者何处,然复细看,便是茅屋秽气,烟瘴一般,其无感无情,无观无察;又是自傲不知高山幽谷,自娇不明皓月赤星,拙笔劣文,此安得称之为“幽人”?不过以浪荡才子自居,时示人以才郎,又示己以禽牲,辱华夏年荣五千余载,那烂纸废笔,不知掩埋多少妙手,可悲、可叹!
余平日不以诗为生,唯以为身之一惯也,故未得几人所教,所作诗文,不过己察己作,文未有秦汉之味,诗未有晋唐之风;然犹不知倦乏,赤身而赴,身所力,必将驱之,唯有杂诗文几首,虽恐所阅磕舌嚼牙,无文风可阅,然仍奢望平视所文,年少赤胆,难免有过之处,纵激进所过眼,亦望高谈,定相为盛世之作,赞我国之威。
言毕,众皆叹服,抚掌所赞,雄曰:“兄长之才,非兴周八百年姜尚姜子牙、旺汉四百载张良张子房可比也!”皆大笑不止,又谈至辛酸,战叹曰:“怨愚兄不识好人,至使二位贤弟栖于泥潭之中。”轩放下酒杯,叹曰:“这世道越发不堪,还需我等解救。”孙护不明所以,问曰:“将军可有甚不当处?至使二位将军如何?”战乃谓孙护曰:“明阳初随,并不多知我底细,恐使天下英雄寒心,今日即述说肝胆!”即命随至屋内,挥赶随从,即说出战之生平。
有文一篇,道序故事:
天狗坠,怪风起,撼折千杆竹。挥手中才子,作我丹书。长时叹,呜呼兰溪水,九天携云归。更是火德将兴时,息壤莫阻碧水,紫微云雾遮。提戟自入飞虎中,能骑俏白马,愿放海东青。百步穿杨健神臂,弓弦响,飞箭渺人睛。梦中偿谒武侯,曾得三卷书。但见白马银枪,人尽走,万军不当。不畏强暴,取梁王首级。掷响铃金镖,似万道霞光,直冲云霄。一条银蛇起处,端正雕翎,中红缨。画戟起,血光落。而六韬三略,无常形,以诡诈为道。山根断,石径分,马到兵至,如天降神兵。分天下,裂九州,成万世统。斩乌丸,灭鞑靼,使胡人归汉。无奈四方峰起,盗贼鹰扬,自奋戈直前。渡燕然山,漂泊扁舟;过黑头岭,宰马为烹。夺乳~峰山,滚鞍落马;越钱塘江,危避潮信。终剐贼首,剜其目,四方振动。凛凛凌霄殿,堂堂翡翠宫。踏足金凤里,感叹弦富余。策马琅琊东武处,挥剑决浮云!雄兵百万统中原,小小江南不可言。十万过,立齑粉。但见饿殍遍地,是为万里无鸡鸣。九月失利,莫气诲;匹马单枪,无人敌。皆谓千里驹,如腾蛇盘,八面开弓,引军脱困,踏破石头城。归来入我金栾殿,遥想金铁铁马,心怀念,乐此生。鸿光雁影,一朝无疾,夜观天,紫微雾散,现金星!
又有古风一篇曰:
髫年便其称早慧,曾作琅琊秘书郎。
当年妙计倾诸葛,有志曾经号子房。
寿春县衙多赞画,穷途剑阁显鹰扬。
如何却学陶朱~德,游魂悲于故乡中。
凝眸便能知地理,仰面即可识天文。
马到山根如绝断,兵来石径似双分。
神威可敌万千士,长枪曾刺小梁王。
六韬神机世应夸,三略竹书虎将才。
大胆巨卵应无惧,赤血雄心誓不回。
天外楼前杀气生,横枪立马~眼圆睁。
何人胆敢从前过,教传刘战万古名。
浩浩长船出扶桑,济济文武赠龙袍。
海市无阻英雄步,蜃楼与路莫相留。
宣示天威凯旋回,楼船十万开清涛。
星牵长帆过新罗,苏州云锦现黄旗。
碧黄滇池成童梦,青史留名刘景升。
丹青留名仍不足,古祠庙宇生青霜。
火德初兴违土命,双龙翱翔青云端。
但见紫微重闪耀,该当思取昔日威。
有分数:东武城里,坠下紫微金星;琅琊郡里,现出遮天英雄。直教:旭日东升,蒙蒙天遍洒光阴;皎月西沉,普天下共沐清爽。正是:有眼不识真君子,无珠莫见大英雄。但不知刘景升之生平何如,且闻序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