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年平安夜,遵义市。
教堂外面汇聚了成千上万的人,几乎都是青少年,大家尽情狂欢着,宣泄着。
此时此刻没有不公,没有歧视,没有卑微,众生平等。
不知曾几何时,主的光辉就照耀了这方贫瘠之地,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心中并不存在主,更不懂教义,仅仅是随潮流,仅仅是渴望平安快乐。
信仰不仅仅是精神寄托,还会对世俗法律维护与坚守。
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不能传承,一个缺乏信仰的朝代注定更迭。
平安快乐是上天赋予的,然而不知几多人会被剥夺!
愿上帝保佑平安,阿门!
愿菩萨保佑祥和,阿弥陀佛!
愿伏羲保佑华夏,急急如律令!
许宝儿和二妹们享受着陌生的问候,也向陌生高喊:平安快乐!
”感觉比过年热闹啊!”他感概地对二妹说:“居然涌来这么多人守夜。”
“那是当然!我们黔省人更渴盼今天,哪怕一年只有一天,哪怕一生只有一天!”
他理解她的想法,黔省姑娘有最厚重的家乡情结,哪怕再贫穷,哪怕再无奈,只要还有一线生机,还有这么一天公平正义,她们都不会放弃这方热土。
然而,看似最简单,最起码的公平正义却遥不可及。
赌场相对公平,即使也有庄家搞鬼出千,毕竟是少数。难怪越落后越贫穷的地方,赌徒更多,或许赌场给予了他们希望和梦想。
都说亚洲人爱赌,国人嗜赌,为什么呢?
抓赌能禁止赌博吗?不能!反而矛盾加剧。
根治赌博的唯一途径就是给予所有人公正,虽然这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凌晨一点多,天地都在起冻,教堂外面的人流渐渐稀少了,他带着二妹再次走进游戏厅。
“大哥里面请,楼上还有一个雅座。”迎宾小姐带着路说。
赌场依旧喧闹,热气腾腾,几乎座无虚席。
他让看台小姐兑换了一千筹码,先观察几轮再说。
看了五轮,他觉得奇怪,毫无规律可循,估计今天场子的投注分散,大小均衡,庄家小心翼翼,尽量在规避风险。
他不敢轻举妄动,又观察了三轮,找不出任何破绽。
”莫非晚上的玩家和白天不同吗?”他疑惑地问二妹:“你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在玩?”
二妹站起来观察了几分钟,朝楼下一个台子指了指:“那个人是我姐夫的老板,其他不熟悉都。”她坐下后补充道:“哥,我们走嘛,不要冒险玩!”
他没说话,喝了口水放下茶杯,看来夜场玩家老板居多,都慎重,他继续分析。
十轮的轨迹是:大小大小大大小小小大,下一把多数玩家该投大吧?他在想,还是按兵不动。
果然出小,他猜对了。
看台小姐不再热情,变得有些冷淡,台子不投注,她不仅没有奖赏,连提成都没有。
下轮该出大了!他自信地填写了注单,五百大,连同筹码交给看台。
看台小姐脸上飞出灿烂,下楼去前台交接。
二妹紧张地盯着屏幕,口里不停念叨:大大大!
到最后一颗彩球出来前,大小都有可能,但是小球概率是98%。
如果这颗球是黄蓝绿色,必然是小球,他输;如果是红球,大球还有一点希望。红球分值从35到40,最后这颗在38以内,结果还是小球,
屏幕里红球出来了,不停滚动,停止后显示分值是40,秒杀!确实刺激。
二妹拽住他手臂,欢喜道:“哥,你好厉害啊!连这样的概率都赢了。”
他长出一口气,搂住她说:“侥幸而已!”
“下把投哪样?哥。”二妹开始兴奋了,问道。
“继续大!”他把装单子和筹码的陶瓷盅盖上,递给看台。
“投了一千呀?哥,稳点嘛。”
“趁手红,打灯笼!”他笑道。
这轮早早就确定大球了, 他打赏看台20,对她说:“我的注单你尽量拖到最晚再交上去哈?”
看台小姐妩媚一笑:“我尽量吧,只能。”
他自认为看穿了把戏,却不曾想到庄家看透了人心,掌控着全场!
连续三轮豹子,通杀!
普通玩家和赌徒的区别是啥?浅尝辄止与孤注一掷。
浅尝辄止可以全身而退,买个教训,下不为例。
而孤注一掷呢?押身家,押国运,押性命,沦入魔道。
“走吧我们”他站起来跟二妹说:“输五百算了,少输当赢!”
二妹挽着他走出赌场:“哥,我不准你再来玩了!不然我,不然我就。”
他捏捏她鼻子,呼吸着新鲜空气:“不来了再也,做生意不沾赌,沾赌不做生意!”
元旦刚过五天,二姐的电话如同晴天霹雳,老汉儿查出胃癌晚期,来日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许宝儿收拾好行装,对二妹和刘智泰说:“上面的事拜托你们,我可能几个月都来不了。”
“许经理你放心,我尽全力!”智泰说道。
“哥,你又不让我陪你回去照顾老人家,我跟刘哥会帮你守好公司,我发誓!”二妹的眼泪说来就来。
老汉儿这辈子没住过院,身体似乎是铁打的,七八月份开始,突然咳个不停,还带血丝,撑着不去看医生,任谁劝都没用。
直到前几天,实在扛不住了,独自去人民医院,挂号时碰巧遇见二女婿。
医生听完病状,检查后,看着CT结果,悄悄对许宝儿二姐夫说:“有点不妙哟,病人疑似肺癌,晚期的可能性很大,我建议去西南医院复查,确认病情。”
姐姐们好说歹说把老汉儿送到西南医院,医生拿着报告单,说道:“老人家,你是肺气肿,要马上住院!”
“我回去住院不行呀?县医院方便。”
“不行!我们的医疗条件好,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出院了。”边说边开住院单:“你们家属哪个留一下?我要嘱咐注意事项。”
病人离开后,他对许宝儿二姐说:“你父亲的病很严重,癌细胞扩散了,手术已经失去任何意义,临床数据表明患者还有两三个月光景,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
重庆西南医院住院部,许宝儿老汉儿入院第八天。
“不住这里了,给我转院!”
“老汉儿,这才住几天呀?等病好了再出院嘛。”许宝儿安慰道。
“这里太贵了,住不起!哪天都开五六百的药,抢钱了!”
老汉儿粗中有细,票据要亲自过目,看见金额心里就堵得慌。
“替古人担忧,你看病又不要钱,公费医疗,开多开少医生说了算唦,你就安安心心配合治疗嘛。”
老汉儿冒火了:“公费就不是钱啊,难道?动不动就几千几万,把财政都整空了!马上去给老子办转院手续,明天就走!”
老汉儿一向说一不二,在家里放个屁都是香的。不要说几个子女,就连许宝儿妈妈都不敢多话。
他也就对许宝儿心平气和点,因为幺儿了解他,了解他这辈子傲气、干净,最怕外面传污言秽语,最怕千夫所指。
有些离休干部不自觉,有病无病每年都会住上几个月的院,家属往往要医生多开几大千的药,除了自己用的都拿到药店卖。
有人说一个离休干部的住院费可以养活一大家子,而且还滋润。
对医院来说,何乐而不为?积极配合,来者不拒。管他妇科的、儿科的、老年痴呆的、莫名其妙的、营养的、进口的,多多益善。
老汉儿瞧不起这类人,哪怕是战友和领导。他心目中吃公费就是贪污和犯罪,他不屑与他们为伍,更不要说让他也同流了。
入住西南医院当天,他对几个子女说:“你们都听到哈,哪个敢乱开药,吃公费,老子就不认这个儿女!”
实在是倔不过,找医生商量。
“转回去也好,在这里也是拖天天,老人家心情舒畅,还能多活几天,就依他吧!”
医生的话很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