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晏秋听到马车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到临姚了。
临姚,除京城外大启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临姚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连绵不断的炊烟,有一撒千里的渔网,有四面八方的商人。百姓临水而居,浣衣女在夕阳下铺开绫罗绸缎,与波光粼粼的水面交相辉映,柳树沿河而栽,码头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这里有大启最负盛名的三大酒楼之一鸿宾楼,有最大的地下赌场,有最繁华的妓院笙箫楼,笙箫楼内有最美的花魁,这里还有大启最为富庶的三大家族:程氏,许氏,王氏。
无论是在大启的哪个角落,只要一听到临姚程氏许氏或王氏的名头,便知道她们身价可值万金。
就光说许氏这一门家族,许家嫡系唯一的小姐许晏秋,自小便身子不好,甫一出生,有一和尚经过许府,断言许家小姐活不长久,许家家主便以万金求得名医给许小姐调理身子,延长寿命,而给许家小姐治病的便是那传闻中神医华佗的第七十三代弟子柳无病。
程家许家和王家分别住在临姚城最繁华的三条街道上,许晏秋先将程玉澜送到了程府门口,才调头回了许府。
程玉澜下马车时还不忘朝许晏秋眨了一下眼睛:“小娘子,有缘再会!”
许晏秋红着脸关上了帘子,程玉澜目送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这条街上,才慢悠悠地进了程府。
门童一看见程玉澜从马车上下来,早已跑进府里禀告:“小郎回来了!”
程玉澜走进主厅时,正见程奕端坐在主位上。
“臭小子,三个月了,终于知道回来了?”
程玉澜嬉笑道:“爹,儿子想您了,所以回来看看您。”
程奕自然不相信他这一番说辞,冷哼一声问道:“这次回来准备留多久?”
程玉澜走到他身旁给他倒了一壶茶,递给程奕,程奕轻呡了一口,程玉澜接着说道:“这次回来,年后再走。”
程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个儿子一向喜欢在外面浪荡,绝对不会在府中带着超过一月,这次却要留四个月左右。
有多久一家人没有在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了?程奕已经数不清了。他欣慰地点点头,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澜儿,去看看你母亲吧,你走的这些天,她也在想你。”
程玉澜的脸色在听到“母亲”这两个字时变了一霎,心中轻蔑一笑。
母亲?若那个女人真的想他,怕是这天地都会置换。
若她真的想他,现在坐在这儿的就不止有他的父亲了。
他才不会去看一个对他漠不关心的“母亲”。
回房间的路上,程玉澜遇上了刚打理过家族生意的大哥程玉淅。
“澜郎,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程玉淅友好地说道。
程玉澜并不领他的情,冷冷一笑:“大哥见我回来,失望了吧?”
他可不曾忘记自己在北地时遇到的那群黑衣人,若不是他有点防身的本事,早被自己的大哥暗杀千百回了。
“大哥,我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以后也不会抢了你的地位,你大可不必如此痛恨你的弟弟。”虽然这样的话他在程玉淅面前说过许多遍,但说了再说,想必他也不会听进去,程玉澜也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程玉淅看着自己弟弟远去的背影,眼中布满阴鸷。
程玉澜在自己的房中一刻也待不下去,便推开房门往外冲去。
“备马,小爷我要去笙箫楼!”
笙箫楼中,丝竹阁内,屏风后。
花魁慕雪抱着琵琶素手轻轻拨弄,浅吟低唱。她身着紫色的轻纱,细腰如水,眉眼含春,眉心一点朱砂妖而不艳,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无数人是她的裙下臣,无数人想要得到她,然而她只愿意卖弄她的一点琴技,其他的便再也不肯给太多。
程玉澜与王景在屏风前互酌。俩人俱斜躺在小塌上端着酒杯往嘴里倒酒,好不风流快活。
“听说得慕雪一曲十分不易,千金难买美人一曲,如今小爷我倒是借着王郎的势平白听了这一曲,妙哉妙哉!”程玉澜似是喝的有些醉了,说起话来更加地放荡不羁。
王景无奈一笑:“听说澜郎回来的路上顺手救了个小娘子?”
程玉澜想起那十分容易害羞的小娘子不由得笑了:“景郎消息果真灵通,那小娘子甚是有趣!”
王景好奇地问他:“听说那许氏晏秋可是临姚出了名的病美人,只可惜从未出过深闺,让人想目睹一番也不能。”
“她从未出过深闺,又如何得了‘病美人’这一称号?”
此时的慕雪早已停止了弹奏,来到了王景身边替他斟酒,听闻俩人的谈话,不由得说道:“程小郎有所不知呢,其实那许家小姐是出过深闺的,每年的冬至她都会亲自去慈安寺上香,有一次在大殿上香时,风吹起她的面纱,她的身子也随着风摇摇欲坠,那扫洒的沙弥竟不由得看呆了去,待到自己清醒过来时,许家小姐早已离去。那沙弥深知自己动了凡心,便自请还俗,离开慈安寺,不知所踪。”
程玉澜倒是不知有这一桩事,不过那许氏晏秋,当真是有弱柳扶风之姿,也不怨那沙弥看呆了去。
“澜郎莫不是也动了心?莫怪我多嘴,只是那许家小姐身子骨着实不太好,程家和王家没有人会想着和许家小姐结亲的,那些来求亲的小氏族,多半也是看上了许家小姐的嫁妆,待她几年后离开这人世便占为己有。”王景劝诫道。
程玉澜没有回答他是否动了心,只是想起这般小小年纪的女子久病缠身,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谁说身子不好的人便会早早去了呢?有人身体康健,却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去世,有人久病缠身,却活到了七老八十,小爷我敢断定,那许家小娘子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程玉澜又灌下一壶酒,此时的面色早已潮红,王景无奈地笑道:“当真是醉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语罢,他招呼慕雪,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慕雪心领神会,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