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站在47路的路牌旁,便看到欧景逸走过来。他安静的眉眼在细碎的阳光里定格成美好 。
“小宁?”声音很轻,似乎生怕一个大声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他的脸部现出惊愕的表情。
“逸,是我。”一种强大的莫名的情绪冲击她的眼睛,她毫无思想准备地一下子哭出来了,泪水汹涌,绵绵不绝。
欧景逸的眼神开始闪躲,像是怕被戳穿什么似的,想极力掩饰却更加明显。
刹那,所有的记忆如电影画面般哧溜而过,像远去的青春。
16岁那年,容不得纪宁赎罪,欧景逸就消失了。
前天他还来学校等她下晚自习放学,纪宁还窃喜他会来等她。这是第一次,那时侯或许纪宁就该懂得,这是个坏预兆。
“你怎么来了?”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来看看你们什么学校把你教得这么笨。”那是记忆里最好的目光,风色萧萧,眉目浅秀,他凝视她,万物在她眼中都是祥和。
“说点别的嘛,见面就损我。”纪宁撅着小嘴,不悦地说。
“要不要吃东西?”
“不用了,今天上体育课跑了800米,一身的汗,要快点回家洗澡睡觉咯。”
“那好,走吧。”
路上的人很多,他们像大海里两条寂寞的小鱼,被淹没其中,又忘记了拉紧对方的手。
把纪宁送到家门口他离开的时候,他递过来一带板栗,是她喜欢的加蜜炒出来的。
“我走了。”
“恩。”
……
纪宁没有想过他说的走,就是再也不见。
再也找不到他,再也联系不到他,他的朋友只是说他回家了,可是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家在哪里,又或者就算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走了,她却好像突然间明白大人们口口声声的感情是什么。
很多时候,一个人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都是在跟他分别的时候,突然一下子见不到那个人了,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地对那个人产生了很强的依恋。
“你怎么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人,纪宁没有想到时隔六年,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纵使时光如何流转,她依然能在千千万万人中一眼便找到他。
“跟我走。”欧景逸突然变得很冷漠,没有回答纪宁的问题,径直往前走。
纪宁像是被人泼了冷水一般,原本雀跃的心一直往下沉,呆若木鸡。
进入酒吧,世界像是陷入了深渊,有一种窒息的味道。纪宁觉得难受,经过一段漫长的走廊后,继而有事震耳欲聋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刺痛了他的太阳穴以及整个神经,看着周围热血沸腾的男女,纪宁只觉背脊发凉。
依然是这个酒吧,依然是这样的不适应,唯一不同的是,欧景逸不再去那个鼓架旁敲着鼓点,不再去话筒边唱着抒情的情歌,而是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纪宁跟上去,坐在他的对面,中间隔着的圆形玻璃茶几上一只蜡烛发出微弱的光。欧景逸不时地向来往的女子打招呼吹口哨,那些女子穿得很单薄,鲜艳的衣色,画很浓的妆,千娇百媚的样子。
有的会三三两两的坐下来,坐在欧景逸的旁边,极尽妩媚地与他调笑,他也将双手放在身侧女子的肩上,极其娴熟与自然。
走了几个女子,便又会再来几个,就这样一来二往,纪宁觉得恶心。
她闻到她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恶心得想要呕吐,看看对面坐着的欧景逸,泰然自若的悠然享受,她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逃跑,
一路狂奔进洗手间,想吐却吐不出来,但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刚才那样的处境实在是让她喘不过气。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纪宁看了看时间,已接近正午,是该回去了,不然左妈妈会很担心,她也不想继续在那里看着他游戏花丛。
没有告诉欧景逸一声,纪宁便离开了酒吧,沉甸甸的落寞压在她的心上,摆脱不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他似乎变了许多,全然陌生却又那么熟悉。离她那么近,伸手便可碰触得到的距离,却有如咫尺。她多想赶走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有那么多冲动,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又要以什么姿势去捍卫欧景逸——她守候了这么多年的心中的净土。
“怎么就走了?”欧景逸从后面追来。
“欧景逸,那年你走了,顺带着我15岁的爱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埋怨,”纪宁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压抑,她需要倾诉,她想要让他知道,“如果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看到我用想你来打发时间,你还会不会这么头也不回的给我一个横切面!?”
欧景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惜。纪宁紧抓住他的衣领,头放在他的肩上,泪一直往下流,一直流到他的心里。
纪宁沙哑着嗓子,哭喊道:“我知道你有一颗好斗的心,我知道你喜欢站在浪尖上的那种优越感,我知道你偶尔的沉默在所难免,我知道第一次见面你骂我幼稚是因为没有人嘲笑过你最不愿提起的部分。除了你曲折的背景我不懂,其他的我都可以等待,都可以宽恕!”
此时的她已经无法自控,失控的情绪犹如千百年来挤压的怨气任意泼洒,她无法考虑后果,她只想放纵自己一次,一次就
好。
“只是,欧景逸,”纪宁抬起头,泪眼模糊,“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小孩子还是别的……”
欧景逸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怀里的女子喃喃自语。
“整整相处了三年,分开了六年。我只能用‘相处’这个词来形容那段过往。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和着鼓点唱《Let it be》的时候,从不走神。There will be an anser let it be ……”纪宁轻声唱着,似那个对她说“小孩子要有小幸福”的忧伤的男孩,她多想问一问他,欧景逸,你的小幸福在哪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甚至不怎么能想起来你的声音,你的味道,甚至你的样子。可是每次想你的那种感觉一直都没有变质。你会不会看到现在的我,一个人,捧着厚厚的寂寞,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辽阔。我是不敢保证如果现在你回来我会怎样,我不敢。就像当年我不敢大肆寻找你一样。”
“欧景逸,你想不想知道你走之后我是怎么长大的。我找到了一个跟你长的很像的人,只是他没有你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本来我以为只是长得很像,后来才发现性格也很像。他同你一样,说再见就不会留下任何后路。可是很可惜,他才是我的初恋,不是你。只是因为你没跟我提起过,我们之间,我对你,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