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秋在房中翻阅着账本,竹影匆匆走上前,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是谁惹我们家竹影生气了?”许晏秋打趣道,竹影气愤地说道:“小姐,我就说不该与那程家的浪荡子接触,小姐可知那程小郎与王二郎在喝酒的时候大肆谈论着小姐呢,这不是毁了小姐的名声吗?”
许晏秋有些惊讶,但还是说道:“那程小郎救了我一命,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与别人谈论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说了我什么呢。”
竹影将笙箫楼中传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在听到程玉澜说自己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的时候,许晏秋愣了一下。
不是没有人对她说过长命百岁子孙满堂,那些人为了安抚她,为了让她有活下去的希望,常常如此劝着自己,然而她也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从程玉澜的嘴里说出来,许晏秋却觉得,他说的话不是为了安抚她,仿佛以后的她真的会是这种美满的结局。
“小姐,柳医师已经将药重新送了过来,还有梅姑也已苏醒。”
梅姑将那天的情况告诉了竹影,原来她为了许晏秋引开了狼群,自己不慎从山坡上滑落,狼群未曾找到她,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不仅救了我一命,也救了梅姑一命,如此大恩,实在难以报答啊。”虽说她送程玉澜回了程府,然而不过举手之劳,如何能与救命之恩相比。
程玉澜酒醒之后,倒是没忘记自己的豪言壮语。
王景在一旁不禁笑道:“我让慕雪将你的话散播了出去,想必那许家小姐现在感动的无以言表了。”
程玉澜往他翻了一个白眼,他说出这话又不是为了让那小娘子感动。
“话说你这次回来为何要年后才离开?我可不信你是真的想离开。”王景问道。
程玉澜说起自己在北地遇到的一件事,那时他在北地寻找一味毒药的原材料,偶然间遇到了一位老者,那男子说他年轻的时候曾在徐府当过车夫。
那老者说,他与那徐府失踪的二娘徐萱长得极其相似。
而那徐家二娘正是程玉澜的二姨。
程玉澜与程玉淅乃一母同胞所生,母亲是京城徐家大娘徐蓉,然而提到他的母亲,程玉澜不免伤怀,自打他出生以来,便从未见母亲对自己展露笑颜,她细致地培养着自己的大哥,对于自己却是漠不关心。
很小的时候,他也曾问过父亲,为何母亲不喜自己,父亲只是叹气,什么也不说,他不是没有讨好过母亲,他模仿着大哥的行为,给母亲买她爱吃的梨花糕,送她喜欢的金银首饰,然而母亲将他的梨花糕喂给了后院的狗,将他的金银首饰赐给了路上的乞儿,她将他的心意狠狠地践踏,她说他连大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程玉澜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然而他与母亲确实有着七分像的长相,无法令人怀疑。
现下有人告诉他,他与母亲的亲妹妹,徐府二娘徐萱更为相似,他怎么不好好探查一番。
听府里老人说,徐萱原本才是程奕的未婚妻,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会失踪,所以徐家才让姐姐代替妹妹嫁给程奕。
“景郎,你的笙箫楼掌握着这大启一半的情报,若有机会,还请帮忙探查一番。”
王景自是一口应承下来。
便说那许府门口,许家二郎许晏安刚从自家的鸿宾楼赶回来。
甫一回来便奔向了许晏秋的院子。
见许晏秋面色红润,他才稍稍放宽心。
“姐姐,都怪安郎不好,安郎应该放下鸿宾楼的生意,陪着姐姐一起去柳医师的山谷看病的。”此时十三岁的少年开始自责。
“安郎不必自责,谁又能预料到我第一次出远门便遇到了马匪呢,只是可惜了那马车上镶嵌的东珠。”许晏秋开玩笑道。
她当然不在意一个小小的东珠,只是为了让自家弟弟放宽心。
许晏安拍拍胸脯说道:“姐姐不必在意那东珠,安郎一月前派出海的商队已经回来了,不仅搜罗到了许多山珍海味,还找到了一株奇大无比的紫珊瑚,我已经派人修饰了一番,想必今日便能送到姐姐房中了。”
许晏秋倒是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东西,满意且自豪地看着许晏安。
即使久病缠身,可她拥有的东西却比这世上的许多人要多得多。万贯的家财,慈爱的父亲,懂事的弟弟,衷心的仆人。
唯一遗憾的便是因为生自己而早逝的母亲。
“柏姨的身子可好些了?”自母亲去世后,父亲无心再取,然无亲生儿子承接家业,迫于家族压力,便纳了母亲的贴身婢女柏锦为二房。
柏锦服侍母亲勤勤恳恳,自母亲逝去后,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便同意了做父亲的二房,并为他生下了许晏安。
“已经好些了,现在估计在给姐姐绣手帕呢!”许晏安的语气带着些许醋意,他的母亲对姐姐可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太多了。
许晏秋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
“既然如此,咱们便一道去看看柏姨吧。”
来到柏锦的院子,果真见她在绣着手帕。
看见许晏秋与许晏安一道前来,柏锦眼睛亮了。
“秋娘来了!”她仔细地上前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大碍后才舒了一口气。
“秋娘,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好好待在府中吧,你不知道你一出门我就开始担惊受怕了,若你出事,百年之后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说罢便有些伤感。
提到母亲,许晏秋也有些伤怀,但还是安抚了一番柏锦,许晏安最见不得女人之间的哭哭啼啼,匆匆逃离了此地。
“秋娘,此次去见柳医师,他怎么说?”
“放心吧柏姨,柳伯伯说了,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只要好好调养,必定可以活得长久。”这是她对家中人的一套说辞,她并不想让家人担心,只想陪他们好好度过这剩下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