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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卧佛寺中暂栖身 聚仙楼唱《长生殿》

何处容身呢?曹雪芹现在就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照常理讲,曹家虽然是遭家祸,一败涂地;但是其姻亲故交中豪门望族的也还不少。只要其中任何一人愿意伸出援手,解曹雪芹眼前之困境还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没有愿意做这举手之劳的。

曹雪芹此时想起了姑母家的大表哥,平郡王福彭。

福彭大曹雪芹七岁,曹雪芹最敬重这位大表哥了。

大表哥人长得英姿潇洒,器宇轩昂,少年早慧,才华出众,很受皇上喜爱,十九岁就继承爵位做了平郡王。

福彭更是喜爱舅舅家的这位小表弟,所以福彭经常带这位小表弟来王府里玩,而且一住就很久。

曹雪芹小小年纪就可以吟诗作画,这让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称赞不已,老王爷也很喜欢这聪明伶俐天真活泼的小侄子。老王爷就让福彭带着雪芹读书作文,弓马骑射。兄弟俩朝夕相处情谊深厚。

可惜大表哥英年早逝,这让曹雪芹无比悲伤,每当想起都会为之流泪。

大表哥走了,平郡王府里的人对曹家也显得很冷漠了,慢慢地也就很少走动,因此王府对曹雪芹来说,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偶尔从王府门前过,都是脚步匆匆。

去平郡王府寻求帮助的念头在曹雪芹的脑海里一闪现便被理性的扫帚扫去。

王府里的新主人对曹家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登门只能是自讨没趣,于是曹雪芹决定不去投靠任何亲友。

鄂比醉酒回去后,整整地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才记起二哥还在为住处犯难呢,怎么办呢?

鄂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出好办法,后来一拍脑门说:“有了,卧佛寺。让二哥去卧佛寺暂住一下。”

于是鄂比翻身下床,脸也没洗,一边走一边整着衣服急匆匆地去了卧佛寺。跟寺里的住持一说,老和尚很高兴地应承下来。鄂比就急火火地去找二哥。

曹雪芹听鄂比说暂时借住卧佛寺,觉得这主意不错,终于有暂时安身之地。鄂比立马帮曹雪芹搬去卧佛寺。

搬到卧佛寺后,曹雪芹清闲了几日,没事儿就出去溜溜弯儿,为的是让自己的心清静清静。

这天早饭后,曹雪芹跟老和尚在寺院里闲聊。

鄂比进来了,“方丈、二哥,您俩早。”

“鄂施主,这么早就来了?”

“今天约了几个朋友玩玩,怕二哥出去,一早就来了。”

“约了哪几位?”曹雪芹问。

“好像您都不认识。”

“你呀!三教九流无所不交。”

鄂比回身对方丈说:“方丈大师,今天是去吃酒唱曲儿,等出去郊游再请您。”

老和尚笑笑说:“谢谢施主的美意。”

“二哥您说我三教九流都交,您不是也一样吗?只交仁义,不分贵贱贫富。”

“要不你我怎么称得上是兄弟呢?”

“哈哈……”

“哈哈……”

曹雪芹跟着鄂比来到聚仙酒楼。

店小儿迎出来:“二位爷楼上请。”

曹雪芹、鄂比在楼上坐了一会儿,请的朋友来了。

鄂比说:“我来介绍一下,我二哥曹雪芹,燕市酒徒;这位薛鸿飞,江湖称玉面金刚;这位柳莲青,在和府的戏班子里唱旦角的;这位云儿姑娘是翠红院的。”

鄂比介绍后,诸位一一施礼,然后依次落座。

鄂比说:“诸位,我是天天吃你们请的主儿,今天我手头有了些银子,也该回请一次了。”

“三哥,哪里话呢,谁请还不是一样,都是自家兄弟。我只是没有空闲,抽不出身来,如果我有机会的话该多请请几位。”柳莲青说。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呢,你的那位跟班小厮呢?”鄂比问。

“让他甩掉了。”云儿笑着说,得意地朝柳莲青飞了个媚眼。

鄂比说:“那小厮讨厌,像个跟屁虫似的,还贼眉鼠眼的,要那样的跟班干嘛,烦人!”

柳莲青无奈地摇摇头。

云儿说:“是和大人派的,监视莲青的。”

“监视?”曹雪芹觉得不解。

云儿笑了,笑着看柳莲青:“和大人就怕金官人离开和府,一天不见就茶不思饭不想的……”

柳莲青忙打断了云儿的话:“三哥,你今天不是请曹先生和我们来喝酒吗?那快上酒吧!”

鄂比忙说:“这就好;小二上酒了。”

“来了,客官,酒菜齐了。”小二应答。

酒菜上齐后,鄂比举起了杯。

“今天,请诸位来,主要跟二哥认识认识,二哥跟大家都是合得来的人。我的朋友也就是二哥的朋友,今后大家就是弟兄了。我先敬诸位三杯。”说完连干三杯。

曹雪芹、薛鸿飞、柳莲青依次喝了。轮到云儿,云儿站起来,“几位哥哥是男子汉,海量,云儿只能陪哥哥喝一杯。”

鄂比不答应:“不行,三哥敬你的必须喝。今天又是第一次跟二哥喝酒。”

“三哥你想让我在曹先生面前出丑吗?”

“没有曹先生,叫二哥。第一次见二哥必须喝。”鄂比仍然不饶。

“二哥,云儿这样喝下去就陪不到底了。”云儿笑咪咪地看着曹雪芹。

曹雪芹说:“随意吧,尽自己的量。”

“谢二哥。”云儿喝了一杯就坐下了,“还是二哥好。”

鄂比说:“二哥偏心。”

薛鸿飞说:“我说句公道话吧,二哥让云儿少喝两杯酒,是怕云儿喝醉了,为的是好让云儿唱曲儿。这样吧,我们喝三杯,云儿陪一杯,外带上一首曲儿。二哥,你说呢?”曹雪芹看看云儿,云儿也看看曹雪芹。云儿的目光如秋水涟波,很美,很动人。曹雪芹朝云儿笑笑。

柳莲青说:“二哥都同意了,那就唱吧。”

云儿想了想说:“唱什么呢?”

鄂比说:“二哥可是戏曲中的行家里手,要唱就唱你最出彩的。”

“云儿唱得不好,请二哥多多指教。”云儿向曹雪芹施礼,就唱起来!

“手捻红牙花满头,爱唱春词不解愁。一声出画楼,晓莺无奈羞。”

云儿唱得是元代乔吉写的散曲,《越调·凭阑人·小姬》歌声婉转舒缓。

曹雪芹点头赞许,柳莲青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鄂比看看柳莲青,对云儿说:“‘爱唱春词不解愁’,难道你就没有相思之苦吗?哪个少女不怀春。莲青兄弟你说对吧?”

“云儿姑娘的事,我怎么能知道呢?”柳莲青说。

薛鸿飞说:“有相思就唱出来,闷在心里有何用?”

鄂比说:“就唱一曲相思吧!”

云儿低眉颔首瞅了柳莲青一眼,脸一红就唱起来: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青相似,情短藕丝长。”

这元代杨果的《越调?小桃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把“莲花相似”唱成了“莲青相思”。

曹雪芹听出了曲儿的改动,笑着对柳莲青说:“柳兄弟,你应该喝一杯,也不枉听了云儿姑娘的曲儿。”

柳莲青端起杯子说:“听二哥的,谢谢云儿姑娘。”说完干了一杯。

“这样我一个人唱,多没意思。”云儿说。

鄂比说:“那就一起行酒令吧。”

薛鸿飞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一听要行酒令忙反对:“不成不成,你们都是识字断文的人,出口成章;我本来酒量就小。”

柳莲青问:“哪怎么喝?反正不能各顾各的喝吧?”

薛鸿飞看看云儿,云儿知道他的意思,说:“反正我是不唱了。”

曹雪芹见几位的意见不一致,就说:“云儿姑娘的曲子也欣赏了,莲青老弟是唱旦角的,京城里著名的旦角是金官儿,我没有听过。想必老弟的噪音一定不比金官儿的差多少吧?”

曹雪芹的话一出,诸位都轰堂大笑。

“二哥,您眼前的这位就是金官儿。”

曹雪芹疑惑地看柳莲青,柳莲青微笑着点点头:“我的艺名是金官儿。”

曹雪芹歉意地说:“久仰久仰,有眼不识泰山。”

薛鸿飞说:“二哥的意思是想让莲青兄弟唱一出了?”

曹雪芹说:“我是有此意。”

柳莲青谦让道:“今日相聚,唱得不好怕伤了诸位的雅兴,尤其是第一次认识曹二哥。”

鄂比说:“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二哥是什么人?风雅之士、仁义之士、性情中人。”

“好,既然如此那就唱一出,为各位助助兴。唱什么呢?”柳莲青不再谦辞。

“唱你最拿手的,你是闻名的‘活贵妃’,就让我们看一看这倾城倾国的人间仙女吧。”鄂比说。

“唱《长生殿》?”柳莲青问。

“好,《长生殿》可是一部好戏啊!”曹雪芹赞同。

“曹先生也喜欢?”柳莲青好奇地看着曹雪芹仿佛遇见了知音。

“是的,家里藏有一部《长生殿》,闲暇时经常品读。”曹雪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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