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街道上是一片潮乎乎的露水气味,而在遥远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纪宁辗转着睡不着觉,爬坐起来。
时光的停止,是在旧有的回忆与新的重温的重叠处。
很多时候,纪宁都觉得自己是一枚青涩的石榴果,躲在过往岁月的尘埃里,裹着自己青涩的疼痛等待爱来。只要有爱,所有的粗糙就会褪去,一切生活的晶莹和甜蜜便会如约而来。
“安安应该还没睡吧。”纪宁忽然想起她刚来成都的那天,安安的神色让她莫名的就认定安安是一个会在黑夜里抽烟的女子。
轻轻叩响安安的房门,“安安?”
夜,那么凉,那么荒凉,凉得可以冷冻所以的一切。
门锁微微地转动着,然后素白的脸出现在纪宁面前。房间里有明晃晃的光源,是卓别林的无声电影。
“怎么还没睡?”安安侧身让纪宁进房。
“睡不着。”
“今天去参加婚宴,不怕有黑圆圈么?”
“……”
两个人一起坐到床上,蜷缩着抱着脚裸。
纪宁问:“什么时候习惯半夜看老电影的。”
“他离开的时候。”安安晶亮的眸子像是蓄满了水一般。
每一个女子心里都有一个只要想起就会热泪盈眶的男子。而爱情在前面一光年的位置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到达那颗行星却可能需要永远那么长的时间。
纪宁望着安安温润的脸,她知道,安安的心里澄明如镜,而一颗心,却薄脆如纸。
“安安…..”
“我决定放下他了,”安安打断纪宁的话,“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应该会过得更幸福。”
如洁白的花朵般寂寞的青春,原来,不离不弃,真的只是童话。曾经的安安那般固执而坚定地走向左迁,有如飞蛾扑火,盲目,却异常坚决。纪宁一直都以为,安安永远放不下那份牵挂。人也许会变,因为经过了时间,聚和散之间,学会了收藏依恋。
“……”
安安也不催促纪宁去休息,两个人知根知底,彼此沉默,等待黎明。
时间像是流水一样,从身上覆盖过去,甚至可以听到空气里那些滴答滴答的声音,而窗外,太阳终于升了起来,穿破千万朵细碎的云朵,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大早,两人便出发去采购晚礼服。晚上到达吴家的时候,天光散尽,浮云沉默着往来,灯光打在纪宁身上,灿烂而炫目,海藻般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银色的小礼服裹着她柔美的线条,妩媚中混合着清纯,就在那一霎那,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光泽,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惊讶,妒忌,羡慕,兴奋……
许多男宾客都在私下打探:“这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道。”
纪宁局促地站在原地,手心潮湿,在这样盛大的光火下,她却觉得凄凉是森森寒夜里望不尽的盏盏灯火,闪烁在一扇扇玻璃窗后,却没有一盏灯火是为她而点燃。她从骨子里厌恶这里,她不本属于这样的世界的,却冒然闯入。
吴蕾蕾扭曲着脸走过来,脸上挂着优雅而呲牙咧嘴的笑:“纪宁,你来啦。”说着便挽住纪宁的手。
纪宁也微笑着回应,僵硬地跟着吴蕾蕾穿过人群。
“敬亭,你看,纪宁来了。”吴蕾蕾对着前面西装革履的男子叫道。
纪宁深知,他不是欧景逸,虽然脸孔神似,但欧景逸身上散发出的霸气及温柔是他刘敬亭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
“祝你们幸福。”走到刘敬亭面前,纪宁真心地祝福两位新人。
刘敬亭迷茫地看着纪宁,一片痴迷出现在他脸上,她依然是那么漂亮,从她大一到现在都没变,他是真心地爱过她的,如果他刘敬亭有钱的话,如果他有钱……
吴蕾蕾恶狠狠地暗地掐了一下刘敬亭的腰部,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有抽搐的迹象。
“蕾蕾,敬亭,你们两个过来一下,带你们去见一个大客户。”吴父——吴木端拿着酒杯走过来。
“纪宁,你先自己转转吧,我们得失陪了。”吴蕾蕾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
“恩,好。”
“爸,这个大客户是谁?”吴蕾蕾转过身跟着吴木走远。
“欧氏集团的总裁——欧景逸,商业界的大亨,年轻有为啊!今天引见你们认识认识,以后敬亭和他往来,会方便很多。”
刘敬亭一听,轰的一声,一股血快速冲上脑门,有些晕眩,是他?
“敬亭?”吴蕾蕾惊讶地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欧景逸,和刘敬亭的相貌惊人的相似,继而又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刘敬亭,惊讶地说不出话。
“欧总裁,大驾光临啊,令寒舍蓬荜生辉呀!”吴木迎着笑脸走上前去。
吴蕾蕾楞楞地看着欧景逸,他的眉间凝着点点霸气,潮湿的,深邃的双眸,但是却近乎于空洞地站在她面前。
“这位是令千金吧?”欧景逸纠结着眉头,这个女人老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像个白痴。
“是,是,是。还不叫欧总裁?”吴木推了下女儿。
“哦,欧总裁你好。”吴蕾蕾恍惚着回过神。
“这位便是我的女婿,敬亭。”吴木自责刘敬亭说,“和欧总裁您长得可是神似啊。”
“幸会。”欧景逸没有搭理吴木,抬了抬手中的红酒,微微摇晃着,示意刘敬亭。
“幸会。”刘敬亭回礼道。
两个人都明白,父母离异后,若再次相见便不再相认。
是谁说过的,彻底的分离,才能更好的怀念。
“敬亭以后会继承我爸的事业,还得请欧总裁多多关照啊。”吴蕾蕾在一旁补充道。
“哦?继承?”欧景逸的眼底有一抹笑意,看得刘敬亭头直皮发麻。
吴蕾蕾的话像是一面有些残缺的镜子,虽然破损,照出的影子却依然是刘敬亭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