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个镇子是白起的一个据点,短短的功夫,胖子就找来了马车,一行四人全部上了车,却是白起三人在车内,胖子当起了车夫的角色,即便如此,胖子也是一脸兴奋的神情,多年困居荒阵,真是把他闷狠了。
马车又大又宽敞,四面车壁的暗格之中放了各种精美的吃食,车内铺着柔软的毯子,张敬轩结印跌坐,脸色虽然仍有些发白,呼吸却是渐渐的平稳悠长,显然伤势已经好了不少。
而看了张敬轩的疗伤方式,白起也是十分诧异,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张家却也和天门有些关系,张敬轩的祖父也是天门七十二子之一,只是毕竟没有得到真传,最终还是抵不过岁月侵蚀,寿终正寝。而李家却不知道从何处得知张家有一卷天门秘策,使尽了手段,张家后人没学到多少天门绝学,怎么可能抵挡住李家,就那么家破人亡了。
白起听张敬轩说完,手摸着杀猪刀,淡淡道:“这些人,早晚会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的。天门创立也有百年了,任凭谁都不敢如此欺辱天门中人,李家凭借观鱼山庄,还真的以为可以对抗我天门了?真是好笑!”
他虽然没有释放出什么杀意,但是听他说话,苏元两人都忍不住会起一身鸡皮,就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刺骨,却又茫然四顾不知所向。
苏元数次问起到底要去见什么人,但是白起都闭口不答,被问的烦了,便闷不出声,最后还是苏元按耐不住,又撩拨白起谈些别的。
白起虽然年纪小但是阅历修为都不是苏元和张敬轩可比的,谈起一些武林中的陈年往事,秘辛典故,当真让两人又豁然开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马车顺着官道走了数天然后拐进了一座山中,山道虽然崎岖异常,但是拉车的马却很是神骏,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让人惊讶的是坐在车中却没有不到一丝颠簸的感觉。张敬轩诧异道:“难道这个马车有什么古怪不成?”苏元沉思片刻,笑道:“估计是马车的底座之上有刻画的法阵,借着风的力量,马车进了山大部分时候就处于半漂浮状态了。”
白起赞叹道:“果然天生灵觉,让人羡慕。”
这些日子他倒是慢慢有些摸清苏元的底细了,粗略看来,苏元和那人根本不可能有半分交集,但是每日苏元睡觉的时间都特别长,而且每次睡醒之后,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这让他想起一种传说中的奇功,“引回梦心法”,这门功法正是通过梦境引导人修炼。
而这门心法是天门心宗的秘传,就连白霜君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能通过引回梦心法教导苏元修行的,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虽然失踪了二十年却仍然让整个世界听见名字都战栗的男人,白起虽然从小就经常听说那个人的故事,却并没有见过那个人一面。
他看着又渐渐睡去的苏元,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有福气呢。”
苏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马车正行走在一个细长的峡谷之内,峡谷内十分昏暗,远远的可以看见前方有些光亮,那便是峡谷的出口了,出了峡谷便进入荆州地界了,荆州是范家的地盘,苏家和李家的追兵根本不可能在范家境内动手,那样很可能便引发几大家族之间的内斗,这显然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两家更不可能雇佣其他人动手,因为即使是花月的人,也不会承接荆州的业务,因为荆州有一个叫白霜君的男人,天煞星君,一刀断空,当年天启一战,白霜君以仅仅九阶的修为施展春水绝刀法,一刀断空,将天神分身迫走,名震天下。
更重要的是,白霜君是天门三代的大弟子,背后更是站着一个萧索。当年一战,虽然因为雪的神秘出现将重伤的轩辕姬救走,使萧索未竟全功,但是其天下第一的地位已经没有任何人怀疑。
众生总是容易被蒙蔽的,知道的不会说,不知道的永远不知道。当年的计无涯萧秦都没有怎么动手,因此直至如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到了什么层次。甚至是风君子、独孤退之、林天南这些人也是隐世不出,很多人甚至怀疑他们都已经飞升了。
就连白霜君这些年也不怎么动手了,虽然荆州城的人们还是能够偶尔在城中酒楼上看见他,但是他的刀却很久以前就不带在身边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出刀之人,还是他现在杀人已经不需要用刀,没有人知道,就连白起也不知道。
白起是个孤儿,孤儿的意思就是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没亲戚朋友,从能看清这个世界开始,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慢慢等死。
即便是后来他在酒楼门口乞讨的时候遇见了白霜君,成为了天门四代弟子,他也一直是一个人。
“吁!”胖子突然站起,双手紧扯缰绳,疾奔的马车骤然停下,两匹马喷着白气,狂躁的刨着地。白起一把抓起刀子,“你们两个待在车里别出来。”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轰隆隆的巨响声起,一块房子那么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正落在马车前方数米之外,要不是胖子见机得快,此刻马车已经被压的粉碎。
苏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人居然到此刻还不放弃。他此刻内心隐约想到,苏家对自己的追杀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一个逃奴而已,虽然让苏家损失了一些颜面,但绝对不值得苏家花费这门大的力气一定要杀死自己,而且在峨眉郭动都放弃之后,苏家仍然选择动手,可见自己身上一定有着事关苏家安危的重要东西。
可是见鬼的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苏家这门锲而不舍。
白起站在马车旁边,仰天长啸,立时整个山谷到处都是回声,这些回声层层叠加,像是波涛一般汹涌澎湃,而且连绵不绝,苏元只感到心口一闷,差点吐出血来,再看胖子和张敬轩,早就结印跌坐,心守灵台,生怕被白起的音波所伤。
他暗骂白起发动大招居然都不打声招呼,下意识的盘膝而坐,双手自然的结了个法印。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这是在做什么?”另一个念头自动涌了上来,“这是不动根本印,任凭风浪打,稳坐钓鱼台,心如古井不扬波。”一系列诡异的意识让苏元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左看右看却什么人也没发现,内心深处却又不断的有个声音向自己解说着各种不同的功法秘诀,而且听起来玄奥异常不是假的样子,虽然说他平常也经常做梦有高人传授自己绝技,但真到了这时候内心却又涌起害怕的感觉。
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个声音慢慢消失了,那些话却仿佛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而此时外面,白起已经展开了刀式,埋伏的人虽然伸手不错,但是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掉了,他随手发出一道刀芒将巨石劈开,然后跳进了车中。
他一进来就发现苏元有些不同,他运起一种独特的瞳术,双眼成了一片漆黑的颜色,看不见一点眼白的存在,盯着苏元看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白霜君的弟子,但是学习的却并不是白霜君家传的刀道,春水绝虽然攻击力凌厉无比,但是毕竟是左道,在不能彻底完善之前,白霜君不希望白起走自己的老路,虽然这条路是白起非常乐意去走的。白霜君从萧索留下的众多典籍之中精选了最稳妥的功法给白起筑基,然后传了他大量的奇门异术,和一部分刀法方面的东西,其实白霜君也是存了心思,如果萧索能够回来,能够得到萧索的亲身指导,白起走的肯定比自己要远。
虽然理解白霜君的做法,但是白起却仍是有些怨言,他不祈求能够走的多远,只希望以后的道路不再孤单,本来以为白霜君能陪自己一直走下去,最后却还是自己一个人。
一直都是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他这门瞳术,白霜君很是赞赏,帮他取了个名字,“血轮眼”,能够看穿各种术法本质,也能够看穿各种幻象,凭借“血轮眼”,白起甚至能够抵挡白霜君三刀。
他瞳术发动,略一扫视,便发现了苏元不同的原因。原来苏元虽然被人以引回梦心法传承了秘法,但是因为苏元本身修为太弱,那人出于保护苏元的目的将这些东西都封印在了苏元的记忆之中,只有用天门独有的手段才可以激活。那人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苏元会离开苏家,也没想过苏元会碰到天门中人,更没想到苏元碰到的还是一个会天魔音的天门人,借助天魔音,苏元同化了封印,将那部分记忆提前释放了出来。
他暗暗苦笑,想不到自己随性而为,反而帮了苏元一个大忙,同时内心一凛,隐隐约约有些自己被人算计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之极,同时他也内心暗中自我安慰,那人虽然十分逆天,但是应该也还没到这种层次才是。
当下再无阻碍,加之胖子御术了得,两马也是十分神骏,连续奔驰了两个昼夜,前方一座大城隐隐在望。
离城十里之外,众人就下了马车,让胖子驱车进城,剩下三人在白起带领下向另一边走去。三人的目的地是一个学院,坐落在荆州城外三里处,此处依山傍水,风景最好不过,但是这处学院却十分简陋,只是几座简单搭起的草屋,草屋中不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平添不少生气。
走近学院,白起已经收起了惯常那股冷淡懒散的神情,虽然没有多激动,但是苏元通过白起加快的步伐还是感觉到白起的那份心情。
走到正中间那座最大的草屋前的时候,白起停了下来,居然就那样站在窗户外,老老实实的听起课来,而且苏元可以看的出,他听的十分认真。
苏元一探头往里面看去,里面的讲师向他微微一笑,神情和蔼,那个讲师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脸上挂着笑容,手中拿出书卷,看起来十分清秀,温润如玉,但是莫名的苏元浑身打了个寒战,再看时却分明是一个满脸胡须,面容狰狞,浑身血色的人在拿着刀大吼。这一下把他苏元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再看时,分明是一个清秀书生,那个狂暴大汉却是消失无踪。
自从那日脑海中忽然多出一些记忆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虽然修为还是那么低,但是提升的速度却变得飞快,而且眼睛只要扫视一个人,居然能够隐隐听见那个人心中的想法,耳中一直都是嘈杂不比,内心却是十分的平静。
他觉得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很快下课了,学生们都向老师行礼,讲师走出了屋子,向着苏元笑道:“你就是苏元吧,我听说过你。”
白起笑道:“老师也喜欢听些江湖消息了吗?”
讲师摇头道:“江湖与我无关,之所以听说他,是因为我前些天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对你们三个人都十分重要的消息。”
他一句话,却把三个人说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